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接下來的幾天,蔣爸蔣媽都在忙着準備小乖結婚的事情,她當然也不能閑着,被王靜怡拉着各種選酒店選婚紗。
她心裏的想法是領個證,兩家人在一起吃頓飯就算了,畢竟未婚先孕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王靜怡卻堅決不同意。她說:“我兒子一輩子就這麽一次的大事,不能草草了事。他爸走得早,一直遺憾沒能看到韓續結婚生子。我要幫他好好操持,辦一場隆重的婚禮,讓他爸在天有靈也能感到欣慰。”
王靜怡勸她:“小乖,難道你就不想□□地穿着婚紗,被你爸爸牽着走過禮堂的紅地毯嗎?這是多少女孩子的心願啊。”
蔣小乖當然想,以前她也樂此不疲地幻想着這一天,她穿着似夢似幻的白色婚紗,腳下鋪着十米玫瑰花,一步一步被蔣文明牽着走過聖潔的紅地毯,被親手交到新郎的手裏,然後兩個人在所有人的見證下宣告誓言,交換戒指,擁吻,幸福得熱淚盈眶,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可是,她幻想裏的男主角是龍岩,而不是韓續。
而現在,她連這種幻想都沒了。
嫁給誰都是一樣,怎樣的形式都無所謂,那種美好的幻想破碎過一次,就很難有勇氣再次想起。
最後,蔣小乖選擇了王靜怡最鐘愛的那一套婚紗。
她想,能多讓一個人開心就多讓一個人開心吧,畢竟結婚是一件高興的事,萬一她以後和韓續過
得幸福,這也不失為一場美好的回憶。
星期六丁丁打來電話叫小乖去她家玩,蔣小乖□□乏術,支支吾吾把結婚的事告訴了丁丁。畢竟丁丁是她伴娘的不二人選,也該讓她做好心裏準備了。
丁丁一聽就爆炸了:“蔣小乖你是不是要死,後天就要領證了今天才告訴我,還是不是姐妹,還能不能好好地玩耍了?蔣小乖你妹的,你傷透了我的心,我要去天臺,你別攔着我。”
蔣小乖笑:“天臺早就被世界杯球迷和高三畢業生擠滿了,你恐怕得先預約。”
“你妹的蔣小乖,別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怎麽我兩天不看着你你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蔣小乖本來也不打算瞞着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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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同學顯然忘記了自己許下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承諾,破口大罵:“蔣小乖,你這個傻x,大傻x,你怎麽能幹這種沒節操的事呢?就算不小心擦槍走火,你好歹也吃個事後藥啊你個傻x。”
蔣小乖腹诽,要不是大姐你“百般阻撓”,我也不至于沒機會買藥啊。
可是這話她不想告訴丁丁,她怕丁丁自責。
“我忘了。”她弱弱地說。
“忘了?你出門忘記帶大腦了啊蔣小乖,你生理衛生課是未成年人教的吧,你……”
丁丁巴拉巴拉罵了将近十分鐘,罵得蔣小乖都要羞愧致死了,突然來了個大喘氣:“你說婚禮那天我穿什麽顏色的禮服比較好?”
蔣小乖:“……”
***
和丁丁聊了大半夜,蔣小乖反而睡不着了。
明天之後生活就會轉向一條全新的未知道路,而無論這條路選得對不對,她都沒有機會退回去,沒有機會再看到另一條道路的風景。
她想起弗羅斯特的那首《未選擇的路》,“黃色的樹林裏分出兩條路,可惜我不能同時去駐足。”
人生就是這樣,總是不停地面對各種各樣的選擇,卻不能貪心地看到全部,而一旦做出決定,就有可能決定今後一生的道路。
蔣小乖想,也許未知的冒險才正是人生的魅力所在吧。
***
第二天早上八點,韓續就來到蔣小乖家樓下。
他穿一件黑底暗花的短袖襯衣,黑色長褲包裹着兩條筆直的大長腿,遠遠地站在車邊。蔣小乖仔細打量這個即将成為他丈夫的俊朗男人,在心裏反複告訴自己:反正嫁誰都不喜歡,倒不如嫁個帥的,蔣小乖,你的選擇沒有錯。
等她磨磨蹭蹭走到車邊,韓續蹙了蹙眉頭:“你确定我不是跟一只熊貓結婚?”
