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辭職

楊涵之坐在床頭抽了大半夜的煙,第二天打了一份辭職報告,放在老總跟前。

比起這個機會,他果然更不能忍受被合作了幾年的老板坑。

老總眼角餘光瞥見桌面上的辭職信,快速敲打鍵盤的手指僵住,錯愕。他難以置信地擡起頭,靜默了足足半分鐘才想好措辭。他說:“小楊,你怎麽這麽沖動?!昨天不是說的好好的嗎,放你下去當品牌主管,這麽好的機會不把握,你抽什麽風?”

楊涵之早料到不會那麽容易辭職走人,他微微一笑,平心靜氣:“何總,只是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我知道合同裏有同業禁止的規定,一年以內我不會去任何一家同行就職。”

在職場摸爬打滾這麽久,他清楚有些人只是說話好聽,是不是真這麽對自己好,要看結果。

“你……”老總嘆氣,“小楊,我們合作了那麽多年,你有這個必要敷衍我嗎?如果你拿不出合理的理由,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他當然不會放人,楊涵之在老總身邊那麽多年,累積下來的人脈比底下任何一個業務經理都多。

楊涵之不拐彎抹角:“何總,咱實話實說吧,你說的這個項目的确很誘人,但我不喜歡被人算計。”

老總的臉色頓時有些微妙,他似乎想要急忙為自己辯解,可是看到楊涵之的神情,明白再如何辯解對方也是聽不進去。大家都是聰明人,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老總于是揮揮手讓楊涵之先出去。

不過老總沒馬上放他走,每天都找楊涵之談話半個小時,一會兒承諾這個,一會兒要給他家介紹新的項目,看那意思是想拖了。楊涵之也不是省油的燈,老總拖,他就催。結果老總态度反複,比如今天答應放他走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又反悔。這樣反複折騰,反而讓公司很多人都知道楊涵之要走了。

楊涵之要走這件事影響很大,公司連續走了三個重要中高層,鬧得底下人心浮動。有人猜公司資金鏈出了問題,有人猜管理層發生了矛盾,有人抱怨公司管理弊端……

最後連投資人都驚動了。

楊涵之在公司裏任勞任怨那麽久,他的能力和人品所有人有目共睹。這年頭人不缺,大學生也不缺,唯獨人才急缺。

投資人們少不得給楊涵之打電話,承諾給他漲工資,把他下放當經理。但事情症結不在這兒,楊涵之做事一向幹脆利落,雙方合作的基礎是不坑,這個基礎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難修複了

後來顧楚回來調節,也不知道那貨和老板說了什麽,老板這才放人。

只是顧楚這人也不是什麽善良之輩,前腳剛勸老總放手,後腳就趕回國,笑嘻嘻地對楊涵之說:“涵之,走,哥哥帶你去看上海的花花世界!”

楊涵之果斷拒絕:“不。”

顧楚捧起心口,楚楚可憐:“死鬼,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楊涵之雞皮疙瘩都快掉下來了:“我有競業禁止的協議。”

“那是神馬?不重要好嗎!”

楊涵之拿掃把清掃一地的雞皮疙瘩,面無表情:“我的人脈都在這裏。”

顧楚浮誇的表演玩不下去了,突然之間沒了笑容。他沉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來,抽出一根遞給楊涵之。把煙叼在嘴裏,先給楊涵之點上,最後才給自己點火。

顧楚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長長吐出煙霧。白色的煙霧缭繞,尼古丁的氣味在他們的鼻尖四散開來。

顧楚問:“我有車有房人帥沒病,你到底看不上我哪點了?”

楊涵之笑了笑:“你不能每天晚上八點陪我在家一起吃飯。”

顧楚怒氣沖沖地走了。

楊涵之終于辦理了離職手續,他抱着一箱子雜物,離開這個工作了好幾年的地方。他站在馬路邊上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只見幾十米高的大樓,外牆的玻璃在陽光之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輝。

