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荷花是畫的?
宋萬勇猛地擡起頭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腿上的荷花,這時分明仍是明顯胎記的顏色,怎就看出是畫的了?
宋萬勇凝着黎老先生小心翼翼道:“您怎麽看得出她腿上的荷花是畫的呢?”
黎老先生正專心致志的為青荷上藥,這時聽他疑問,随口應道:“這一看便是顏料所致,不過是做得精致,不懂其道的人自然看不出。”
宋萬勇聽罷,一口又一口的冷氣默默抽着。誅心啊!這才是誅心!陶公子果然技高一籌,林大人一家被掀翻了天,卻原來卻是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子。
原本,他被迫一路帶着這女子前往林大人的私宅,也不知到底為何。及至去了,不過說了幾句話,便又讓他出去了,他自是一頭霧水不得其解。
然附和着那樣的結果和他僅聽來的那幾句話,多半也可以猜測出,眼下這女子同那位林夫人多半有些關聯,而這女子卻又被林大人如此折磨,林夫人這才忍無可忍殺了那位林大人,至于到底有沒有殺死,卻也不大重要了。
而當時,陶公子特意讓林夫人看着女子腿上的胎記,必是憑着這胎記能夠确認這女子的身份。如今看來,陶公子果真是手段極高。
宋萬勇默然感嘆着,一面又是慶幸,幸虧他不曾生出別的心思,不然只怕到時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
王城內。
那日,宋萬勇帶着青荷前腳離開,後腳陶令便被人團團圍住。刑部主司林向突然斃命,陶令是最大的嫌疑人。
陶令負手而立,一眨不眨的凝着将他困住的兵士,以及站在最前端的将領。
他輕嘆:“果然,你背叛我一次,便會有第二次。”不過,卻也不算是背叛吧!夏澤之當年身不由己,今日如故。
十二年前。
陶令親手結果了那位權臣,新的任務便是同另外幾人去殺了楚泓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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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令出發前想起他曾欠楚玉珩的一條性命,他要救下他。他确然做到了,并将楚玉珩藏身于夏澤之的住處。那時,夏澤之是他唯一可以說話、可信任的人。
夏澤之的背叛是他始料未及的,但也不曾過分震驚,他向來也沒有多餘情緒。夏澤之要思慮整個家族,他理解。但今日再見如此情形,仍是不由得苦笑。
當年,夏澤之将他出賣,他為此被鞭笞險些死去。
今日,夏澤之率人将他團團圍住,歷史驚人的相似,只是結果不會再相同。
“陶令!”夏澤之冷喝,當即便抽了劍直指而來,陶令不慌不忙地伸出手上的玉蕭,将他的劍挑開,兩人以極近的姿态相對而立,只是夏澤之背對着身後的衆人,他快速地同陶令低聲道,“挾持我!”說罷,便是作出一副竭盡全力偏又難以相抗衡的姿态。
陶令輕松地接過他的每一個劍招,夏澤之也曾在楚瑾手下訓練過幾年,但他有着世子的身份,這訓練便如同玩樂一般。兩人交手不過幾招,人群中懂些門道的便瞧出來了,他們相差懸殊,這是陶令在戲耍世子呢,眼見着衆人就要一擁而上,陶令到底是玉蕭直指夏澤之的脖頸,夏澤之的劍哐當落在地上,一面又是張開雙臂慌忙沖着身後的人大吼,“你們不要亂來,不要亂來啊!”他做足了慌亂的模樣,然而身後領頭的那人卻似是沒聽到一般,仍是步步往前。
夏澤之正經是亂了分寸,卻是陶令鎮定如初的看着他嗓音低沉道:“夏澤之,當年你身不由己,今日你選了我,卻又被人猜透了心思。”楚瑾一早看清了他們的關系,此時讓夏澤之來,不過是為着夏王爺的身份,暫時不能撕破臉。但楚瑾不确信夏澤之的選擇,因而真正主事的另有其人。
眼見得合圍得的圈子越來越小,夏澤之立時沖着身後的将領大吼:“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說服他,交出那個女人。你們此番就是舍棄了我,再殺了他也是無用,交不了差。”
身後之人陡地頓住步子,他受王命,自是清楚楚瑾的根本目的是什麽。此番縱是抓了陶令也是無濟于事,他既敢獨身前來,必是有脫身的把握。即便現下将近百人将陶令團團圍住,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夠擒住陶令。
更何況,陶令的身手早已非尋常人等。他思慮片刻,到底是緩緩後撤,給夏澤之和陶令留了一定的空間。
陶令垂下手,玉蕭負在身後,只靜靜等着夏澤之的說辭。
“陶令,我知道這般抉擇一定很難,但在你和她之間我必是選擇你。為了日後無憂,你将她交出來吧!”夏澤之緊鎖着眉,壓低了嗓音頗有些苦口婆心的姿态,“她總歸是公主,楚瑾又能将她如何?我看你……”夏澤之悄然咽了咽口水,陶令對蘇夭夭的心思他看得實打實的明白,蘇夭夭對陶令也未曾少了一分,但生死之際,只能做出取舍。
“如今王上的目的已經不是想要你的性命,他只是想要蘇夭夭回宮。你也是真心待她,若她在別處過得無憂無慮,也好過你們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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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林向前兩日便将審訊得來的結果報了上去,陶令,望岐山縱是天險,也躲不過弱點暴露,你确定你日後要和她亡命天涯嗎?”
