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個時間已算的上深夜,寒風吹得樹影淩亂,如鈎新月挂在西邊的天上,冰冷的月光照得人心裏也添上涼意。
虞清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還未走上兩步便被人攔下,深藍色的箱子因為慣性又朝前滾了一段。
“怎麽了?”虞清心中升起警惕。
“虞先生,這樣晚了,您一個人出去也不安全啊。”管家勸導着,秦奏是他的雇主,他無需知道這段時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只要按照要求辦事就好。
“不是一個人,我約了朋友。”虞清抿着唇,說謊這件事他并不擅長,只需管家再多問上幾句,他就要露餡。
“這樣冷的天氣,您最怕冷了,現在出去容易生病的呀。”管家又道。
管家很少會說這樣多勸別人的話,大多數時候,一句兩句便是頂了天。
虞清皺起眉,心中已經明白,恐怕是秦奏聯系了管家,他這一趟可能很難成功出去了。
他拖着行李箱,與管家糾纏了許久,夜色越來越深,溫度也越來越低。
行李箱已經不在手上,虞清垂着眼,身旁的管家還在低聲說些什麽,他沒心情去聽,任由那些話語被風吹散在耳邊。
兩只手插在兜裏,眼見着時間被拖得越來越久,虞清有些慌了,還覺得有些可笑,他委屈地抿起唇,想不明白為什麽他連回自己家都不被允許。
他想回家,不想呆在這裏,也不像看見秦奏。
“管家叔叔,你讓我回家吧。”虞清說,他聲音很委屈,還帶着一點點的哭腔。
平日裏不管什麽都會答應他的管家,這一次卻一臉為難地看着他,說:“虞先生,秦先生吩咐過我了,讓我無論如何也得把您留到他回來。”
虞清焦急朝四周望着,他緊緊抿着自己唇,又看了一眼在保镖手裏的行李箱,那裏裝了些他平日裏穿的衣服,還有他和秦奏的日記本。
算了,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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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行李箱的保镖早在他和管家的糾纏裏喪失了警惕,虞清瞧了眼看上去年齡有些大的管家,心一橫,直接就跑了出去。
他體力不算差,過去還每日夜跑,其他人又沒反應過來,一時竟沒人追上他。
呼嘯着的風從耳際飄過,虞清沒想太多,他只想着離開這裏,趕在秦奏回來之前離開這裏。
行駛着的汽車猛然停下,剎車時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秦奏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希望還能來的急。
刺眼的燈光将人照的慘白,實際上虞清的臉也的确白了。
從車上走下來的身影是那麽熟悉,高大挺拔,那人一步步朝他走過來,這幅場景虞清不知道見過多少次。
腦海中已經不自覺播放起關于他的記憶。
或是深秋,或是夏日,那個人從車上走下,站在車前,身上帶着工作後的憊懶,可能還有空調上的冷暖氣流,然後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就眼神裝滿柔情。
而他,也會笑着小跑着過去,可能會得到一個親吻,也可能得到一個擁抱,又或者得到一包糖炒栗子。
回憶在這樣的深夜裏是那麽清晰,與眼前的景象的對比也是那樣明顯。
記憶中的人逐漸褪了色,化成眼前真實的模樣,滿身的戾氣,眉眼之間有着膽顫的瘋狂。
秦奏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那雙大掌帶着無法反抗的力量抓在虞清的肩頭,是禁锢的感覺。
“清清,這麽晚了,是要做什麽?”
“我要回家。”虞清擰起眉。
“回家,我明天可以陪你回去,上回爸不是說家裏的臺燈壞了嗎,我們還可以幫他們挑一盞漂亮的燈。”秦奏說。
虞清仰着臉,視線在秦奏的臉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在想這個人究竟是怎麽能這麽自然說出這些話的。
“我不需要你陪,我不想看見你,你明白嗎。”虞清又一遍說着這些陳詞濫調,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可這個人怎麽就每一次都聽不懂呢。
“清清,你現在只是太生氣了,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說。”秦奏說。
又是一次不直面問題,虞清覺得很煩,也很累,好像他的意見在這個人面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該做的就是還好待在家裏做一個只屬于他的娃娃?
虞清現在甚至都不願意稱呼他為秦奏:“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清清,我們都已經結婚了,你突然這幅樣子回家媽會很擔心的。”秦奏上前走了一步,視線一掃周圍,管家和其他人便識趣離開。
那個屬于虞清的行李箱自然也被帶回了秦家。
左手手腕被人強制性拉着,虞清好像又回到之前被強迫的狀态,他心中氣惱,乍一聽結婚二字更是冒火。
手一擡,啪地一聲脆響打到秦奏的右臉上:“你是演他演上瘾了嗎,和我結婚的是他不是你!”
