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展 上
幾日後的一個下午,宏軒樓下咖啡館的門被推開,塗年帶着冬日的寒氣走入其中,來到一張咖啡桌前落座,打招呼地朝對面彎了唇,“什麽時候到的?”
塗年對面坐着一位與蘇顏五分相像的Omega,牛仔褲配粗線毛衣,一張白淨的初戀臉,看起來像還未畢業的大學生。
“我也剛到,”闫青笑得可愛,指着桌上的咖啡,“給你點了熱巧克力。”
“謝謝。”塗年解開外套,拿起飲料喝了口。
寒暄兩句後,闫青感謝了塗年提供的信息。通過蹲守,那晚他在金茂下面的停車場等到了明聿年,也成功産生了交互。只不過,他有些失落道:“……他沒聯系我。”
“那就再認識一次,”塗年道,“機會很多,也有更合适的社交場合。”
“沒有Alpha能拒絕完美匹配的Omega,”塗年語氣平靜但篤定,“他一定會淪陷,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我不知道……”闫青垂了眼,“其實那天我已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信息素交互,我以為他會很快聯系我,但是一個周末也過去了,他始終沒聯系我。”
塗年知道完美匹配能夠帶來怎樣無法抗拒的情動與悸動。他一開始也懷疑過,保持着朋友的距離觀察感受,也試着與他人交往過,但不行,沒有人能像蘇顏一般令他念念不忘。這是一種源自身體本能的吸引,最終一定會認知清晰地一陷到底。
可以說是AO的悲哀,但這也是他們自身的一部分和存在的必然。不該抗拒,也抗拒不了。
塗年認識蘇顏太早,偌大的世界在等着他,所以會懷疑,就是他了嗎,不會變了嗎,哪怕信息素已經告訴他答案。他曾經沒有積極回應蘇顏,兜轉一圈才将心意确定,所以他現在過得很辛苦。
而明聿年則不同,他定下來得太早,沒有經歷過完美匹配,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一路到底的淪陷。
時間不能重來,雖然他對明聿年不客氣,但心裏清楚會變成這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自己的猶疑。現在蘇顏的婚姻出現缺口,正是重新洗牌的時機,結果全看個人手段與作為。
大學時他沒有選擇告白,而是等蘇顏忘了明聿年,沒有試着用信息素引誘他。但如今的他已經不是當時是非觀單純的青年,目的的正确性早已大于過程的純潔性。
幫助闫青就是幫他和蘇顏,也是幫明聿年,只是明聿年現在還不明白,也不會感恩。
“明聿年不回應是因為蘇顏懷孕了,而不是對你沒有感覺。”塗年道,“他是長在樹頂上的蘋果,不剪枝搭梯子無法摘到。你如果道德上無法接受,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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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咖啡桌上,鋪開泾渭分明的亮塊。“我不怕辛苦,只怕沒有剪刀和梯子。”闫青看向塗年,目光不偏不倚,“學長,還請你幫我。”
“下周有一場畫展,”塗年從西裝內袋中取出一張票從桌上推給闫青,“明聿年會去的。”
最近兩周,明聿年與蘇顏的夫妻生活久違的和諧,整日形影不離,不是抱着便是牽着,對視便會親吻,工作也需待在同一房間,擡眼便可看見對方。結婚頭兩年是他們最親密的時候,常約會旅游,但也沒有這般塑膠似漆,注意力像是全部放在了對方身上,其他都往後排。
這日宏軒四樓的開放式辦公區內,蘇顏完成了今日的最後一份項目總結。關電腦時,取了快遞上來的小天對他道:“小明總來了,在樓下等你呢。”小天壓低聲音,“我看見有不長眼的Omega跟他搭讪,你快下去捉奸。”
蘇顏笑了下,“這就去。”
下樓時蘇顏不慌不忙,毫不擔心明聿年會被Omega搭讪成功。他不能确認明聿年有多喜歡自己,親情、友情與愛情的比例又是如何,但在所有Omega中,他一定是穩穩位居第一的那一位,第二名連影子都不存在。
不是他對自己有自信能勝過其他Omega,而是明聿年本身喜惡便是如此,避嫌到了近乎被懷疑歧視的程度。明昌高層跟他親近的清一色全是Alpha,能說上話的下屬僅有Beta,哪個Omega敢冒然接近他,隔天就得被HR約去談話,再有下次立刻辭退。與明父關系密切的世家中有跟他同輩的Omega想與他見面的,皆被婉拒,為了防止不慎入套,他結婚後連同輩Alpha組織的社交活動也很少參加,以免碰上對自己別有用心的Omega。
無論他人如何議論,明聿年我行我素,算起來最近跟他說話最多的另一位Omega是蘇顏的同事小天,但也僅是聊過幾句蘇顏,打過招呼罷了。
果然,當電梯門打開,蘇顏走出去便看見明聿年身邊空空蕩蕩,墨鏡下的唇角抿着,似對Omega打量來目光分外不耐。明明已經瀕臨發火,但仍站着不走,既不上樓也不出去,就在與蘇顏約定的地方耐着性子老實等他。
蘇顏心裏好笑,加快腳步迎着他跑了過去。變臉一般,原先生人勿進的冷漠Alpha在幾秒內氣息緩下,摘下墨鏡張開懷抱,在蘇顏撲上來時将他抱了個結實。
Alpha把臉埋在蘇顏項邊深深呼吸,像在清理先前呼吸進肺腑的濁氣。“老婆,”他低喚,微不可聞地抱怨,“你好慢,我等你很久。”
明聿年身上有好聞的熏香和信息素味,蘇顏悶在他懷裏聞他,“怎麽不給我發信息?”
