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過分
姜榆還挺喜歡生病的, 因為生病的時候誰都得讓着她,上到姜之敏與姜夫人,下到府中下人, 甚至是族中親戚, 只要是出現在她面前的人, 個個對她言聽計從, 半點兒不敢讓她不開心。
但是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姜榆不願意遭罪,所以一直很小心,不輕易生病。一旦生病了,就得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好好作威作福。
現在身邊只有林旗在, 那只能林旗來承受了。
姜榆病得沒力氣,但是心情很好,眼中笑意如碧波水面上層層蕩開的漣漪,就沒下去過。
但她太難受了,腦袋沉甸甸的, 心裏跟壓着塊大石頭一樣,有點喘不過來氣。然而這也不能影響她找茬, 她側躺着看着林旗把茶碗放回了小桌上, 找事道:“不準坐在我床邊。”
林旗看了她顧盼生輝的雙眸, 想了一下, 走到床邊撩着衣擺坐下去了。
姜榆偷笑了兩下, 趕緊壓住嘴角,伸手去推他,軟聲道:“你走開, 不能坐在我床上。”
這明顯是口是心非, 推人的動作也黏糊糊的, 林旗要是再看不出來,這麽多年就白活了。
他望着姜榆燒紅的臉,朝着她俯身,手掌覆上她光潔飽滿的額頭,輕柔地撫摸動着,“我看看音音退熱了沒有。”
“你不準碰我的。”姜榆推了一下他的手,“退不退熱與你沒關系,還有,你要叫我姜小姐或者周三夫人呢。”
林旗并未用力,順着她那輕得可以忽略的力道把手拿開,好像被她推開的一樣,手腕一轉,再重新把手移回去,道:“碰碰額頭,不算過分。”
姜榆再次把他的手打開,極力壓着上揚的嘴角道:“我不同意就是過分的,你走開啦!”
這時候林旗若是依她所言走開了,她該生氣了,于是林旗做出強迫的樣子繼續靠近她,“既然不同意,那就把我推開。”
離得有點近了,姜榆臉上緋紅顏色更重,眨了下眼睛,試探着擡手去推他。
沒推動,林旗還順勢往下壓了一點,鼻尖都快要挨着她了。
姜榆的手掌在他胸膛上蜷縮了下,紅潤的臉頰上盡是嬌羞,眼中水汽蔓延開來,烏黑的眼眸從他雙目移到他脖頸上的小傷口,紅唇噏動,欲說還休,眉梢眼角盡是嬌豔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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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旗撐在她耳側的手臂一軟,差點沒忍住真的親了上去。
他定了定神,道:“美色當前,我控制不住自己。周三夫人,多有冒犯,請你見諒。”
說完,頭一低,朝着姜榆的雙唇壓了過去。
姜榆驚叫一聲,雙肩縮起,抓緊身上的薄被往下躲。林旗去拉扯薄被,她又拽着被子往裏翻滾。
被箍住了腰,姜榆躬起身子,沒忍住嘻嘻哈哈笑了起來,邊笑邊扯着薄被在床榻上滾來滾去。
直到她眼中笑出了淚花,林旗才松開她坐起來,道:“好好躺着,別鬧了。”
姜榆紅着臉翻身躺平,鬧了這一會兒,她已經累得喘起氣來,額頭微微冒汗。
她把薄被拉到下巴上,兩手抓着,幾根手指頭露在外面,甕聲甕氣道:“你可不許親我哦。”
“你可快老實點吧。”
姜榆有點累了,嬌羞地看了一眼,道:“明明是你不老實……”
兩人正說着,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林旗看着她薄汗微浸的羞澀模樣,心中柔軟,起身将窗簾放下一半遮住了她,去開了門。
門外是小魚,端着熬好的藥過來了。
林旗與她道謝,把藥接過來。
按姜榆的習慣,喝藥也是不安生的,幸虧方才林旗與她鬧了一會兒了,把她精力鬧沒了,喝藥時候才乖了點,除了時不時故意說一兩句林旗又離她太近了,其餘的還算配合。
她喝了藥沒一會兒就起了困意,陷入睡眠之前往半開着的窗子看了一眼,見外面灰蒙蒙的,雨絲不斷,抓着林旗的手撒嬌道:“我夜裏會渴的,你要照顧好我。”
話說得很明顯了,晚上要林旗與她一個屋。
等林旗點頭答應了她,她才閉上眼,但只隔了一瞬又睜開了,摟着被子往裏挪了挪。
水盈盈的眼眸從林旗臉上,慢慢下移到外側空着的床榻,又轉回他臉上,然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眼一閉,徹底安靜下來了。
這一覺也睡得很沉,翌日醒來,總算是回了一點精神。姜榆在床榻上坐了一會兒,沒瞅見林旗的身影,低頭看床外側的床褥,見那裏只稍微有一點皺,不像是有人睡過的痕跡。
她懶洋洋地伸腳,把外側的被褥蹬皺了,才覺得順眼了點兒,然後打了個哈欠,晃了晃腦袋,喊道:“旗哥——”
剛睡醒聲音有點啞,沒傳出多遠。喊完了,姜榆覺得嗓子癢癢的,捂着胸口咳了幾下,咳嗽的聲音都比方才喊人的聲音大。
可是好一會兒也沒有人過來,倒是外面有了點嘈雜的聲音。
姜榆撐着酸軟的身子下了榻,慢吞吞挪到小桌旁,摸了摸桌上的茶盞,還溫熱的。
她給自己倒了一碗慢慢抿着,一邊聽着外面的響動。
雨還下個不停,滴滴答答拍打在瓦片上,外面的争吵聲模糊傳來,姜榆感覺像是蒙在鼓裏一樣,聽着那聲音忽遠忽近。
她飲完了一碗茶水,才聽清了外面的話。
“……不嫁也得嫁,除非你父女倆從這搬出去,走得遠遠的,不然我綁也得把你綁回去!”