蔣小乖愣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捂着臉哼唧:“我昨晚沒睡好。”
韓續難得紳士一次幫她打開車門。
車子發動的時候韓續問她:“想清楚了嗎?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後悔。”蔣小乖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語氣鑿鑿:“反正嫁誰都是嫁,倒不如嫁個帥的。”
韓續嗯了一聲,揚了揚眉:“我也這麽想。”
“你也這樣覺得對吧,反正娶誰都是娶,倒不如娶個漂亮的!”蔣小乖洋洋得意,臉上泛出愉悅的紅暈。
“不是,”韓續搖了搖食指:“娶誰都是娶,倒不如娶個蠢一點的,高興了逗一逗,全當養了個寵物。”
蔣小乖:“……((‵□′))”
氣惱不已的蔣小乖把剛才和韓續的對話寫下來發給丁丁看,向她哭訴:“你說我是不是選錯男人了,和這種毒舌的男人結婚我至少折壽十年。”
丁丁卻一點都不懂她,歡快地回複:“哇哇,被圈養耶,戳中我萌點。╰( ̄▽ ̄)╮”
世界已經被三觀不正的奇葩們攻陷了,蔣小乖什麽都不想再說了,把手機扔在一邊閉目養神。
***
蔣文明說的不錯,今天果然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才八點半,民政局結婚登記處就排起了長龍,蔣小乖站在隊尾望着前面一排後腦勺反而覺得安心不少,有這麽多人一起結伴跳崖,看來這懸崖也沒那麽可怕。
韓續看蔣小乖傻愣愣地出神,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頭,“戶口本帶了沒?”
蔣小乖苦着臉揉頭:“帶了。”
“給我。”
“哦”蔣小乖從随身帶的大包裏翻了半天,呼呼啦啦一陣亂響,終于把戶口本找出來,遞給韓續,肩上的包大敞着露出裏面亂七八糟的“美景”,最上層竟然還有一包衛生巾。
她一向這樣,只會不停地往包裏塞東西,卻從來不知道把沒用的拿出來,比如這包衛生巾。
韓續鄙視地別過頭去,幹脆利落替她拉上拉鏈。
他翻開蔣小乖的戶口本,一頁一頁地翻看,翻到某一頁,愣了一下,又湊近一些再看,突然就忍不住翹起嘴角,滿眼笑意地看着蔣小乖:“你媽媽姓董?”
“嗯哪。”
“你媽媽叫董禮貌?”
“怎麽了?不允許嗎?”蔣小乖不滿他的嘲笑,揚着頭強調:“姓名只是一個代號,你這樣嘲笑別人是不對的。”
“哈哈哈,我沒有嘲笑你啊,”韓續笑意不減:“蔣文明,懂禮貌,蔣小乖,你們家真是根正苗紅,社會主義的模範家庭代表。哈哈哈。”
從中學時起,蔣小乖父母的名字就總是被同學津津樂道,各種吐槽,她那時最怕的就是填寫家庭信息,每填一次,必定心塞一次。
她有些氣惱,質問他:“你覺得很可笑嗎?”