夏澤之喋喋不休的說着,說得都有些口幹舌燥,陶令仍是那般悠然的姿态,仿佛他這一長串皆是廢話。
“你倒是說句話啊!”夏澤之急躁的看着他。
陶令确認夏澤之一心一意為他考量,方才清冷的眸子到底有了些淺淺的笑意,他凝着他極是雲淡風輕:“夏澤之,你們困不住我。”
“我……”夏澤之擡起手複又緊握成拳,陶令到此時仍如此自信,他氣極反笑道,“都這個時候了,你能拎住重點嗎?不是你能否逃脫的問題,是你們往後餘生都要面臨這樣的處境,你确定這是你想要的嗎?縱是你不介意,你舍得她和你亡命天涯嗎?”
陶令看他如此焦急,到底是緩緩道:“青荷不會招供,即便招了,也不是真的。”
“這……”夏澤之不确信的看着他,青荷是他留在王城的人手,他是知道的。但林向審問犯人的手段一向殘忍,這世上除了陶令本人,其他人未必能夠捱得過。
陶令輕笑:“你竟不曾覺得,楚瑾的态度很是奇怪嗎?當年他親自選了自己的十公主作為棋子,今日卻又費盡心力往回讨,你說,他圖的是什麽?”
夏澤之完全怔住,他自是想過這個問題,但如此深奧的問題想來委實廢腦筋。後來父親說,是王上年邁顧念親情,他便也以此寬慰自己。但此時聽陶令說來,方才猛地驚覺,以王上的手段和心機,能将心愛的六公主賜婚給他,又怎會熱切的要尋回十公主,必是有了更大的用處方才如此折騰。
及至陶令倏地走近他,附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他剛要開口,便被人猛地瞧了後頸,而後沉沉地落在地上,沒了知覺。
陶令一眼不曾望向在他手中倒下的世子,徑自走向排頭的将領,那人眼見陶令走來慌忙就要抽刀相向,可惜刀還未拔出,那道白影就猛地襲到眼前。
他緊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顫抖着,餘下的衆人縱是自覺靠攏,卻也不敢真的近前。
陶令看他如此慌張,終是無奈地搖搖頭:“待我轉告楚瑾,當年我一心求死,他要誅心,我配合。今日我想活着,他最好不要擋了我的路。否則江山易主,他被人還之彼身莫要後悔。”
他怔怔的聽着,眼見得陶令就要錯身離去,這才回過神慌忙大吼道:“把他給我拿下!”衆人這才略有些不甘願的上前送命。
陶令出來已有數日,委實想耽擱,他太久不曾見到夭夭,很是想念。
然他又是不知為何,愈發生了慈悲之心,這一戰竟是費了些時間方才結束。雖是個個倒地,卻也不曾要了他們的性命。只是為劍氣所傷,需調養數月。
夏澤之被人擡回家醒來時,已是次日。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抓住近身伺候的小厮便道:“陶令呢?”
那小厮的臉色一陣青白,嘴角抽抽的恨不能直接告訴他,這房內還有旁人,然他攝于壓力,終是不能開口。
夏澤之見他不言語,爬下床就要向外走去,結果一擡眼就整個僵住:“父親!”
夏王爺眸色不悅的盯着他,睨一眼那小厮,小厮立馬飛奔了出去,這般氣氛委實吓人。
“算你還有些良心,若你昨日放了陶令,整個王府都要為你陪葬!”夏王爺冷冷的凝着他,心下卻是一陣陣的後怕。孰是孰非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學會獨善其身。
“陶令呢?”夏澤之猛地走上前,抓住父親的手臂急切地追問。
“他自是逃了。”
夏澤之這才長舒一口氣,伸手拍了拍胸口:“這便好這便好。”
夏王爺不悅地甩脫他的手:“你只一心記挂着陶令,可知你母親看見你被人擡回來受了怎樣的驚吓?”
“母親……”夏澤之說着,提步就要向外走去,忽的又是頓住。他猛地拍了拍腦袋,俊美的面容幾乎擰成一團,方才想起陶令離去時附在他耳邊說的那句令人心驚肉跳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方才回轉身,确認了四下無人方才低聲與父親道:“父親,那日陶令離去曾與我說了一句話。”
夏王爺難得見他如此凝重,側過身看向他,只聽他道:“他問我,可曾想過做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