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胖和尚與俊和尚

在齋堂和一衆僧人用過晚膳之後,見言喻還和已經長了白須的老主持論禪,慕容重華就自己悄悄離開了。

等言喻反應過來的時候,慕容重華已經穿過祖師殿,到了鼓樓。

晨鐘暮鼓的習慣從古制定以來從未更改,即使朝代已經更替了一代又一代,但這種深入人們骨髓的習慣卻并沒有因為任何戰争而改變。

只是寺院裏敲鐘擊鼓的方式和城樓上有些不大一樣。

站在地上往上望了望,一個長相敦厚的胖和尚才走上鼓樓,拿起放在鼓架子上的鼓槌就往鼓面上敲。

那鼓面直徑約莫一人高,胖和尚舉起鼓槌的時候,鼓槌正巧能夠上鼓面中心。

渾厚的鼓聲從鼓面傳向四面八方,示意僧人,居士和施主們可以回各自的地方休息了。

敲完鼓之後,那胖和尚就往鼓樓下邊來了。

慕容重華走上前去剛想叫住那胖和尚,卻忘了随之響起來的撞鐘聲,倒是吓了一跳,趕緊擡手捂在耳邊。

那胖和尚耳垂大大的,一臉喜相,見慕容重華此般作為,頓時就挺着大肚子哈哈大笑,笑完之後才上前來詢問:“施主剛才可是吓到了?”

“朕……咳在下只是有些不習慣罷了,讓師父見笑了。”

那胖和尚再次挺着肚子笑了起來,大耳垂一動一動的,兩只眼睛眯得成了一條細細的縫,在慕容重華看來,這整個就是一活着的彌勒佛。

慕容重華看着這位動不動就大笑的和尚,頓時有一種無話可說之感:“師父可別再笑話在下了。”

“阿彌陀佛,貧僧才是讓施主見笑了,施主這是要去往何處?”

見笑……是挺見笑的。

慕容重華看了一眼四周,這才發現自己似乎不怎麽認得路,想起方才來的時候,是言喻帶着他的,臉上頓時顯露出尴尬的神色。

“師父可否帶在下回寝堂?”

胖和尚眯了眯那雙本來就沒多大的眼睛,臉上滿是笑意:“施主請随貧僧來。”

其實,慕容重華本來想找這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胖和尚打聽一些事情的,等那胖和尚問起他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已經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了。

“請問師父如何稱呼?”

“施主叫貧僧忘緣就好。”

“忘緣大師,我聽說寺中有開了光的長命鎖贈送。”

“長命鎖?貧僧可不知道鄙寺還有這東西,鄙寺也就平時贈一些開了光的平安符或者佛珠與各位施主。”

胖和尚說到此處,明顯皺了皺眉:“和尚當真未曾聽說過還有哪間寺廟贈送長命鎖的。”

慕容重華自然注意到了胖和尚的每一個表情,疑他可能知道些許事情,便繼續詐他。

“不會吧,我聽聞只要抱着孩子前來寺廟燒香,便能給孩子求得一個長命鎖,若不是拙荊才生産,在下也是想帶着拙荊和孩子前來的。”

慕容重華嘆息一聲,皺了皺眉,自認為自己将遺恨之色演繹到了極致:“莫不是這樣,忘緣大師才不願送在下長命鎖?”

“非也非也,實在是貧僧不曾見過,施主,寝堂就在前方,貧僧還得回禪房打坐片刻,就不送施主了,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慕容重華雙手合十,微微低了低頭。擡起頭來時,忘緣已經轉身離開了。

看着胖和尚忘緣的背影,慕容重華總覺得此事和這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和尚脫不了關系。

今兒已是發現那第三個嬰孩屍體的第三天了,七天時間,他們能找到真正的兇手阻止他殺害第四個嬰孩嗎?

慕容重華皺了皺眉,擡頭望了一眼挂在樹梢頭的明月,月亮已經挺圓了,是了,今日都十二月十六了。正準備往寝堂走,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慕公子,你怎麽也不告知我一聲就離開了,害我好找。”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言喻的話中似乎帶着幾分怒氣。

慕容重華轉過身,順勢将右手搭在言喻肩上,将人往自己身邊帶,笑容滿面:“明之莫要生氣,我只是覺着不好打擾明之和主持,明之這不是找着我了嗎。”

“我怎敢生氣,還不是怕你慕公子被誰拐了賣了去,那言喻還不得死個千百遍不夠。”

“呸呸呸,盡說些胡話,我怎麽也不會舍得明之死的。”

一邊說着話,慕容重華一邊将言喻帶進了自己的房間。

慕容重華從門縫裏看了看,發現并無可疑的人之後才放心将門關上。

轉身的時候,也不再是剛才那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見慕容重華一臉嚴肅,言喻倒是突然心情大好,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他,就自顧自飲下,這才笑問道:“慕公子這是怎麽了?”

