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果和韓續連續呆在一起三個小時,必定有兩個半小時都是郁悶的,剩下的半個小時裏,二十九分鐘沉默,真正順心的時間也只有那麽短短一分鐘。
蔣小乖已經漸漸适應了這種相處模式。
所以她只用了一分鐘就忘記剛才的不快,心平氣和地跟着韓續往醫院走。
婦科在三樓,一出電梯韓續就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蹙起眉頭。蔣小乖從他身後探出頭,不禁咂舌——今天果然是個黃道吉日啊,連看婦科的人都這麽多!
視線順着韓續的下巴往上瞄,就看到他不耐煩的眉眼,小乖笑着勸慰他:“沒關系,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慢慢等。”
韓續一點都不領情,直截了當地說:“只有像你這樣無所事事的人才會覺得既來之則安之,我還有大堆的工作在等着我,沒心情陪你在這修身養性。”
“切,韓總您日理萬機。”蔣小乖偷偷吐了吐舌頭,不跟他一般見識。
“你先找個地方坐,等我回來。”韓續撂下這句話,邊撥電話邊往電梯走。
蔣小乖看着他匆匆而去的大長腿,忍不住腹诽:真是個急性子,一點耐心都沒有。
韓續惜時如金,蔣小乖散漫自由;韓續話少傲慢,蔣小乖話多随和;韓續性急易怒,蔣小乖沒心沒肺沒脾氣。
這樣一想,連小乖本人也覺得可笑,她和韓續大概是最不般配的一對了吧,可偏偏這樣兩個磁場相斥的人被一個沒出生的孩子綁在一起,真是造化弄人。
這想法剛一蹦出腦子,蔣小乖就笑了,造化還真是分分鐘就來弄人啊——眼前停着一雙香槟色高
跟鞋,順着鞋面擡起眼,她看到了細致妖嬈的水蛇腰,接着就看到姚可可的笑臉。
與其說是和善的微笑,倒不如說是挑釁的嘲笑。
“我們又見面了。”姚可可摘下墨鏡,眉眼一挑:“婦科?讓我猜猜,是得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病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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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小乖懶得看她一眼:“你管的會不會有點太多了?”
姚可可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我就随口一問你就急了呀,該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剛巧迎面走來一個面色慘白的年輕女孩,小心翼翼挪動腳步,一看就知道是剛做完人、流。姚可可舉一反三的能力得以施展,施施然道:“難道你和她一樣?”她向女孩的方向瞥一眼,笑得風情萬種:“你是來做人流的?”
“你!”
雖然不是真的來做人流,但懷孕卻是板上訂釘的事實,怎麽也算被她說中了一半。蔣小乖急的臉都紅了,嗓門不覺提高兩分:“姚可可,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別沒事找事。”
“無冤無仇?”姚可可反問:“蔣小乖你心真大啊,我搶走了你的男人你還說和我無冤無仇,虧得龍岩對你念念不忘一往情深,你這話要是被他聽到不是打他臉嗎?還是你從來心裏就不在意他?”
她眼裏閃露出嫉妒的神色,但只一瞬就變成幸災樂禍:“咦?怎麽就你自己一個人,都沒個男人陪你?被踹了?你還是龍岩心裏那個白蓮花一樣的蔣小乖嗎?要是讓龍岩知道你已經是個不幹不淨的失足婦女了,不知道他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難過呢?”
不時有人側目偷看這邊的動靜,蔣小乖氣得兩只拳頭緊緊攥起,捏得手裏的包都在變形,恨不得
一舉手把包甩到這個賤女人臉上,封住她的賤嘴。
可是,從小到大,她都是又乖又慫的蔣小乖,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犯我一尺我躲人一丈。主動動手打人,不是她的作風。
“你也好,龍岩也好,你們怎樣都跟我沒有關系,我很忙,沒有時間聽你廢話,你快走。”蔣小乖壓抑着怒氣,起身要走。
姚可可本來就是為了激怒小乖,看她傷心難過,最好是歇斯底裏怒不可遏。眼下蔣小乖這副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無關痛癢的模樣讓她感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該有的回應,她心裏邪惡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溫和地笑了一下:“蔣小乖,對不起,我剛才可能語氣不太好。我最近剛查出來懷孕,情緒有點不穩定,你不會介意吧?”她上前一步親昵地扯住蔣小乖的手:“小乖,我和龍岩就要結婚了,你能來做我的伴娘嗎?我和龍岩都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是可忍孰不可忍!