楊涵之心裏頭忽然有些空蕩蕩的。

成了失業男青年,楊涵之一點兒都不着急。他花了幾整天的時間用來整理電腦裏的文檔,然後在家裏打掃衛生,收拾出很多不要的舊物,拿去郵局捐給貧困山區的小孩。

有事情折騰的時候還好,如今事情都折騰好了,那種空落的心情再一次席卷了他。他過去的生活節奏太快了,突然停了下來,反而讓他無所适從。

奈何橋上一壺酒吐槽說:親愛的,快去找個小受,有了受你就不孤獨了。

可他上哪兒找人愛?楊涵之有些沮喪。

總不能一直無所事事,于是他只好每天花大把大把的時間在碼字上。

楊涵之已經很久沒有日更了,他離職的這段時間裏竟然每天至少更六千,一大群讀者感動得淚眼汪汪,大呼大大好萌。自然也有看不順眼他的,新的一波黑粉到他文下刷負,掐他這純愛這種低俗小說禍害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楊涵之絕對是無聊了,他竟然默默圍觀文下的粉絲和黑粉掐架圍觀得不亦樂乎。

阿和那個小逗比也被炸出來:

阿和說:天惹!大大你最近在線的時間好多!保持日更神馬的太甜!

楊涵之心情很好,笑了笑:嗯。

可惜這樣的日子沒閑下半個月,楊涵之先後接到好幾家獵頭的電話。不過他都以自己還在競業禁止期推脫了,目前就算不工作,靠稿費也能讓他生活得很滋潤。

一個同他關系不錯的哥們找他出來喝酒,對方也當過一段時間助理,一年前被下放做分公司的市場總監,圈子裏的名聲很響。

這哥們一去酒吧,開門見山:“嗨,兄弟,咱公司缺一個市場部經理,來不來?”

楊涵之端起酒杯,鮮紅的雞尾酒在迷離閃爍的彩光下折射刺眼的光芒。他輕輕搖晃酒杯,過了很久才微笑搖搖頭:“我還在競業禁止期。”

哥們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他失笑地拍拍自己腦袋,說:“瞧瞧我,真是糊塗了!讓你做市場部經理豈不是大材小用?這樣吧,我們公司明年在M市開分公司,別的不敢保證,至少是總監的級別!”

楊涵之搖晃酒杯,眼睛認認真真地盯着玻璃杯。他看得很出神,仿佛沒有聽到對方剛剛說什麽。

那哥們愣愣地看了楊涵之好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他猛地拍了楊涵之一把,說:“你這混蛋……還學會待價而沽了,啊?”

楊涵之笑而不語。

隔了幾天,楊涵之在他家附近報了一個培訓班。他特意買了一輛山地自行車,每天晚上背着畫板騎車去培訓班學畫畫。楊涵之很久以前就想練練書法學畫個畫,但一直沒時間。他自從工作以後,整個人都變得很浮躁,所以想學這玩意兒,讓心靜下來。

不過楊涵之這個人沒什麽藝術細胞,這件事曾被顧楚惡狠狠地嘲笑過。他每天都背着畫板坐在最後一排認真畫畫,老師上課他也特別認真地做筆記,但培訓課的老師每次從他畫板後面經過的時候都一臉蛋碎。

他也覺得自己畫的有些慘不忍睹。

楊涵之上了幾周課,老師因為家裏有事,請代課老師幫忙上幾天課。

代課老師是個清清秀秀的小孩,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但小孩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精致得好像工筆畫裏那些貴公子一樣,斜斜睨一眼,讓人覺得有股妖氣。

單從顏值來說,代課老師已經碾壓他上任老師渣渣都不剩了。

更有意思的是,這小孩完全不像前一個老師一樣,一看到楊涵之的畫,就深受打擊地飄走了。這小老師的藝術審美上了境界,時不時晃蕩到楊涵之這邊,認真看他畫畫,甚至會指點他怎麽修改。

奈何橋上一壺酒吐槽楊涵之的畫以前叫慘不忍睹,現在叫天怒人怨。

但楊涵之對此很是滿意,甚至為了提高畫功,每天晚上放學後都留在教室裏多畫兩個小時才走。

于是代課老師跟楊涵之相處的時間更多了,培訓學校裏有規定,要等學生走完老師才能下課。所以每天放學後,那小老師只能陰恻恻地蹲在楊涵之身後不說話。

楊涵之臉皮雖然厚,但還能戳破。有一天他終于良心發現,于是請客賠罪。

他對老師說:“張老師,今晚我請你吃宵夜吧,這麽久以來老害你不得正常下班,怪不好意思的。呵呵。”

“楊同學竟然也知道這個詞嗎?”張老師陰陽怪氣地諷刺說。

楊涵之:“……”

忍着蛋碎指點他的畫,這個老師的心态已經超乎常人地樂觀,但每天還要陪他加班倆小時,是個人都受不了。

楊涵之腆着臉:“承讓,承讓,我小學語文剛好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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