這威脅的話伴着砰砰的踹門聲,十分粗暴,光是聽着聲音,姜榆都怕那小木門被踹破了。
雖未知全貌,但聽聲音也能聽得出來是惡霸逼婚的場景,姜榆除了在戲文和話本子裏聽過,還從沒親眼見過。
小魚父女倆願意收留他們,昨日小魚誤會了姜榆與林旗的關系,還想要偷偷放她走,都是好心人呢。
姜榆又咳嗽了幾下,小碎步走到房門口,“吱呀”一聲推開了房門。
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姜榆眯了下眼,白嫩指尖把眼睫上落的雨珠拭去,才看清了抵在院門後的小魚。
小魚聽見聲音回頭看來,這時院門又被踹了一腳,帶得門後的小魚也震動了一下。
“外面是誰呀?”姜榆瞄了瞄泥濘的小院,衣袖往頭上一遮,踮着腳朝院門處走去。
“你別過來,快回屋去,不用管他。”小魚急忙勸說着,可是姜榆已經小跑過來了。
門外的人也聽見了聲音,震聲道:“難怪不開門,敢情還藏了個小娘子?”
小魚沒空理姜榆了,朝着門外高聲喊道:“我爹馬上就回來,你再不走,被他看見了小心他打斷了你的腿!”
“那老不死的……”踹門聲停住了,外面的人罵罵咧咧了一會兒,啐了一口,道,“你當那老不死的還能活多久,我好好地上門提親你不答應,等他死了,你就是求着給我做妾我都不要,直接綁去……”
那人說的地方姜榆聽不懂,但想一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等外面的人走遠了,小魚才舒了口氣,領着姜榆回屋去了。拍了拍兩人身上的雨水,她道:“那人是附近的癟三,游手好閑,整日偷雞摸狗,年過二十了還娶不着妻……”
小魚父女倆是前幾年逃荒過來的,沒什麽親戚,就被那小癟三盯上了。
小魚爹會打漁會捕獵,他在的時候小癟三是不敢上門來的,就專挑着小魚獨自在家時上門找事。
那小癟三家裏叔伯兄弟衆多,他們父女倆卻沒什麽靠山,小魚爹不能真的把對方怎麽樣,只能這麽忍着,暗地裏盤算着攢夠了銀子就從這裏搬出去。
姜榆聽完,烏溜溜的眼眸眨動着,輕輕“哦”了一聲。
小魚大概是覺得這事有點丢人,急忙轉移話題,道:“你病還沒好,就在屋裏別出去,我去給你弄水洗漱。”
她勤快有活力,不等姜榆出聲人就跑了出去。
等姜榆洗漱罷填飽了肚子,小魚道:“你夫君跟我爹去村子裏找馬車去了,他怕你的病一直不好,想快點帶你回家去。”
姜榆嘴角一抿,克制住想要揚起的嘴角,又是因為“你夫君”三個字羞澀,又是因為“回家”兩字疑惑,回哪個家?林家還是姜家?或者是明昌侯府?
“你再歇會兒吧,昨夜下了好大的雨呢,電閃雷鳴的,真吓人……”
“昨夜真的打雷了啊?我還當是我做夢了呢。”
姜榆夜裏猛地被雷聲驚醒,但也就那一下,她迷迷糊糊感覺好像有人捂住了她耳朵,沒了雷聲驚擾,她很快又睡了過去,醒來後覺得那似夢非夢,記得都不大清楚了。
小魚在她旁邊做針線活,道:“打了好長時間的雷呢,到天快亮了才停下,我都沒睡好覺。”
姜榆聽得心裏甜滋滋的,美得不行了。
沒過多久,林旗回來了,小魚急忙出去,把房間留給這兩人。
姜榆手上擺弄着小魚繡了一半的刺繡,笑盈盈看着林旗,卻半天沒說一個字。
“傻樂什麽?”林旗問。
姜榆抿着笑搖頭,還是不說話。
林旗掃視她一眼,目光在她沾了泥的鞋子上停頓了一瞬,道:“這雨看着不會下太久了,午後若是天能放晴,咱們明日就走。”
“哦。”姜榆道。
走當然沒關系啦,去哪裏都可以,但是走之前得幫小魚把麻煩解決了。
姜榆翹起腳給他看自己髒了的鞋子,道:“我今日碰見壞人了,他見我長得美,想強娶我呢。”
林旗與小魚的爹回來時見着門上的腳印了,已經在外面聽人把事情說了一遍,但也沒揭穿姜榆,随口道:“又一個想娶你的?”
“嗯,我這麽美,多的是人想娶我呢。”姜榆一本正經道,“我給你數數,明夜、錢行晟、夏詢小哥,哪個都很喜歡我呢。哦,還有一個差點忘了,就數這個最壞了,明知道我嫁了人也不收心,還趁我病了對我動手動腳呢……”
林旗正整理着她的藥,聞言眉頭一緊,頭也不回道:“姜音音,你別太過分了——”
姜榆咯咯笑,手指在他肩上戳了一下,“我跟你說話呢,你看着我。”
“不就是要幫人家出氣,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林旗轉回頭,嘆氣,“非要把事情挪到你自己身上,讓我憤怒不安了,你才高興?”
姜榆被說得低下了頭,摳着手指頭不說話了。
林旗還當她是知錯了,結果沒等他再開口,姜榆擡起頭來,抿着嘴巴笑着,含羞道:“嗯,我就喜歡你因為我被人欺負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