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微光

而在另一頭。

顧楚罵罵咧咧地走回二樓:“奶奶噠！害老子浪費了那麽多精力，白白便宜了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男孩！我擦擦擦擦擦！老子美貌有錢又有才，哪裏比不上那個小屁孩……惡心死你！膈應死你！鬧吧鬧吧，最好你倆大吵一架老子就有機可乘偶哈哈……”

“那個小屁孩在那裏站很久了，你們的對話他都聽見了。”顧楚的身後突然冒出聲音。

顧楚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頭，才發現這個跟了他快一個月的跟屁蟲竟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偶哈哈哈哈！”顧楚幹笑，“沒關系，天底下男人多得去，這個不行就勾·搭另一個。哎喲，撕破臉皮前我竟然親了一下小楊楊，這件事我憋了幾個月都沒敢做，哎喲好滿足不枉我花了那麽多時間精力……喲，好巧竟然在這裏碰見了晚上好再見！”

顧楚撒腿準備開跑。

然而顧楚才邁出腳步，手臂卻被男人牢牢抓住。男人的聲音悶悶的，像很不開心:“你要是想穩定下來，可以找我。”

顧楚慢慢地轉回身，他的表情像正在看一個外星人:“大哥，別搞笑了，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好嗎？！”

男人看了一下手表，這手表做工精細，上面鑲了一顆水藍的小碎鑽，一看就價值不菲。男人認真地說:“準确來說我們正式認識了32天15個小時。論家世，背景，我們兩家可以說旗鼓相當。我能成就你的野心和事業，也能和你穩定下來組成一個家。我認為我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不缺錢不缺資源，我只想養個小白臉，懂？”

男人:“……”

男人:“我的臉蛋和身材，當個小白臉綽綽有餘。”

顧楚:“……”

***

楊涵之帶張祈和走出會所。周圍方圓幾十裏都是山林，只有這一幢房子亮着微弱的光。會所外面寂靜的時間都好像不存在，只有一陣又一陣的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就好像一層層拍打沙灘的浪花。

楊涵之拉着張祈和手，走到距離會所不到一百米的一塊石頭旁。他們并排坐下，擡頭仰望漫天的星光。

“天惹楊大，那幾顆像不像勺子？是不是北鬥七星？”張祈和突然指着天空興奮道。

楊涵之的手臂與張祈和的緊挨着，張祈和看起來并沒有因為顧楚剛剛的行為生氣，他猜對方其實偷聽了蠻多，知道前因後果。

于是，他們現在的狀态就是:他們都知道對方的心意，只是沒有捅破這層紙？

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過于你知道自己喜歡的人也正在喜歡自己。這個發現太美好了，楊涵之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

“嗯，你第一次看北鬥七星？”說着，楊涵之試探地抓起張祈和的手，與他十指交·纏。張祈和明顯不知所措地縮了一下，但很快就與楊涵之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呃……”張祈和很緊張很羞射卻在故作鎮定，“我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市裏，沒見過星空很正常啦！天惹大大……你快看那是什麽？！”

只見在遠處的草叢裏，突然飄出一小點亮光。這小點亮光一閃一閃的，在大片黑色的灌木叢中，顯得渺小，卻熠熠生輝。漸漸的，草叢中的小光點多了以來，仿佛樹林間流淌着最璀璨奪目的星河，美得讓他們都屏住了呼吸。

“是螢火蟲。”楊涵之解釋，“螢火蟲在這些年幾乎已經在城市絕跡，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這裏看見。”

“大大大！！”張祈和太激動了，“我能捉幾只回去養嗎？我我我從來都沒見過，好美膩！”

楊涵之沉默了一下:“呃，要不我們還是別捉了。我記得小時候，我們捉螢火蟲回家，第二天它們就死了。”

“好吧。”張祈和似乎不太甘心，但很快從褲帶裏掏出手機。

楊涵之眼角餘光瞥見張祈和迅速對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才裝模作樣地對着遠處的螢火蟲拍照。不過可能因為光線不好，拍出來的效果并沒有親眼所見的那樣華麗燦爛，張祈和不甘心地開了閃光燈，又多拍了幾張。

