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離婚協議書。”虞清冷冷淡淡地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聲音太過平靜,平靜到秦奏覺得他在是說着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也平靜到讓秦奏感到害怕。
“清清,你知道的,我想問的不是這個,為什麽要拿離婚協議?”秦奏苦笑着,他覺得自己此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可他控制不了。
虞清舔了一下唇,目光在書房內掃視了一遍,從那張書桌到牆上挂着的藍色風景畫,每一處都熟悉的即便閉上眼睛也能精準還原。
“很簡單,我要和你離婚。”虞清說。
“為什麽?”秦奏彎下腰,讓自己的眼睛與虞清的齊平,他觀察着虞清的神色,想從中看出一點不舍來。
可是沒有,一點異樣的表情都沒有。
“秦奏,你該清楚的,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太多遍,就連我自己都說膩了。”虞清也揚着頭,眼神堅定地不帶一絲躲避。
“呵。”秦奏輕笑了一聲,眼裏是對自己濃重的嘲諷,他聲音有些幹澀,幾乎是懇求地問:“清清,我是不是那個人就這麽重要嗎?”
虞清垂着眼,抿了下唇,道:“很重要。”
他說的很輕,但在這個寂靜的書房卻不給人一點聽錯的機會,深深地紮根進人的腦海。
秦奏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又太過自負,他高看了自己,又低看了虞清,怎麽會認為虞清能願意和搶走自己愛人身體的人在一起呢。
不管他們之間吵的再狠,鬧得再兇,他都從未想過會有離婚這個可能,更從未想過會是虞清提出,就好像離婚這二字從他的大腦中去除了一般。
“不可能,我不會和你離婚的。”秦奏站直了身體,又背過了身。
虞清只能看見他背着光的高大背影,黑壓壓的一片。
虞清沉默了一會,他說:“我也不可能繼續和你住在一起,我明天就會搬走,你別想攔我。”
話一出,秦奏瞬間就轉過了頭,他動作太過激烈,眼中的偏執又太過濃厚,虞清被猛地吓了一跳,腳不自覺後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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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走?”秦奏低低地說,他越是說,聲音就越是激烈起來:“你想離開我,然後呢,去找岳寒山?還是田合笙?”
虞清眯了下眼睛,怒火一下子湧上了大腦:“這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秦奏在問出口的那一瞬間也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如虞清所說的那樣,心理有些疾病,不然怎麽會這樣偏激。
可他就是忍不住嫉妒,前世記憶的影響對他太大,上一世他就輸在了這兩人手上,這一世就總是忍不住和他們比較。
他嫉妒田合笙能和虞清關系好,也嫉妒岳寒山和虞清有婚約。
“清清,我說錯了。”秦奏低着頭,伸手環住虞清纖細的腰肢,将頭靠在他的頸肩。
“我是昏了頭,才會說出這樣,清清,不要離婚好不好?”秦奏懇求着說道。
“秦奏,你別這樣。”虞清有些無奈。
秦奏卻看着他的眼睛,抓住他的手朝自己的臉上去摸,道:“清清,你看,我和他明明一樣的啊,你忘了他好不好,就像喜歡他那樣稍微喜歡我一點好不好?就一點點。”
虞清卻只是搖頭,燈光從上打在他的臉上,那一張本就潔白的臉更加顯得蒼白,如同一張白紙。
秦奏突然發現他好像比起從前要瘦很多,他剛重生過來時,一看見虞清的臉頰就想去捏,那裏的手感很好,摸上去軟乎乎的。
可現在,秦奏擡起自己的手,如同那時一樣,手指輕輕抵在虞清的臉頰上,那裏消瘦了許多。
想要繼續懇求的話莫名地就說不下去了,他松開了手,還給虞清空蕩的距離,刻意地沒有去提離婚協議的事,只道:“那我明天送你回家,這件事不要拒絕了好不好?”
這一次,他終于得到了肯定地答複:“好。”
秦奏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過去金沐晴和他說的話,強硬從來只會将別人推的越來越遠。
秦奏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心想,是因為這段時間他的強硬嗎,是他将虞清推得越來越遠了嗎?
他甚至去回想最開始,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決心扮演好那個人,不去嫉妒,不去做那些讓虞清厭煩的事,是不是他們根本不會出現現在問題,是不是他們還好好地在一起。
答案他不确定,但總比如今好。
秦奏的雙手交叉支撐在桌面上,他看着虞清一步步離開的背影。
眼睛中又一次出現了不同的場景。
他好像站在了旁觀者的角度,看着了那個和他長得一樣的人,他靠在一架鋼琴旁,嬌豔的玫瑰插在花瓶中,身後的窗子外是皎潔的月光。
他喊住正朝門邊走的虞清,問道:“清清,你願意和永遠都和我在一起嗎?”