秦奏瞥過眼,那張冷淡的臉上開始泛起了紅絲,他擡手又一次捉住虞清滑落在他的下巴處的手。
他的樣子太過吓人,活像是地獄中的惡鬼。
沉默難耐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淌,虞清突然有些害怕,他想起那本書中的劇情,嘴唇微微顫抖,卻又倔強地盯着秦奏。
秦奏暗紅的眼眸閃爍過什麽,大掌移到虞清的後腦勺,将驚恐的人摟在懷裏,輕聲說:“沒事,你想打就打,別怕,別怕。”
他重複着說了好幾遍,直到虞清緩過來後,他才強硬地将人拉回了秦家。
虞清累了,分明最不喜睡覺時有光亮,可現在燈還未熄,窗簾還未拉,他卻靠在沙發上睡得昏沉。
秦奏直到卧室中沒有一點動靜,他這才敢進屋,暖黃的燈光籠罩住沙發上的人,折騰了一天的虞清此刻即便睡着了臉上也滿是疲憊。
秦奏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将人抱上床,定定看了許久。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做錯,可他又想強硬起碼能讓他們暫時不分開。
春節過後,休息了一個長假的人們也開始陸陸續續繁忙起來,就連畫室也恢複營業狀态了。
虞清收到通知便該去上班了。
一個年過去,天氣似乎收到了通知,暖陽高照,氣溫都上升了不少。
虞清背着那只他時常背着的包,忽略過身後秦奏投過來的視線,直到打開門,他才抿起唇,低低道了一聲:“我要去上班了。”
他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秦奏會不會答應。這段時間他好像被囚禁在了家裏,哪裏也不能去。
等待不過片刻,這一次被答應了下來。
“我送你過去。”秦奏說。
虞清握着拳的手不自覺緊張握緊,他咬着牙點頭,說:“好。”
畫室一派新景象,到處洋溢着熱鬧的氛圍,此時此景,讓被壓抑了許久的虞清心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更重要的是秦奏已經離開。
今天是年後第一天開業,所有人都來的很早。
虞清上了一上午課,那位一向最活潑的小朋友江江今天沉默得很,他心裏奇怪,趁着其他小朋友都不在,擔心去問是出了什麽事。
江江一只手捂住嘴,圓滾滾的眼睛帶着不好意思:“小魚老師不要看我,我現在不好看了。”
聲音在手掌的遮擋下有些悶。
“怎麽不好看了呀,上課的時候老師看江江和以前一樣帥氣呀。”虞清問。
江江眨眨眼,将捂住嘴巴的手松開,一開口說話聲音就有些漏風,口齒都變得不清晰起來:“老師你看,我沒牙了。”
虞清被他的模樣逗笑,安慰他道:“每個人小時候都會掉牙的,老師小時候也是一樣的。”
“真的嗎?那我媽媽小時候也會嗎?”江江問道。
“當然啦。”虞清點頭:“那江江有和媽媽說過這件事嗎?”
江江搖搖頭,眼睛卻突然一亮,手指着畫室外,到:“我媽媽來接我啦,小魚老師我下午再來找你玩啊。”
“好啊。”虞清失笑,他拉着小朋友的手朝畫室外走過去。
手拉着的小朋友跑的飛快,一眨眼就飛奔到了自己媽媽懷裏。
虞清笑着和他揮了揮手,接着側目看向身旁的人,道:“你今天怎麽過來啦?”
田合笙還未開口說話,他懷裏抱着的一個小女孩就脆生生回答:“舅舅帶我來找哥哥。”
“這是?”
“思思,小眠的妹妹,這幾天兩個人在家玩瘋了,今天一早找不到小眠,她哭着非要見哥哥。”田合笙笑着說,臉上帶着無奈,說着又朝四周看了看,問:“小眠呢?”
“在樓上訂菜呢。”虞清說,他之前只從林眠口中聽說過他還有個妹妹,只是從前沒見過。
“那我先帶小姑娘找哥哥。”田合笙抱着思思,眼睛從虞清的臉上流連而過,想起來時他三姐的打趣目光,頓時好笑地搖搖頭。
這都哪跟哪啊。
“正好,我也過去。”虞清說,兩人齊步走着。
“昨晚沒睡好嗎,看你臉色有些憔悴。”田合笙一邊将思思放下,一邊随意問道。
虞清愣了愣,他抿着唇,半天沒想好該怎麽回答。
但這一小段的沉默已經足夠讓田合笙知道憔悴并非沒睡好那樣簡單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和我說。”
虞清扣着自己的手指,若說幫忙,他可能真有需要田合笙幫忙的地方,可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去說。
“沒關系,直接說就好,我要幫不上也不會随便就答應你的。”田合笙道。
“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律師。”虞清抿起唇。
“關于什麽的?”田合笙愣了下,但這個忙倒是不難。
“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