第36章

秦奏擡手,指尖在隐隐作痛的額角處輕輕一抹,刺痛感瞬間襲來,幹淨的指腹上多出一抹鮮紅來,他抿緊了唇,眼睛死死盯着腳下的日記本。

那個看得出主人在用心愛護的嶄新日記本此時狼狽躺在地上,與不慎撞落的花瓶瓷片貼在一處。

秦奏徑直走到卧室的門前,房門沒有關,□□的上身終于感受到氣溫的寒涼,他沒去在意,只滿眼都是那個抱膝坐在沙發上的人。

虞清聽見動靜,緩緩擡起頭,卻沒去看他,只盯着虛無的一點,冷聲道:“我不想看見你。”

“我知道。”秦奏說,輕輕将虞清的那一本日記放在了桌面上,接着,他就再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離開嗎,他不想。

“為什麽,我們應該是不認識的吧,為什麽那天不順勢告訴我真相呢,為什麽要開始假扮他呢。”虞清喃喃問着。

秦奏随着他的話,開始思索起這些問題來:“或許是因為不舍得,或許是因為我愛你。”

“愛我?”虞清說着笑了一聲,他定定地看着秦奏,秦奏的面容和過去沒有一點變化,就連偶爾的小動作也和過去是那麽相似,誰又能想到裏面的靈魂換了一個人呢。

虞清閉上了眼睛,又重新低下頭去,聲音悶悶地說:“我好讨厭你,你出去好不好,我不想看見你。”

“清清,我和他是一樣的,你看這麽長時間我們相處的很好不是嗎,你為什麽不能把我當成他呢?”秦奏半跪在虞清的面前,他伸出手想去觸碰虞清,卻又被毫不留情地躲避開。

秦奏看着虞清不願意理他的模樣,最終,他只能低低地說:“好,我出去。”

腳步聲顯得很沉重,虞清擡眼瞧着秦奏的背影,他的上半身□□着,還能看見虞清不小心抓破的後頸。

虞清咬緊了自己的唇,他用的力氣很大,不過多時,唇瓣上就有了齒印。

走出門的秦奏視線餘光中又一次看見了那個日記本,有些髒兮兮的,他彎腰撿起,他想,如果不撿起的話,會如同這些瓷片一樣被當成垃圾清掃幹淨的吧。

掌心輕輕撫去日記本上的髒東西,細小到看不見的碎瓷片借機紮進了他的掌心,不過多大時,鮮血橫流,越是擦拭,越是肮髒。

好像這本象征着那個人和虞清過去的日記,只要一被他沾染上就再也不會幹淨,他就像是一個肮髒的還會傳染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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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奏眼神變得暗沉起來,呼吸聲沉重地像是一頭猛獸,壓抑許久的嫉恨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掌心緊緊攥起,日記本的紙頁也被他揉搓成爛紙團。

房門發出一聲巨響,緊接着是各種東西被砸在地上的聲音。

等視線中再沒有可以砸爛的東西時,整個書房內仿佛剛遭受過一場劫難,混亂破敗不堪。

秦奏看着它們,突然笑了一聲,他後悔了,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想着去扮演那個人,卑微讨好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喜歡上他這種人。

什麽親情,愛情,都和他沒關系。

他想要的,永遠只能靠搶,靠奪。他不是早明白這個道理了嗎,怎麽換了虞清,他就給忘了呢。

眼睛一片血紅,分不清是紅血絲太多,還是因為掌心的鮮血太紅而映襯上去的,秦奏死死握着拳,任憑細碎的瓷片深深紮進肉裏。

樓下的管家聽見從書房中傳來的聲音,他深深皺起了眉,昨日秦先生和虞先生看起來還是那麽恩愛,怎麽不過一晚上,就起了矛盾呢。

聽着這動靜,倒是比上一次鬧的還要大一些。

管家重重嘆了一口氣,身旁的保姆戰戰兢兢地詢問他:“要上去打掃嗎?”

“先等着吧。”管家說。

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晚上,一整天下來,不論是虞清還是秦奏沒有一個人出過房門,整個秦家的傭人們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發出什麽動靜,驚擾了本就動怒的秦奏。

眼見着一天就要過去,管家看了眼時間,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秦奏從廢墟之中擡眼。

管家一開門,瞧見滿屋的慘狀着實驚了一瞬,他垂着眼,問:“先生,您一整日都沒用過餐了。”

秦奏拍了拍褲腿上沾上的碎屑,他站起身,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個冷漠無情的人:“他呢?”

