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滾。”

虞清這一聲将全部怒氣都放了進去,圓潤的聲音也顯得尖厲起來,一雙圓眼更是讓秦奏看一眼就覺得心中隐隐作痛。

秦奏端着碗,看着碗中已經吃盡的粥,也不生氣,只擡手擦了擦胸膛上粘着的飯粒,他站起來的時候很高,給人的壓迫感也極大,濃稠的黑色影子恰好籠罩住沙發上的虞清,讓虞清忍不住瑟縮。

秦奏動作一頓,口中問道:“不是說好不怕我了嗎?”

是,虞清正在怕他。

虞清很怕很怕,他怕他的秦奏真如眼前這個人所說再也回不來了,還怕這個人會對他做些什麽,這個人說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秦奏,虞清想,除了他看過的那本書,又哪裏還會有這樣的秦奏呢。

書中說他偏執癫狂,也說他不近人情是個冷血的暴徒。

虞清從來不是一個膽子大的人,剛穿來這個世界時面對不過七八歲的秦奏,他尚不敢親近,更何況眼前和這個已經确定了是書中人的秦奏。

“好好休息,過兩日還要去雲城。”秦奏看着虞清的模樣眼神晦暗,他苦笑了一聲,腳尖一轉,就出了房門。

“我不要和你一起去。”虞清低低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不和我去,那你想和誰?”秦奏回過頭,布滿紅血絲地眼睛眼神鋒利,他微勾着唇,用啞的不行的嗓子說:“岳寒山,還是田合笙?”

虞清不可置信地擡頭看他,片刻後卻又漠然道:“和他們有什麽關系,我只是不想和你見面。”

“清清,你不要這麽倔。”

虞清抿住了唇,心中卻覺得好笑,他哪裏倔了,他不願意和占據了秦奏身體的人相處,這也算是倔嗎?

秦奏許久得不到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我會陪你一起去的。”

房間內的虞清只覺得委屈,抱着小小一陣發愣,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又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是他的秦奏,一定不會這麽說他的,也不會這麽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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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一旦起了讨厭一個人的心思,便覺得那個人做什麽都顯得面目可憎起來。

虞清其實知道,這個秦奏來到這個世界上也是不得已的,就像他自己,也是沒有人經過他的同意就讓他穿到了這裏。

可他不能理解,也生氣的是秦奏騙他,還裝作他喜歡的人。

虞清最讨厭別人騙他,他是個有些單純的人,別人和他說什麽,他的第一反應都是相信。

上一世的時候,有些人知道他容易相信人,便總喜歡說些謊話,等虞清露出驚訝的表情時,那些人又哈哈一笑,滿臉都是你怎麽這麽好騙的表情。

所以,虞清讨厭別人騙他,更讨厭親近的人騙他。

懷裏的小小咪咪撒着嬌,虞清擡手揉了它幾下,它舒服地翻起肚皮,就要往虞清身上爬。

虞清仰頭往沙發上一靠,身下發出吱呀一聲。

窗外的雪已經化了,水滴滴答滴答地響着。

秦奏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任憑一旁的醫生拿着鑷子處理他手上的傷口,瓷片渣太小,殘留在肉中,需要一點點剔除出來,血肉模糊的掌心沒讓他皺一點眉。

只是腦子昏昏沉沉,上一世與這一世外加些看不清的片段來回閃爍,閃的他腦子疼,手背壓在額頭上,和醫生帶着涼意的手不同,那裏滾燙。

秦奏知道,他發燒了,似乎有些嚴重。

虞清簡單收拾出了一個包,岳寒山已經等在了秦家外,今天他該去雲城看一看他的親生父母了。

他推開門,視線中是一道修長的影子,虞清沒說話,也沒去看,徑直朝着樓梯口而去,身後傳來噠噠的腳步聲,他知道,肯定是秦奏。

懷裏的包被人抽出了去,虞清抿了下唇,只當做沒看見。

兩道完全不同的腳步聲逐漸交融在一起,還未下樓,便能看見靠在樓梯旁的岳寒山正勾着唇朝這邊笑着。

“現在就出發?”他晃了晃車鑰匙,歪着頭問道。

虞清點頭,他緊緊跟在岳寒山的後面,從始至終都沒有瞧過秦奏一眼。

秦奏皺起眉,他忍受不了虞清的冷淡,剛一出門,他便直接伸手抓住了虞清的手腕,用的力氣有些大,剛好處于不會讓虞清疼,卻也不能掙脫開的力道。

“你松手。”虞清用力掙了掙。

“不松。”秦奏斬釘截鐵地說。

虞清還想說些什麽,但兩人發出的動靜有些大,一直走在前方的岳寒山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他們,目光正落在虞清的手腕上。

