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黃昏的瓶子③

許良睡前喝了整瓶的橙汁,結果睡到一半被尿憋醒。

火車晃來晃去,跟過山車有得一拼,許良局促地站在廁所裏,嘗試着瞄準茅坑,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最後,他把雙手往牆上一撐,整個人站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字,終于穩住了自己,卻忽然聽到“咚”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許良正聚精會神地瞄準,冷不防被吓了一愣,尿意也給憋回去了。

低頭就看到一團暖橘色的光,以及那個發光的瓶子。

“啊!”

許良叫了一聲,眼看着瓶子骨碌碌的,朝茅坑勇往直前地滾了過去。

他想去抓,但速度不夠快,好在這時車廂又晃了一下兒,瓶子轉了個方向,骨碌碌撞上了牆壁,發出“噗”地一聲輕響。

瓶口掉出個老舊的木塞子,暖橙色的光芒緩緩流出,像是一層果醬覆在地上。

可惜這裏是廁所,就算果醬也勾不起什麽食欲。

許良直到這會兒都沒意識到自己穿錯了常淨的外套,只想撿起瓶子,讓它別再滾回去掉進坑裏。

手指剛碰到瓶身,瓶子就像受驚的小動物似的,一震然後跳開,居然又朝着茅坑去了。

這次許良離得夠近,趕在最後一刻把它抓進了手裏。

掌心傳來一陣暖意,接着,一團雞蛋大小的光暈從瓶口猛地竄出,然而方向錯誤,居然不偏不倚地掉進了坑裏。

但緊接着,這光團又從洞裏飛了出來,砸進洗手池裏變作一條水泡眼的金魚。

金魚尾巴一甩撲向許良,于半空中幻了人形,落地時已經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兒。

少年一頭柔軟的棕紅色短發,皮膚細膩光潔,臉頰還浮着健康的紅暈,一雙眼睛水光靈動,鼻子也小巧可愛,但……

他卻長了兩片香腸似的嘴唇,或者說,長了典型的魚唇。

少年落地後指着許良“啊”了一聲,氣勢洶洶地說:“站着別動,我要附你身了!”

許良本來沒打算動,被他這麽一叫,反而退了半步撞在門上。

少年說話算數,雙手合十朝許良沖來,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半臂,也虧了他能做出沖刺的動作,重重朝許良胸口一撞。

正常來說,這麽一撞下去,少年就能成功附身了,可他卻“哎呦”一聲,被某種力量彈了出去,轉瞬變回金魚掉進了茅坑。

這時身後傳來敲門聲,常淨問:“傻良,是你嗎?”

許良把門打開,剛想出去,脖子卻被纖細的胳膊勾住。

少年依然氣勢洶洶,看着常淨說:“照我說的做!不然擰斷他的脖子!”

常淨連符文都懶得用,一拳快速揮出,正打在少年臉上,硬生生把他揍得飛了出去,同一時間,他把許良拽到身後,指間已經夾了一張淨符。

少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饒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都是說着玩的我怎麽會真的傷害許哥哥呢——”

話音未落就變成光團朝着茅坑逃去,嚷嚷着:“傻-逼淨道者抓不住我略略略——哎呀!”

他沒看到已經有一張淨符等在那裏,迎面撞了上去,結果被靈力彈開滾了幾圈,縮在地上,蔫兒了。

常淨對許良說:“跟我回去。”

許良捂着褲裆,“我要尿尿。”

“那你尿吧,快點兒。”

“你關門啊。”

“……”

常淨關了門,不過把自己和許良都關進了廁所。

因為魚妖還在地上躺着,不能讓許良自己進去,他不想收妖也不想用手碰那條在廁所裏跳來跳去的魚,幹脆跟進來比較方便。

空間有限,許良好不容易才解決了問題,籲一口氣,“我都尿進去了,一點兒都沒灑出來。”

常淨:“嗯,挺厲害的。”

許良指向地面,“小金魚怎麽辦?”

“你看錯了,沒有魚,也沒有人,你做夢呢。”常淨拉着許良要走。

許良卻問:“那到底是看錯還是做夢?”

常淨:“……”你到底是不是傻。

這時,金魚甩着尾巴幻了人形,揚着下巴看向常淨,“我知道你是常家後人,知道你在降妖管理處,也知道你們現在的那些狗屁規矩,現在既然許哥哥看見我了,就要被帶去清除記憶,你別想瞞着,我會告發你的,除非你滿足我一個要求……哎呀!”

又打我,不是人qaq……

常淨:“可以,我就當沒看見你,你走吧。”

少年:“不,我不走,我要報恩!”

