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虞清回了家,秦奏買了一盞臺燈,上一次虞父無意中提起家裏的臺燈壞了,該修了。

虞清沒想到秦奏會真的記得,也真的放在了心上。只是那盞壞掉的臺燈,最好的歸宿便是如虞父所說的那樣修好它,而不是換掉它。

那是張韻詩和虞父結婚時買的,這幾十年來,它勤勤懇懇工作着,也曾壞過幾次,從前是虞父修好他,後來是秦奏去修它。

新買的臺燈亮起時燈罩上有漂亮的花紋,暖黃的燈光照得整間房都很溫馨,唯一不好的就是,它太漂亮了,和虞家有些格格不入。

一段感情走向末路時,便是再努力隐藏它,也遮擋不住它由內透向外的死氣。

終于,在虞清準備離開時,張韻詩忍不住朝虞清投過去擔心的目光,她沒當面問,因為知道她的清清一向報喜不報憂,是個太過懂事的孩子。

虞清抿了下唇,知道果然瞞不住他們,他朝欲言又止地虞父看了看,道:“爸爸,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可以嗎?”

“當然。”虞父搓着自己的掌心,兩人一道進了虞清的卧室裏。

小小的卧室內,不論什麽時候他進入到這裏時都是幹淨整潔的,書桌上還放着他那本沒有看完的書。

“爸爸,我準備和他離婚了。”虞清說。

“怎麽會,這麽突然?”虞父嗫嚅着,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即便到了這個時候,滿腔的擔心卻也只能悶在心裏。

“你不要告訴媽媽,我怕她擔心,受不了。”虞清垂着眼睛說。

虞父坐在床邊,思考了許久,緊皺的眉頭從始至終沒有放松過,他看着虞清平靜的臉,知道他一定比誰都難過,所以他沒再多問,只輕撫着虞清的發絲當做安慰。

“這樣大的事情,我怎麽能瞞得住你媽媽呢,而且一直瞞着也不行的啊。”

“我知道,所以等事情定下來再慢慢和媽媽說。”

“也只能這樣了。”虞父嘆了一口氣,心裏卻時刻忐忑着:“小清,我知道你既然和我說了,自己肯定是已經想好了但你們這麽多年的感情,我怕你離婚了會後悔。”

Advertisement

虞清頓了頓,道:“我不會後悔的。”

門外的秦奏依稀之中好像聽見了從房間傳來的聲音,似乎在說着什麽後悔,他擰起眉,不知道虞清究竟在說些什麽。

身體中的直覺在告訴着他定然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擰起眉剛想朝卧室的方向過去,卻聽們咔噠一聲響,虞清就先出來了。

虞清的臉上和進去時一樣,平淡地沒有多餘的表情。

虞父雖然看上去有些頹喪,但也沒什麽區別。

“媽媽,我們先回去了。”虞清笑着朝張韻詩說。

“好,路上要小心。”張韻詩照例囑托了一句,她撇向一旁靜默不欲的虞父,眼神裏帶着詢問。

但虞父一直不去看她,只朝虞清點頭擺手。

待到虞清和秦奏出了門,張韻詩這才開口去問虞父和虞清在房裏說了些什麽,虞父不大會騙人,尤其是騙張韻詩更是不會,三言兩語地含糊間就露出了破綻。

張韻詩眼一挑,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清清和小奏我看着估計是感情出了什麽問題吧。”

“又不敢和我說,那肯定就是大問題了,婚姻嘛,最大的問題不就是離婚嘛。”她故作不在意地擺擺手。

虞清正坐在小沙發上,精致的小圓桌上擺着幾對戒指,秦奏站在他的身旁正彎着腰從那幾只小盒中取出其中一只戒指。

頭頂的水晶燈亮的刺眼,又投下一塊塊漂亮的陰影。

戒指上的碎鑽折射出的光閃爍着,被照得帶着金黃色彩。

虞清的手偏薄,手指上分布着一層均勻的皮肉,從指根開始,越往指尖越顯得細長,摸上去是柔軟中帶着骨骼的硬度。

秦奏一只手捧着他的手,一只手拿起那枚戒指,他不是那個人,沒有結過婚,更沒有做過為人帶戒指的事,此情此景,讓他一陣恍惚,心情也激蕩起來。

戒指從指尖緩緩套到指根,虞清坐的位置迎着光,燈光太亮,亮的秦奏覺得晃眼,視線之中似乎都出現了不該屬于現在的景象。

朦胧之中,秦奏好像看見了極為相似的場景。

一樣的耀眼夢幻燈光,他彎着腰,虞清坐在身前的小沙發上,他幫他帶上了一枚戒指。

虞清揚着唇,擡手長長伸着,對着燈光看了許久,然後又是一轉頭,把一雙玉手伸到他的面前,問道:“怎麽樣,好看嗎?”