“不想打擾你工作,”Alpha在他頸側蹭着親了下,控制地放開他,看過去的視線溫軟,“……其實也沒有很久,只是有點想你。”
周圍人都在看了,蘇顏無法習慣地面頰發燙,牽着他朝外走,不看他地回說:“我也想你。”
“那不要去上班了,”明聿年語氣認真,“在家休息,我也不去了。”
“不行的,”蘇顏勾着他手指晃他,“我會被辭退的,你也不行啊,董事會不得彈劾你。”
“這位置給他們他們也做不來。”
兩人走上街頭,明聿年拉着蘇顏站住,将他抱起,長腿邁過地上結着的一塊冰,“你被辭退才好,這破公司有什麽好盡忠,論福利哪點比得上明昌,加班給三倍工資了嗎。”
又走了幾步到安全路段,明聿年将蘇顏放下,垂着眼皮站在蘇顏面前整理他被抱亂的衣服。羽絨外套的下擺被拉低撫平,蘇顏勾住了他手,“我沒有這麽金貴。”
“有。”
“你是最貴的,拿錢都買不到,”明聿年偏頭親他,眼中滿滿裝着他,“不僅要沒事,還要漂漂亮亮的。”
他們要去看阿赫的畫展,那是蘇顏最喜歡的畫家,這次聽說有可能現身。蘇顏面頰發燙,正要回話,手機在兜中響起。
來電人是塗年。蘇顏看一眼明聿年,握着手機解釋,“可能是工作的事。”
指節蹭過他臉,明聿年口吻平常,“沒事,接吧。”
蘇顏背過身去接電話,剛“喂”了聲,被一雙手從身後兜住了。Alpha怕冷似的把臉蜷在他肩上,耳朵恰好貼在電話背面。
“顏顏,你下班了?”塗年正在問他。
蘇顏沒有換手,讓明聿年聽着道:“嗯,聿年來接我了。”
塗年沉默了會,“好吧,那畫展上見吧。路上注意安全,別凍着了。”
蘇顏含糊應着挂了電話。肩頭傳來Alpha的聲音,低悶地壓在布料中,“他去幹什麽,你已經一整個白天跟他在一起,晚上還要見嗎。”
“哪有,白天就在工作。”蘇顏跟他解釋,語氣輕輕軟軟,“我跟他已經沒有超出工作的接觸了,他只是也喜歡阿赫的畫。”
明聿年聲音很低地說了句什麽,蘇顏沒聽清,再問也沒有回應。過一會放開手,明聿年重新拉住蘇顏朝前走,走一會問:“你明天中午怎麽吃?”
蘇顏中午不跟他一起吃飯。早上完完整整送到公司,再見面便是十小時後,抱很久才能重新沾滿他的氣息。
上周三他中午來找蘇顏,但蘇顏已經走了。發信息問他在哪,說在外面吃飯。等了一中午,看見了與塗年一道回返的蘇顏,并肩而行,笑彎了眼。蘇顏沒有看見他,他也沒有打招呼。街角的寒風鑽進領口,冷得人打抖。
他捏捏蘇顏手指,語氣疏松,像随口一問:“來明昌好不好?”
默了會,蘇顏搖頭,“我就在公司食堂吃了。”
明聿年不再開口,兩人走出一段,停在十字路口等燈。明聿年在逐漸聚起的人群中回護着蘇顏,唇幾乎貼上發絲。
交通聲噪噪過耳,含糊了話語的意義,蘇顏沒有試圖聆聽,卻忽然捕捉到一個聲音,咕喃似自語,破開雜音鑽進耳中。
“老婆,你還在生我氣嗎?”
轉眼喧噪灌入耳中,紅綠燈變了色,人流裹挾着他們朝前走。明聿年沒有等待回答,也許覺得他沒有聽見,拉着他手快步過路。
過了馬路走過一會,周圍變得空落,蘇顏停了下來。明聿年跟着停住腳步,身旁高大的梧桐掉下一片染灰的枯葉,從眼中晃着落下。
好像是過不去的,但是好像忽而又能過去了。梧桐一般挺拔的Alpha被一雙手勾得垂下頭,眼睛被親得閉上,眼睫在唇溫下發顫。他聽見蘇顏的聲音,似唇溫熱融,“明天中午你來接我,我們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