門邊的虞清回過了頭,眼睛裏是戲谑的閃光,笑着說:“好啊,作為你剛才為我彈琴的報酬怎麽樣?”
聲音到此結束,畫面停留在虞清的臉上,他看上去很高興,也很幸福,這是秦奏無法讓他露出的表情。
秦奏不由自主出了聲,朝剛走到門邊的人喊了一聲:“清清。”
虞清頓了頓身體,腳步不停,門緩緩關上,遠去的身影被阻隔。
秦奏捂着臉,心髒絞痛到讓他彎下腰,餘光中又出現了那份離婚協議書,手指的力道放在上面,只要他輕輕一撕,脆弱的紙張就會如同他們的婚姻一樣破碎。
秦奏把它放進抽屜,上了鎖,他不想簽,也不想再看見虞清拿着它們找自己的樣子。
桌上的茶已經冷了,碧綠茶水宛如寒潭,順着喉嚨一路留下,涼的刺骨。
不知道是不是茶太濃,他一整晚都沒有睡意。
解決了一樁大事,虞清并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般輕松,一夜輾轉,終于等到天亮。
簡單用過了早飯,虞清就開始讓人幫自己收拾東西。
家裏的傭人們也察覺雇主們的感情出了大毛病,本就安靜的秦家寂靜的如同一座荒宅。
“嗤”地一聲尖響,是玻璃劃過地面的聲音。
虞清皺起了眉,一旁的秦奏制止了正在幫忙收拾東西的人,道:“清清,我幫你就夠了。”
虞清看着逐漸變得淩亂的畫室,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便點了點頭,左右東西不多,一兩個人足夠了。
等畫室內只剩下兩個人,秦奏卻道:“清清,這些畫也要帶走嗎?”
虞清點頭,林眠那邊的畫室裏,他有一個自己的工作間,這些畫可以搬到那邊去,他不想以後還要時時回到秦家。
一幅幅畫作被打包好,在秦奏眼裏這些畫大多數都是陌生的,他沒有關于它們的記憶,除了他手上的這一副。
虞清許久沒有聽見他的動靜,停下手上的動作,一看,第一眼就是秦奏手上拿着的那副畫。
這是他給這個人畫的唯一的一副,帶着點色氣,秦奏還因為給他做模特凍得感了冒。
“這幅留在這裏吧。”虞清轉會眼睛,又繼續手上的工作。
他這麽說,秦奏卻心痛如絞,追問到底:“為什麽,你不想要它嗎,因為畫的是我不是他?”
虞清靜靜沒說話,可他這幅模樣便已經代表默認了。
秦奏盯着畫上的人目眦欲裂,激烈偏激的話語在口中輾轉了一邊又一遍,最終卻只能頹然地放下那副畫,道:“不帶就不帶吧。”
畫室裏的東西雖多,但除去那些畫,卻好收拾的很,近乎一半的東西早已被虞清帶去了工作室,現在收拾起來,縱使動作再慢,半日的時間也能收拾幹淨。
畫室看上去空蕩蕩的,讓熟悉他的人一陣不适應。
拎着自己行李的虞清最後看了秦奏一眼,說:“別忘了盡快把離婚協議簽好。”
秦家少了一個人,也少了全部的活力。
秦奏枯坐在客廳,分明四周還是那個熟悉的秦家,可不管哪裏都好像好了一點什麽,就好像那枚戒指,他用盡了心力,也比不上最初的那一枚适合虞清。
“幫我把那副畫挂在書房吧。”秦奏朝一旁的管家道。
一向嚴肅的書房中多出了一副肖像畫,看上去是那麽不協調,但秦奏就坐在沙發上,眼睛一直盯着那副畫,看了許久許久,從前的記憶也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檔。
終于,夜色濃了,他回到了他一直想回去的卧室,只是如今這間卧室同客房也沒有了區別。
秦奏躺在床上,半張臉埋在枕頭間,熟悉的氣味蜂擁而至,虞清身上一直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是洗發水和頭上發絲融合後的恬靜馨香。
鼻尖滿是這種味道,秦奏擰着眉,幻想着虞清還沒有離開。
夜色濃重,薄霧四起,虞清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柔軟的被子蓋在身上,一點點傳遞着熱度。
閉着眼,翻來覆去幾次,最終他又坐起了身,伸手将那兩本模樣相同的日記掏了出來。
他有些後悔過去寫日記的時候總是敷衍過去了,因為他如今好像只能從這些日記中窺見過去的秦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