虞清不自然地又想掙脫,結果依舊沒有任何改變,他頓了頓,許久之後決定不再去管。

榮城和雲城的距離很遠,下了飛機,穿過擁擠的人潮,虞清的手腕一直被人緊緊拉着,拉着的時間太長,愣是讓人已經忽略了上面傳來的感覺。

天空有些暗沉,這裏竟然比榮城還要冷些,興許是之前下了薄雪,路邊的樹上積攢出一片白。

虞清哈了一口氣,頸間便多出了一條圍巾來,刺骨的風便被阻隔在外,他垂眸一看,白色長毛,正是他從前時常給秦奏帶的那一條。

“天冷,別犟。”

秦奏的聲音有着濃重的鼻音,他原本的感冒不過半好,不過幾日又凍到身體,兩廂疊加起來,病越發重了,昨日還發起了燒。

虞清拂過他的手,到底沒有拒絕,只自己整理起來,他整理的動作有些慢,腦子裏卻一閃而過剛剛的觸覺,那雙手有些熱。

他動了動唇,下意識就想去試探試探秦奏的燒好了沒,可等到圍巾整理好,他也沒問出來。

他不該關心這個人的,昨天這人發燒虞清也沒去看過他一眼,就連生病的消息還是管家跟他說的。

他們住在一個房子裏,卻連一句話也不說。

岳寒山靠在車門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兩人的動作,等兩人終于動了,他挑了下眉,在虞清上車的時候,他趁機在虞清耳邊問道:“這是吵架了?”

雖是問,但虞清不給他回答,他也能看得出,這兩人之間的矛盾恐怕還挺深。

岳寒山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冷着臉的秦奏,嘴角笑意越來越大,他哼着歌,示意司機開得再快些。

岳家是很典型的中式園林風,一步一景,就是在冬天裏,景致也很好,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面上有幾只鳥雀正捉着什麽。

窗戶大開着,虞清總是被那幾只鳥吸引走注意力,不多時,身體暖了起來,岳寒山的父親也過來了

他是個看上去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年紀比虞清想的大了不少,他一邊拍打着肩上落下的細雪,一邊眉眼帶笑地打量着虞清和秦奏。

他這種打量并不惹人厭,反倒讓人覺得有幾分親近,大約是他太過慈眉善目的原因。

“你就是虞清吧。”岳父說着又看着虞清點點頭,口中念念有詞:“真像,太像了,簡直就是照着月華和淮山的模樣刻出來的。”

“岳叔叔。”虞清喊了一聲。

“哎。”岳父笑着應了一聲,又看向一邊站着的秦奏,道:“想必這位就是秦總了吧。”

秦奏只點點頭,态度冷淡,連眼神也沒多停留。

岳父知道他就是這種性格,也不介意,只一直關注着虞清,說:“我聽說你和寒山是在賽車場上見到的?”

“是,他那晚有比賽,我剛好去看了。”虞清道。

岳父拍了拍岳寒山的肩,口中笑道:“那這小子還算是有些用處,我與你阿姨找了你十幾年,這雲城上下都找了個遍,總想着當初收養你的那對夫妻是雲城人,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最終是去了榮城。”

他狠狠拍了下大腿,言語中多有悔恨:“當初月華和淮山出事的時候,我就不該把你托付給旁人。”

“如今找到你了,我和你阿姨也就放心了,可惜月華和淮山離開的早,不能看見你如今的樣子。”

月華和淮山,便是虞清父母的名字,同樣和虞清上一世父母的名字一樣,虞清來之前已問過岳寒山,驚訝早已過去,他心裏沒太多感觸。

虞清向來分的很清,他不是書中的虞清,這個世界的父母也不是他的父母,自然,書中世界的秦奏也不是他喜歡的那個的秦奏。

他看了眼獨自一人的岳父,對他口中的阿姨有些好奇,聽起來他們和他父母的關系很好:“今日怎麽沒見到阿姨?”

岳父臉色一僵,未曾說話,便聽身旁的岳寒山道:“我媽早跟他離婚了。”

“不好意思。”虞清有些尴尬,他本就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

“沒什麽,我在悅來樓定了位置,一路上花了這麽長時間,你估計也餓了。”岳寒山伸了個懶腰,面上懶洋洋地說。

一頓飯的時間結束,虞清和秦奏沒再留在岳家,徑直去了他們定的酒店,是套房,因為虞清不願意和秦奏住在一個房間。

看着一路上幾乎沒怎麽說話的兩人,岳寒山發現這好像比他想的還要嚴重許多,他探頭問虞清:“別真因為我說的那些鬧掰啊?吶,真恢複記憶還是假恢複記憶沒那麽重要嘛,反正遲早能想起來的。”

虞清垂着眼,指尖揉搓在一起,他搖搖頭:“不是因為這件事。”

岳寒山還想繼續問,便見秦奏已經走了過來,他方才說話時沒有刻意控制音量,顯然,秦奏也聽清了。

“我和清清的事,與你無關。”秦奏冷聲道,眼神瞥向房門,一副将不歡迎趕緊走的意思刻在了臉上。

沒了岳寒山,虞清和秦奏之間就顯得更加沉默了。

虞清走進自己的房間,直接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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