“虞先生一直在卧室,也一整日沒有用過飯了。”管家說,心裏期盼着秦奏能去勸一勸,又或者哄一哄,不管發生什麽事,一整天不吃飯都是不行的啊。

出乎意料的,管家沒有聽見秦奏說什麽“好”之類的話,只見他眉眼中如同有化不去的寒霜,然後聲音有些沙啞地說:“你去喊他。”

管家有些詫異,觸及到秦奏的目光後,他連忙點頭:“好,我這就去找虞先生。”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書房內的秦奏甚至都能聽見管家敲卧室門的聲音,他的身體僵了僵,片刻後在聽見開門的聲音後,他勾起一個嘲諷十足的笑,腳步不怎麽穩地徑直去了衣帽間。

卧室內,虞清腫着一雙眼,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用這幅模樣露面,擡起手遮了遮眼皮:“王叔叔。”

管家朝書房的方向看了眼,又看着虞清,眼中帶着心疼,道:“小清一整天沒吃過了,餓不餓啊,想吃什麽,我這就下去讓阿姨給你做。”

虞清搖搖頭,道:“我沒胃口。”

“是他讓你來的嗎?”虞清聽見管家嘆了一口氣,他問道。

“秦先生也很擔心你啊。”管家說。

虞清笑了笑,卻轉過了身,毫不掩飾自己對秦奏的嘲諷:“王叔叔你下去吧,我今天真的沒有胃口,餓了我會自己下去吃的。”

“好。”管家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回去禀告秦奏了。

帽間的秦奏随手拿了件毛衣,上半身的肌膚因為長時間受冷都開始泛起青灰,柔軟的灰色毛衣套上去,一時半會也沒有緩過來。

他看了眼一旁那條白色的圍巾,這是虞清時常套在他頸上的那一條。

秦奏擡手輕撫這圍巾上柔軟的長毛,問道:“他下去了嗎?”

“虞先生說他暫時沒有胃口。”

此情此景,秦奏覺得太過熟悉,上一次他們之間出了問題時,虞清也是這樣,他的手不自覺抓緊,因為那一次過後,虞清答應過他,不管什麽時候都絕對不會忘記吃飯,他還說,再也不想和他吵架了。

怎麽,發現他不是那個人了,曾經自己答應過得事情也不算數了嗎。

“讓人去煮些粥來。”秦奏冷聲道。

管家應了一聲,連忙去了。

粥早已煮好,是虞清最喜歡的紫米粥,煮的很粘稠,輕輕一攪動,香氣就順着白色熱氣一齊冒了出來,直往人的鼻孔裏鑽。

秦奏端着碗,擡手就敲響卧室的門,知道虞清肯定不願意讓他進,他索性不等裏面的人回應,聲音剛一落,直接就推開了門。

沙發上的虞清抱着小小縮在角落裏,看着秦奏的眼睛是滿是厭惡還有警惕。

小小仗着在主人懷裏,也膽大地朝秦奏發出怒音。

不論從哪裏來看,這裏都不歡迎他。

秦奏摸了摸鼻子,分明昨晚他們還相擁着睡覺,他是不是那個人就這麽重要嗎,虞清就真的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

“啪”地一聲,是碗被放在桌上的聲音。

虞清皺着眉,朝一旁又躲了躲,可這沙發哪有躲人的地方,便是再往旁邊退,和秦奏也不過一只手的距離。

“你出去!”虞清察覺出秦奏身上帶來的壓迫感,分明穿着最柔軟的毛衣,渾身上下的戾氣也重的吓人。

虞清不自覺就想起了那一次在地下室看見的場景,他果然不是他的秦奏,他的秦奏才不會是這幅模樣。

虞清咬着唇,懷裏的小貓咪也跟着對秦奏怒目而視。

秦奏好似沒有發現一般,将桌上亂七八糟的日記本整理好,就端着碗,一只腿半跪在沙發上,膝蓋處離虞清太近,不慎碰上去,就見虞清眼中滾下淚來。

“哭什麽?”秦奏擡手擦幹那滴水珠,眼淚太過大顆,将他手也沾染了濕痕。

虞清只瞥過眼,無意中瞧見他手上細細密密的傷痕,此時還沒好,一道道紅色印記。

虞清想起上午時聽見的從書房中傳來的動靜,他咬着牙,不想去看,可多年以來的習慣又讓他在秦奏開口的那一瞬間就發現了秦奏的聲音太啞了,應當是感冒了。

他的感冒才好上沒幾日,今天又光着上身被風吹。

察覺到自己不由自主對秦奏的關注,虞清轉過頭閉上眼。

唇瓣上被人用勺子抵上,紫米粥傳來溫熱的感覺,香氣也一陣陣吸進鼻腔。

“張嘴。”秦奏說。

“我不吃!”虞清擡手狠狠推向秦奏的手臂,勺子內的粥灑落在秦奏灰色的毛衣上,但秦奏卻不退反進,直接坐在了沙發上,讓虞清這下子便是想逃都沒有機會。

“這一段時間以來,你就真的對我一點好感也沒有嗎?”秦奏垂着眼問道。

“沒有!”虞清想也不想就立刻回答。

秦奏笑了一聲,他笑的太諷刺,也太吓人,讓虞清愣了愣,就聽他說:“好,沒有就沒有吧。”

“把粥喝了。”勺子又重新抵在虞清的嘴上。

“我不……”

話還未說完,勺子就直接伸進了口中,舌尖就品嘗到了香甜的味道,虞清原本是真的沒胃口,感覺不到餓的,可一口粥下去,肚子好像重新擁有了知覺,開始一陣陣難受起來。

他睜圓了眼睛,眼瞳中還殘留着沒有落下的水光。

“別說什麽不吃,我知道你現在生氣沒胃口,但是你就算把自己餓壞了,他也不會回來的。”秦奏說。

虞清小口吃完了一碗粥,瞥過眼,吐出一個惡狠狠地字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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