“剛才本公子和一個叫‘忘緣’的胖和尚打聽事情,那胖和尚似是有所遮掩,我斷定他定知道些什麽,只是不好說出來,或者是想要包庇誰。”

“臣明白了,這就去看看。”

說完,言喻就起身要拉門離開,手剛拉開門,卻又折了回來。

“慕公子還得跟我一塊兒去,我怕我回來的時候,又見不着慕公子了。”

言喻笑了笑,拉起慕容重華的手就往外面走。

兩人先去主持那裏詢問了一下忘緣的住處,得知忘緣是主持的師弟,就住在走廊盡頭的禪房,便告辭去找忘緣了。

來到走廊盡頭,慕容重華和言喻也沒打算進去,剛走到門邊就聽到裏面有些動靜。

兩人面對着面将耳朵貼在門上,裏面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和剛才胖和尚說話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師父,弟子知道這般做是錯的,但是卻一點也不後悔。”

男子說話的聲音中帶着的全是堅毅,沒有一份怯懦。

“戒怨,你……你糊塗啊!”

裏面突然安靜了下來,慕容重華和言喻對看了一眼,言喻示意他快離開,但兩人剛轉身,身後那道門便開了。

“什麽人!”

這是那個叫做戒怨的年輕男子的聲音。

“跑!”慕容重華說了這一個字,就要跑,奈何領子被身後人抓了去。

言喻見他被抓住,立刻和那年輕男子動起了手來。

那戒怨原來也是一個光頭和尚,但是在月光下看來,長相也算是清秀,頗有幾分得道高僧之相,只是年紀跟他們比起來,可能還尚小一些。

戒怨一手抓着慕容重華,一手成爪狀朝言喻抓去,言喻将腰間的折扇一抽,将他伸來的手給狠狠打到一邊去。

奈何此人也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主,見正面襲擊不成功,便将慕容重華往邊上一甩,整個人都朝言喻而去。

剛才那下,言喻擋得竟然有些吃力。

如若這戒怨真的是幕後真兇,那此人功力一定不凡,交手幾招之後,言喻只覺得若是自己一人,尚且可能有幾分把握從此人手中逃離。

只是,現下還有一個一點武功都不懂的慕容重華,此次……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快離開!”言喻趁着一個空擋朝剛緩過神來的慕容重華喊了一句,然慕容重華剛要跑,那邊戒怨已經閃身過來将人給重新抓在了手上,若是沒有內力的人,看着就是一陣風。

這樣的好身手,要想讓普通人看不見人影,也是有可能的。

難道這就是嬰兒神秘消失的原因?

“你們剛才在外面聽見了什麽?!”

戒怨問話的聲音雖低,但是卻挺兇惡的,手還掐在了慕容重華脖子上,慕容重華只好擡手去扳那只卡住他脖子的手,然不管如何,都扳不開。

言喻皺了皺眉,道:“你先把人放開,我就告訴你。”

袖子中滑出泛着亮光的東西,藏在身後的右手上突然多了幾根銀針,言喻将銀針藏在手心,慢慢将右手往身旁移。

戒怨眼神似乎很好的樣子,言喻剛将手移到身側,他那雙眼睛就盯上他的手了:“當我傻嗎?我只要一放了他,你手裏的東西就招呼我了吧。”

這時,忘緣才慢吞吞地小跑出禪房,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看向戒怨的眼神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戒怨,不得對兩位施主無禮,還不放開!”忘緣可能也是怕把人引來,故壓低了聲音。

戒怨并沒有因為自己師父的出現放了慕容重華,反而因為言喻的小動作,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慕容重華頓時直覺得喘不上氣兒來,一雙眼睛只有看着言喻,希望言卿能救駕成功。

“戒怨你……”

“你別亂來,你放開他,我做什麽都成。”言喻見慕容重華臉色越發蒼白,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将握着銀針的右手擡起來,在戒怨面前蹲下去,然後将銀針放到了地上,以此表示誠意。

“這樣可以嗎?你放了他。”

戒怨冷哼一聲,看了忘緣一眼,眼中突然有了一絲不忍。

但是也只是在下一瞬間就消失了,轉過頭來看向言喻的時候,多了幾分不屑:“早知道你這麽重視這人,我就該早用他當擋箭牌了,剛才也免得跟你出手了,多麻煩啊。”

戒怨将一根繩子扔到他面前:“把你自己綁起來。”

“我自己綁自己?小師父你這是在為難在下。”

戒怨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慕容重華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痛苦。

“好,我綁,你松點兒力道,這位可是真正的富貴人物,以前可沒受過這些罪的,你要是一不小心将人給弄死了,那我就不會乖乖聽你話了。”

言喻見慕容重華臉色好了一些,這才将繩子撿起來朝忘緣走去。

“師父,有勞你幫在下綁一下了。”

“施主……”忘緣很猶豫,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弟子會變成這樣的人。

“權當是救我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寺院裏面并不是晨敲鐘,暮擊鼓。

而是早晨的時候,先敲鐘再擊鼓,而傍晚是先擊鼓再敲鐘。

突然覺得我又漲知識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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