蔣小乖吃驚地瞪大眼睛,緊擰着眉頭,怒極反笑:“姚可可你是腦袋被驢踢了?還是一頭栽進糞坑腦子裏進屎了?一個上位的小三讓正室做你的伴娘,你他媽的還能更賤一點嗎?我到底哪裏得罪過你才讓你這麽咄咄逼人!送你一句話,賤人自有天收,你早晚會得到報應的。”
“就是啊,這女人怎麽這麽過分。”
“小三還這麽嚣張,真是欠揍。”
“搶了別人的男人還不趕快夾着尾巴逃走,在這耀武揚威的,還要不要臉,有沒有節操?”
“不對不對,應該說有沒有貞操!哈哈。”
幾個圍觀女群衆終于按捺不住八卦心理,小聲讨論起來。
姚可可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罵個狗血淋頭,面子上挂不住,怒火攻心,手順勢高高揚起:
“你再說一次!”
話音剛落,巴掌已經往蔣小乖的臉上呼嘯而來。
是攔着她還是躲開?怎樣才可以把受傷的幾率降到最低?蔣小乖在心裏計算着速度,糾結着自己的應對之策。
眼看巴掌就要落到臉上,一只修長的大手突然橫空出世,捏住姚可可嚣張的手腕,蔣小乖定睛一看,韓續就站在姚可可的側後方。
韓續一把甩開姚可可的手,男女力量懸殊,姚可可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還沒穩住腳步,一把粉紅色的人民幣就兜頭甩下來,“糾纏這麽久就是想要禮錢是吧,這是小乖的紅包。夠不夠,不夠我再給!”
“哇,好酷!”
“簡單粗暴,我喜歡。”
圍觀女群衆再次沸騰。
姚可可臉色紅得幾乎要沁出血來,顫抖着手指扔掉散落在包上的錢,神色崩潰:“蔣小乖,你真是好本事啊,每次都有各種各樣的男人在你身邊護着你,你這釣男人的本事真是讓人自嘆不如。”
“我老婆怎樣不用你來評價,如果我是你,我現在肯定一言不發地離開,因為多說一句話就是多往自己臉上打一耳光。當然,如果你享受這種自取其辱的感覺,那就另當別論了。”
韓續閑閑地整理好錢包,信手攬住蔣小乖的腰:“我們很忙,不陪你表演了。”
蔣小乖被韓續攬着腰,被動地往前走。
走出很遠,她才回頭去看,姚可可背影狼狽地離開,地上散落着一圈的毛爺爺,已經開始有圍觀群衆上去撿錢了。
她肉痛地掙紮着,想要沖回去撿錢,卻被韓續牢牢捏住腰:“你嫌自己不夠丢人嗎?”
“姚可可是可恨,我也的确很丢人,可是你這樣作踐人民幣的行為也很惡劣啊!”
韓續不以為然:“對付惡劣的人,就應該用惡劣的方法。”
“可是,那麽多錢,你都不心疼嗎?”蔣小乖心疼地胃都痛了。
“酒店每年用于慈善的錢不知比這個多了多少倍,我就全當做慈善了,況且,我錢包裏本來也沒多少現金。”
“好吧好吧。”蔣小乖臣服于他強大的邏輯和淡定的神情之下,“你心可真大啊。”
“還行,沒你大,你對搶了自己男人的女人都這麽客氣,可真是講文明懂禮貌的愛國主義好少年。”
明明是句逗貧的話,韓續臉上的表情卻出奇地嚴肅。
蔣小乖看得懂他眼神裏的鄙視和不理解,他一定是嫌自己太窩囊了,她局促地摸摸鼻子,小聲說:“這年頭打架太貴了,作為一個打不起架的女、*、絲,我只能息事寧人。”
韓續冷哼一聲放開她的腰,“你還真是個小孩子。”
“嗯?”蔣小乖愣:“為什麽這樣說?”