“不,”韓續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們家人都挺有意思的。”
“是嗎?”蔣小乖瞬間高興了,低頭輕輕一笑,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道:“你知道嗎?其實我剛出生時不叫蔣小乖的,我爸給我起了個名字叫蔣信用,他說他希望我以後可以成為一個誠實乖巧守信的人,可是我媽死活不同意,我媽說一個女孩子叫這種名字會被人嘲笑的,她已經被人笑怕了,不想讓我也受這種委屈。我爸卻偏要一意孤行,最後我媽用離婚威脅他,他才妥協給我起了蔣小乖這個名字。好險好險。”
韓續看着她拍着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又笑了,下意識揉了下她的頭,“蠢貨,名字是可以後天再改的,不用那麽怕。不過,有點可惜,如果你叫蔣信用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言而無信了。”
蔣小乖不服氣:“我哪裏言而無信了,倒是你,明明叫韓續,卻一點都不含蓄。”
韓續楞了一下,啞口無言。
第一次看到韓續吃癟,蔣小乖高興地眼睛都彎成月牙,大着膽子拍他的肩:“年輕人要含蓄低調,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嘛。”
韓續木着臉拿掉她的手。
蔣小乖正得意地笑着,耳邊傳來一陣吵鬧聲,她踮起腳尖往聲源處張望,一陣無語——離婚處的隊列排的比結婚處還長,看來今天不僅宜嫁娶,還宜分離啊。
吵吵鬧鬧的就是站在離婚隊列最末尾的一對夫妻,女的正指着男的鼻子大罵:“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嫁給你這個混蛋。”
男的說:“對,你就是瞎了你的钛合金狗眼才嫁給我。”
女的大怒:“誰說不是呢,我就是瞎了……哎,你他媽剛才說什麽,你說誰是狗,你再說一次試試!”
男的得意洋洋:“說你怎麽?小母狗。”
“你,你就是只千刀萬剮的種狗,要不是你不負責任搞大我的肚子,老娘我才不會嫁你呢。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你這個不負責任、不思進取的花心大蘿蔔。”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男的一看這麽多雙眼睛看着當然也不甘示弱,一句一句地罵回去,夫妻二人你來我往,問候生、殖、器、官的詞彙漫天亂飛,連雙方的父母也都不慎躺槍。
韓續原本低頭看手機,漸漸地眉頭緊皺,可蔣小乖卻伸着頭一臉複雜地看熱鬧。他快速把手機連帶蔣小乖的戶口本放進随身帶的包裏,兩只手一左一右捂住蔣小乖的耳朵,連拎帶拖把她拉出民政局。
“你幹什麽呀,排了那麽久的隊現在出來不是功虧一篑了?”蔣小乖的表情很是崩潰。
“裏面太吵,我們先去做産檢。”韓續今天出門前王靜怡叮囑過的,領完證記得帶小乖去做産檢。
蔣小乖只得上車,和韓續去醫院。
一路上,她都表情凝重。韓續不解地看她一眼,還沒問什麽,她就憋不住主動說起來:“剛才吵架那對夫妻真是太那個了,太。。。。。。”她晃着雙手掙紮了半天,沒想出合适的詞語,只得放棄,繼續說:“畢竟夫妻一場,最後卻這樣撕破臉皮,在民政局裏互相辱罵,就差大打出手了,真是太可笑了。”
韓續睨她一眼,淡定發問:“你想表達什麽?”
“韓續,你說我們以後會這樣嗎?”蔣小乖擔憂地盯着他。
韓續認真看了她一眼,語氣堅定:“絕對不會。”
蔣小乖看着他線條完美的側臉,一時間有點恍惚,心裏突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動,以及小小的安心,忍不住輕輕翹起嘴角。
韓續卻一字一句地說:“他們之所以這樣撕破臉皮,是因為付出過真心。以前有多愛,以後就會有多恨,所以,把你的心放回到肚子裏去吧,我們不會那樣的。”
沒有愛就沒有恨,就像她對龍岩。
而她和韓續,卻永遠不會這樣撕破臉皮、歇斯底裏,因為不愛。
雖然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實,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被直接明了地強調出來卻讓蔣小乖覺得有點不爽。畢竟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蔣小乖像只被紮破的氣球,瞬間洩氣。她沮喪地想,這人果然毫不含蓄,更別指望他狗嘴裏能吐出象牙來。真是太破壞氣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