拍完照，兩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楊涵之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在一個人面前可以這樣手足無措又小心翼翼，到這樣的體驗卻又甜蜜美好，整個世界都因此熠熠生輝。

沉默了好一會兒，張祈和問:“楊大，為什麽今晚那些人都在讨好你？你知道嗎，你走了以後我聽那個粵語腔一直誇獎你說你能力強想挖你去他公司什麽的。”

“……”如果是顧楚，一定恬不知恥地自誇沒錯我就是天下無敵人人愛我。但楊涵之決定實話實說，“他們只是覺得我和顧楚私交不錯，可以利用我攀上顧楚。這幾個月，有很多人都給我伸出橄榄枝，但他們或多或少都抱着這樣的心理。”

張祈和:“……”

楊涵之覺得張祈和正在看的不是他而是吃軟飯的小白臉。

楊涵之于是摸摸張祈和的腦袋:“這個社會，家世和錢，你不得不承認它有時候是一個好東西。顧楚是我上一家公司的投資人之一，我以前利用他的名義，給我們公司辦了很多事情，別人一聽我是為顧楚公司辦事的，絕大多數都賣顧楚這個面子。”

“好複雜，聽不懂。”張祈和說。

“沒關系，你這個年齡還不需要懂這種東西。你将來出社會了，就慢慢懂了。要還是不明白，有我罩着你，怕什麽！”楊涵之其實想說有我養着你，但這種話，對一個男人來說，是種羞辱吧。一個正常的男人，不會想做一只被人圈養的小金絲雀，即使是一個0。

“呸呸呸！小爺用的着你罩着嗎？”張祈和哼哼說，“你不就比小爺我早出生幾年嘛，你等着，再過幾年小爺從學校畢業就什麽都懂了，以後就是爺罩着你，對，就像養小白臉一樣養你。”

楊涵之忍俊不禁，但有種微妙的感覺，好像一夜之間，這個世界不再是他一個人。這感覺讓他的心髒異常柔軟，卻又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更堅定。他突然之間轉過身，把張祈和緊緊地抱在懷裏。

“你你你……”話沒說完，張祈和的嘴再一次被堵住。

楊涵之再一次與張祈和接吻。

這一個吻他們吻得很深，溫柔而動·情。彼此分開的時候，都氣喘籲籲。但楊涵之緊緊地抱住張祈和，散發着溫熱氣息的胸膛緊緊地貼在一起，兩個人的心跳都異常快，而且淩亂。

“發、發展會不會太快了？”張祈和說，“我們認識還不到三個月就……”

“就什麽？”楊涵之含笑問道。

就突然相愛，牽手，接吻。

他是幹什麽的，他的生活他的圈子，他的父母他的朋友，都沒有好好思考過未來，就相愛了。

“呃……我有些害怕，楊大。”張祈和說，“我沒辦法想象我出櫃了，父母會是什麽反應。我們學校裏好多人，都偷偷瞞着這件事，要麽玩幾年就回家結婚生孩子，要麽幹脆假裝正常人和女生談戀愛。我很害怕，因為我不像他們，感情可以收放自如，我覺得我輸不起。”

楊涵之松開手，一顆原本高高懸起的心髒，在這瞬間狠狠砸落十九層地獄。他在大學的時候談過兩段，第一段因為大家都不懂事，所以無疾而終；第二段因為這樣現實的原因，大學畢業就分手。

有句話說，這地球，不是少了誰就不能轉動。導致很多人，都不願意為一段感情去執着。

“我……我和家裏的人關系很不好，我是個私生子，我養母和她兒女，非常恨我。”楊涵之說，“我大學畢業就出櫃了，然後被趕出家門。我可以不管不顧，愛和誰在一起就在一起，主要看你願不願意了。”

“楊大我不是這個意思……”張祈和連忙拉住楊涵之，但楊涵之沒有回應，“我只是，第一次正正經經地喜歡一個人，我不知道……”

楊涵之嘆了口氣:“你先好好考慮清楚吧，我不想勉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