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糊塗舊案
走出禦書房的時候,對面突然走出了幾個人來。
即使是隔得挺遠,但慕容重華還是認出了走在最前面的慕容月華與跟在她身後的長安,于是一臉欣喜地朝自家皇長姐走去。
“皇長姐。”
“皇上。”慕容月華笑着見了禮。
“臣參見長公主。”言喻走過來,站在慕容重華身邊作了一個揖。
慕容月華見言喻在他身邊,先是有些詫異,随後便似是明了了什麽:“免禮,聽說皇上最近對一個案子尤為上心,是與言大人在一塊兒查吧?”
慕容重華笑了笑,看了言喻一眼,點了點頭,看起來今日皇長姐心情不錯。
慕容月華将自家皇弟的一言一行皆看在眼中,若是平常他見了她,雖欣喜,但給她的感覺,與今日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再者,方才她說到案子,慕容重華也一臉笑意地看着言喻。
那眼神就跟含了蜜一般,她便猜想,十有八九是有什麽事兒了。
心裏既為自家皇弟高興,又忍不住為其擔憂。
“那本宮就告退了,不耽誤皇上與言大人的正事了。”
說罷,慕容月華便簡單行了一個禮,帶着身後的人從兩人身邊繞開。
慕容月華經過慕容重華身邊的時候,小聲道了一句:“要做什麽趕緊的,勿要有何遺恨。”
言罷,慕容月華對言喻挺意味深長地一笑,步子繼續往前邁。
慕容重華知道,皇長姐說這句話,應是看出他和言卿有了什麽。
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跟自家皇長姐說些什麽,然人已漸行漸遠,話還未出口。
“長公主看起來心情不錯。”
心情不錯,言喻也看出來了。
慕容重華笑着點了點頭,便去太醫院找了張太醫,與言喻一同往刑部去了。
入了刑部,曹益有些不大情願地前來相迎。
慕容重華也沒管他,現在他的重點是曾國安。曹益等人,得慢慢來。
見到曾國安的時候,曾國安沒有一點之前為官的模樣,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躺在幹草堆裏,幹枯的亂發耷拉在兩旁和背後,臉上已經有了些微污垢。
但也只是髒了一點,除了左肩胛那裏有一點殷紅的血跡之外,其他地方沒有受傷的痕跡。
“刺客就刺的左肩胛?”
“回皇上,是,臣知道之後趕緊趕來,派人簡單地給曾大人包紮了一下。”
“曾大人?”慕容重華笑了笑,言喻也笑着,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臣忘了,此刻曾大……曾國安已不是朝廷命官了,請皇上恕罪。”
慕容重華的視線掠過曹益,直接看向随行的張太醫:“嗯,張太醫,你且進去為曾國安治治傷口。”
瞧了幾下曾國安的傷口,似不是太深,便想着看看戒怨認罪畫押的案卷,然後再去見見這個案子的主犯。
曹益派人盯着曾國安,就帶着慕容重華二人到了刑房。
“皇上,這案子是在今兒晌午審理的,東西有些亂,皇上請将就着些。”
“嗯。”慕容重華發出一個單音,就坐在了刑房書案之後的太師椅上,開始翻起了還未整理的案卷。
慕容重華坐下之後,言喻就走到他旁邊站着,跟他一同看案卷,倒讓曹益一人站在那裏,顯得有些尴尬。
慕容重華想,這曹益也不自在,曹益也不忠心與他,那他何苦勉強了他在此?
“曹益,你且去看看張太醫有何需要,不用在這兒候着了。”
“臣遵旨。”
說完,曹益連忙往刑房外走去 。
原來戒怨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那三個嬰孩的命案,還有一個叫做劉千的暴發戶也死于他手。
越往後翻,慕容重華越發覺得奇怪。
上面記載着:惡僧戒怨,速招,未有任何喊冤反抗之言辭。
看到這句,慕容重華又往前面翻,看了那些按照戒怨供出的話寫成的罪狀。
此案的源頭并非是戒怨想要練什麽邪門武功,而是源于曾國安還在做地方知縣時的一件舊案。
那年,萬家镖局在押镖的過程中不僅被洗劫一空,而且沒有一人生還。
誰也沒有想到,劫镖的人竟然是雇主劉千,在這場滅門的浩劫中,唯一幸存的惟有萬家镖局镖頭的小兒子萬之山。
劉千買通了當時還是地方知縣的曾國安,與曾國安共謀了萬家镖局的錢財,自此,萬之山流落街頭。
快要餓死的時候,被樵夫王大牛救回了家中,萬之山本已無依無靠,此番差點兩只腳都踏入鬼門關,自然有了遁入空門的想法。
萬之山與忘緣的緣分,這就結下了。
沒想到的是,在某日萬福寺的法會上,那劉千跟自己的兩三好友到萬福寺借宿,本來寺院中禁酒,可劉千與其好友卻是極其好酒之人。
一時忍不住就跑到了山腳下喝花酒,喝醉了才回到山上撒野。
一衆僧人都圍着他,想要将他弄會他自己的寝堂之時,劉千突然拍了拍他一個友人的肩,說了一句,你們知不知道我發的第一筆財是從哪裏來的?