“遇事就逃避不是成年人的處事方式。”
蔣小乖再次在韓續眼裏看到“正常人辦不出這事兒”的鄙視和無奈。
反正每天都要被他鄙視,蔣小乖已經看淡了,厚臉厚皮地咧開嘴角,露出四顆牙齒,說:“謝謝你了。”她演技有限,實在露不出八顆牙齒。
“不客氣。”韓續看她一眼,突然轉移話題:“蔣小乖,我決定在結婚協議裏再多加一項條款,你以後不能被同一個人欺負兩次,更不能被欺負了之後還依然忍氣吞聲。作為你名義上的丈夫,你這樣的行為讓我覺得很丢臉,如果下次再被我看到類似的情況發生,我随時可能終止婚姻協議。”
蔣小乖:“……”
她擡頭仔細觀察了韓續的表情良久,不放過每一個細微的細節,終于疑惑地确定,他竟然是認真的。好吧,這麽一個奇葩的協議條款,他竟然是認真的。
“我,我盡量好吧。”
小乖終于在他強大的眼神氣壓下妥協。
“嗯,”韓續點了點頭,熟稔地抓住她的手腕:“去做檢查吧。”
他們朝走廊盡頭的B超室走去,韓續悠悠開口:“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蔣小乖:“什麽?”
韓續:“你剛才罵人的時候很沒有氣場,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流露出不自信,很醜。而且,那種話一點都不适合你。”
蔣小乖:“……”
韓續:“以後要改。”
蔣小乖:“……好,我盡量。”
***
多虧韓續找了熟人,蔣小乖免去了排長隊流程,輕輕松松去做了B超。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檢查報告就出來了,醫生拿着化驗單看了一會,又看了小乖一眼,推了推眼鏡,神色凝重:“你的檢查報告裏看不到胚胎着床的跡象,情況不是很樂觀,如果你的HCG絕對值很高,卻沒有發現胚芽的話,我們不排除有宮外孕的可能。”
雖然是第一次懷孕,但蔣小乖也知道宮外孕的危險,霎時間臉色都白了。
醫生看她神情緊張,又說:“你也不用太害怕,先把驗血報告拿給我看一下。”
驗血報告?蔣小乖有些失了方寸,手忙腳亂在包裏一通亂找,倒是韓續鎮定地提醒她:“你沒有驗血。”
“什麽?沒有驗血?”醫生的表情有些無語,“你們怎麽不驗血就直接來做B超?先去驗血,然後拿驗血報告單來找我!”
蔣小乖只得和韓續再去驗血。
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不停地追問韓續:“驗血大概要多久?報告多長時間可以出來?我萬一真的是宮外孕怎麽辦?從小到大桃花運、狗屎運甚至連春運都跟我無緣,怎麽偏偏趕上個宮外孕!”
韓續心裏也沒底,又被她追問地沒有辦法,只得輕握住她一只手,柔聲說:“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也許是因為他難得這樣溫柔,蔣小乖竟然真的從他寬大溫暖的掌心中得到一絲溫暖的慰藉,整個
人漸漸平靜下來。
這次等了很久才拿到報告單,蔣小乖接過報告單時手都在顫抖,比以前考試不及格從老師手裏接成績單時還要緊張百倍。
她就這樣一邊忐忑,一邊顫抖得将驗血報告單轉交給之前那位女醫生。
醫生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仔細閱讀了檢查結果,再看向蔣小乖時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蔣小乖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緊緊攥住韓續的手,硬着頭皮等待最後的宣判。
就聽見醫生平靜無波的聲音:“從驗血報告來看,你根本沒有懷孕。”
蔣小乖感覺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慢慢松開了,甚至連周圍的氣溫都在這一剎那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