“好看……”秦奏有些怔愣地說,聲音在口舌之間呢喃,話剛一說完,眼前錯亂的場景突然變了回來。

他那一句不合時宜的話沒有人聽見。

面前的虞清坐在與方才場景極為相似的地方,只是臉上神情淡淡,瞧不出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麽,他正看着戒指,瞧了一會兒,又擡頭看向秦奏,眼眸中無波無瀾,平靜地仿佛在為不相熟的人挑選禮物。

無名指上的戒指被他緩緩取下,放在秦奏的掌心處,說:“換一個吧。”

“好。”秦奏艱澀應道。

一枚枚戒指輪流在虞清手指上停留,從款式簡單的素戒一直到,繁複的鑲嵌寶石的古典款,每一枚都不曾多停留片刻。

“它們都不配你。”秦奏低低地說,不止是虞清,就連秦奏自己也覺得這些戒指都缺少了一點什麽。

究竟是什麽呢?

秦奏擰起眉,在腦海中細細思索着,素戒太過簡單,紅色寶石太過刺眼,虞清該戴藍色的才對,沉靜卻又不沉悶。

藍色,秦奏勾勒着戒指的模樣。

終于,在腦海中閃現出方才虛幻中的一幕,虞清手上的戒指放大了,變得清晰了,秦奏亮了眼睛,對,這個才最适合虞清,與這一枚相比,其他都顯得太過割裂。

可緊接着,秦奏的笑容消失了,他幾乎僵在了原地。

虛幻中的戒指不正是他們之前的婚戒嗎?

虞清并不清楚秦奏的想法,只看他愣愣盯着虛空中的一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便抿起唇,指尖從一枚枚戒指上掠過,然後随意拿了一個,說:“就這個吧。”

無悲無喜地狀态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歡。

秦奏暗了暗眼眸,又将戒指放下,說:“再讓他們重新設計吧。”

虞清點頭,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心中想着,估計他們之間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挺好的,他也不想欠這個人什麽。

如今還在冬日裏,天黑的早,出了門,便見路燈都亮了起來,黃燦燦的。

穿着短款大衣的岳寒山出現在兩人面前,瞧見了兩人,他面上帶着驚訝,又擡頭瞧了瞧店,确認沒進錯門,他:“這麽巧啊。”

岳寒山以為上次鬧了那樣大,這兩人之間是和好不了的了,沒想到還未到一月,就又變回去了?

疑惑并未停留太久,他很快就注意到虞清和秦奏兩人雖站得近,但虞清的動作卻別扭的很,透露着一股不遠親近的感覺。

“你來榮城啦。”虞清說。

岳寒山一遍摘着手套,一邊說:“過幾天有比賽,就在我們見面的那個賽車場,有空來看看?”

虞清沒有猶豫,一口沉悶,答應道:“好啊。”

他答應的快,秦奏心裏卻煩悶的很,他本就與岳寒山這人不對付,又加上上次那事,更是厭惡此人。

可虞清卻與岳寒山越來越親近,這讓他心裏難受地很。

打斷了兩人還想繼續閑聊的動作,他抓着虞清的手,朝岳寒山點點頭便朝外走。

虞清心裏想着提離婚這件事也就這兩天了,便沒拒絕,順着這個人的力道跟在他身後,一直等上了車,這才抽開自己的手。

但實際上,他想的還是慢了,宋律師的效率很高,離婚協議書在虞清到家時就已經準備好。

虞清看着打印好的那份協議書,平靜的心髒突然跳的快了,明明知道那個人不是秦奏,可他一想到他和秦奏離婚還是有些難過。

此時秦奏正在書房辦公,虞清抿着唇拿着那份自己簽好了的協議敲響了門。

他端了一杯熱茶,白色水汽徐徐升騰,氤氲了他素白的臉,秦奏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然後柔聲問道:“怎麽了?”

他滿心柔和,覺得再過上幾日,他們之間或許就不會如此陌生了。

密密麻麻打印着黑色字體的文件被虞清遞到他手邊,秦奏臉上帶着笑地接過,一只手又拉過虞清将人按到沙發上。

“這是什麽?”秦奏話剛一問出,垂眼去看的臉上表情就是一變。

與此同時,虞清的聲音也飄飄渺渺地從空中傳遞過來:“離婚協議書。”

秦奏從不知道虞清那樣軟的音色也能變得如此冷冽,仿佛最冷酷的寒風将樹枝席卷,輕易就将枝幹卷折。

“清清,你在說什麽?”秦奏死死盯着“離婚協議書”這五個字,好像要将那幾個字盯出洞來,最好讓那幾個字變了形,變成什麽財産分割協議,又或者什麽合同,都比如今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