常淨臉色微變,把許良拉到身後。

少年:“我被封印過拿不到良妖證,也拿不到許可證,你們的狗屁規矩不讓我報恩,但是他把我從封印裏解救出來,這個恩情我非報不可,我已經決定了,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對他以身相許!所以常家後人,你給我偷一張許可證吧!一張就行!”

“以身相許?”常淨搖晃着手中的淨符,“你再說一遍試試。”

少年:“王大錘對我有救命之恩!按照老規矩,就是應該以身相許!你打我啊!我不會向強權屈服的——哎呀疼疼疼!我錯了我錯了饒命,別打了嘤……”

常淨忽然覺得心情不錯,難得有只妖精找上門來,報恩的對象居然不是傻良。

五分鐘後,軟卧車廂。

常淨把瓶子随手丢進零食袋裏,跟一包泡椒鳳爪挨在一起。

許良追問着:“小金魚呢?”

這已經是第三十遍了。

許良在某些方面異常執着,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就會一條路走到黑,即使現在記憶混亂也改不了秉性。

常淨拿了個水杯說:“看好。”

許良盯着杯子,常淨在杯子上一敲,眨眼間就有一條金魚出現在了水裏。

許良瞪着眼睛,愣了一會兒,“魔術!安安靜靜你會變魔術!”

常淨:“你叫我什麽?”

“嘿嘿,安安靜靜。”

“你幾歲了?”

“快十五了。”

原來只是想起了名字。

常淨又在杯子上一敲,金魚再次幻成了少年模樣。

常淨說:“我不會變魔術,但是他會,小金魚是他變出來的。”

許良:“你好厲害啊,我叫許良,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能随便告訴人類,哦不,告訴別人,而且我跟你不熟,你不許叫我黃昏!”

常淨:“聽到了吧?他叫黃昏。”

黃昏咬着厚厚的嘴唇,哼了一聲。

常淨半躺在床上,“你在這兒杵着也沒用,現在下車找條河游回北京,再找人弄張假證,不過別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真去以身相許了,會給那個王大錘惹上不少麻煩。”

黃昏:“你懂什麽?我都在包袱裏跟了他兩年了,我了解他還是你了解他?他雖然坑蒙拐騙,但家裏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要上學,根本存不下錢,娶媳婦兒是不用想的,這兩年全靠自己動手,手掌心兒裏都起繭子了,而且他常看的網站上個月還被封了,他這幾天都靠存貨,那幾部片子我都看膩了,他肯定更不願意看,再說了,片子哪有真的好用啊,我們水族妖精又軟又潤絕對極品,到時候都不用他費勁兒,我都想好了,他只負責躺着,我自己來動就行,我是金魚,尾巴……也就是腰部力量是最好的,一定非常和諧。”

常淨嘴角抽搐,“果然是魚腦子。”

黃昏:“不要妖身攻擊,七秒鐘記憶都是騙人的。”

“成精五百年了,一點兒常識都沒有,你報恩倒是挺爽,王大錘反而要為你折壽。”

“不會的,我都研究過了,只有我上他才會折壽,而且要內-射才有影響,他上我沒關系,而且我套套都買好了,就在許哥哥店裏買的,xs號特別适合我的尺寸。”

“你就知道人家願意睡你?”

“不願意也沒關系,我可以讓他以為是在做夢,我都想好了,我就是他的夢中情人,你們的電視劇裏也有這種情節,我就讓他叫我夢郎,然後每天都安排不同的情節,包爽。”

常淨:“……”

車廂裏安靜下來,許良打起了呼嚕。

黃昏挺着腰板兒堅持了一會兒,還是很沒出息地朝常淨彎腰行禮,“求你幫我,我……我會報答你的。”他說着看了許良一眼,“小報上說你在追求許哥哥,我可以給你幫忙,比如陪你睡一晚,把過程拍下來讓他吃醋。”

“啪”地一聲,一道淨符迎面貼上黃昏腦門兒。

黃昏變回金魚,搖晃着一對水泡眼,在地上來回撲騰。

常淨撿起金魚,拿到廁所丢進坑裏,放水把他沖了出去。

回到車廂,常淨聽到許良在說夢話,咕嚕咕嚕的不知道說的什麽。

常淨幫他把掉到地上的被子撿起來,許良翻身向牆,咕哝道:“貓貓,常小貓……”

常淨動作一頓,屏着呼吸等了一會兒,許良卻又開始打呼。

常淨低頭看着許良,只能看到一張傻乎乎的睡臉,可他卻腦補出了奇怪的畫面——

許良笑着看他,賤兮兮地說:“你猜我會不會為你吃醋?”

常淨晃晃腦袋,覺得自己一定是睡太少了,一頭紮進被子裏,使勁兒睡了過去。

火車搖搖晃晃地進了江蘇。

許良睡得咬牙皺眉,“常小貓,你……挺好看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