那些同樣醉醺醺的友人便笑道,哪裏?
劉千看了一眼一衆僧人,笑得有些得意,當時老子找人殺了一個镖局的人,還買通了知縣老爺,這才有了第一筆財。
說完,幾人皆是哈哈大笑,扶着他們的一衆僧人皆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其中的戒怨想起了往事,知道了真相,此刻,即使是佛祖,也不能将他心中的恨意消除。
他想要報仇!
本來他也沒想過要自己動手殺人,但是當他握着狀紙,敲響京兆尹府衙的大門時,看到的卻是幾年前那個只看錢的糊塗官。
戒怨頓時便覺得,老天與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因為是曾國安,故戒怨久久不肯将狀紙呈上,曾國安便将戒怨以擾亂公堂之罪打了三十大板,轟出了京兆尹府衙。
于是,在一個雨夜,他手刃了劉千,然後開始策劃殺害曾國安。
至于後面的邪功一說和殺害嬰孩的事情,只是略講。
慕容重華皺了皺眉,這更重要的東西卻是沒有說完整,曹益到底是如何在審案子?
慕容重華轉過頭問言喻:“言卿可看完了?”
“回陛下,臣看完了,不過總覺得有些奇怪,該說的倒沒怎麽細講。”
慕容重華點了點頭,站起來往刑房外面走去:“既然人家不願意說,那咱們就去找他們聊聊。”
沒想到剛走出刑房,就有獄卒來通報,說有人要見聖駕。
慕容重華問獄卒是何人,獄卒只說是一個光頭和尚。
光頭和尚——是忘緣師父?
“走,去看看。”
出了刑部,就看到一個胖和尚在刑部大門之外打坐,許是聽到了動靜,忘緣立馬睜開了眼睛,起身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師父來此處是為何事?”
“聖上,貧僧特來請罪。”
慕容重華朝身後的言喻看去,對于忘緣的那句“聖上”不明所以。
言喻就像是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一般,小聲道:“陛下,昨日羅侍衛長來救人的時候,整個萬福寺都知道陛下的身份了。”
聽了言喻的話,慕容重華這才了悟。
“忘緣師父有何罪?”
“縱徒行兇之罪。”
“忘緣師父也是在當天才知戒怨殺了人罷,若早就知道,師父也不會在當天晚上就将戒怨叫到自己禪房問話了。”
昨晚,他與言喻在門外偷聽之時便已知曉了些許。
此番忘緣前來請罪,他可不能就根據這莫須有的“縱徒行兇罪”給無辜之人定罪了,即使他是自願的。
慕容重華嘆了一口氣,轉身往刑部大門裏去了,言喻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便向忘緣道:“忘緣師父,你且回吧,令徒的罪過不在你身上。”
戒怨與王大牛都被關在最裏面的牢房裏。
還沒到最裏邊,就聽到了沉重的鐐铐聲,再往前走,就聽見了隐約的說話,緊接着的是幾聲嘆息。
王大牛和戒怨二人分別關在兩個牢房之中,但兩個牢房是挨着的,故二人才有機會閑聊兩句,嘆息一聲。
“二位可還好?”
即使兩人不回答,他也知道自然是不好的,單看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傷口,也知道晌午的時候,應該是受過了不少的刑罰。
戒怨和王大牛都坐在牢房的角落裏,靠在一堆,王大牛并未打算說話,戒怨如高僧盤坐,看了慕容重華和言喻一眼便閉上了雙眼。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惡僧戒怨,朕聽聞你早已認罪畫押,為何身上還會有如此多的傷?”
“估計是那位刑部尚書大人,怕我用些邪功傷了他。”
戒怨說得輕松自然,似乎真是如此一般,那樣自若的神情似不在牢房一般,而是坐在禪房中參禪。
若非這戒怨殺了人,倒也真成了一位高僧也說不定。
“戒怨,你練的邪功,到底是什麽?需要殺害幾個嬰孩?”
慕容重華話音剛落,戒怨就将眼睛睜開:“傳說中有一種功夫能在百裏之外取人性命,也就是說即使狗官有人保護,我也不怕不能取他項上人頭。”
“呵,這傳說就值得你去殺害三個無辜的嬰孩?朕該說你心狠手辣,還是該說你無知?”
慕容重華嘴角的笑突然凝固,人命在這位看似得道高僧的僧人眼中,似乎就如草芥一般。
果真是,一念成佛,一念堕魔。
作者有話要說:
一念成佛,一念堕魔。
世事百态,只求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