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玖

姜榆被帶出了府, 什麽人也沒驚動。

院牆外停着一匹馬,林旗直接把姜榆抱上了馬背,扶她坐穩了, 方松開了手, 問:“往哪走?”

姜榆自見了他一句話也沒與他說, 現在也當做沒聽見一樣不理他。

一個在馬背上, 一個立在旁邊,月光将兩人的身影拖得長長的,折疊到了另一側的牆面上時,只剩下了姜榆一個人的纖細身影。

她不說話等着林旗來跟她賠禮道歉呢。

“往哪邊走?”林旗重複了一遍。

姜榆輕哼一聲,擡起食指朝着前方指去。

林旗牽起缰繩, 但是人沒動,擡頭與她确認道:“走這邊?”

“走不走嘛?”姜榆用鼻子哼哼道。

林旗神色莫名地看她一眼,牽馬帶着她往那邊走去。

他知道林玖在如意齋,要往如意齋去,走反方向才是最近的路線。但是他沒說。

月色如薄紗覆在街道上, 給周遭事物都添上了一層朦胧感,馬蹄聲噠噠, 清脆而響亮。

兩人均未出聲, 然而不出半條街, 姜榆就忍不住了, 腳尖往前一擡, 在林旗胳膊肘碰了一下。

林旗轉頭看她,姜榆不說話,等他目光轉回前方, 姜榆又碰了他一下, 才不滿道:“你都不與我說話。”

“說什麽?”

“說你為什麽悄悄把我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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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旗好言答道:“因為你生病了, 回到家裏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那你不早與我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是為我着想,我還當你是騙我的,難過了好幾日呢。”姜榆責怪了他一句,細聲叮囑道,“你以後要直接與我說的,不能讓我猜來猜去不開心。”

林旗看她一眼,道:“與你說了,你會願意回去?”

夜色将他的聲音襯得清朗了幾分,聽在耳中頗有少年時的感覺。唯獨這話一點兒也不像少時的他能說出來的,以前的他只會點頭,可從不反駁姜榆。

姜榆當然不會願意回去了,不答,反過來責問道:“你幹嘛強詞奪理?”

林旗不欲與她争辯,服軟道:“我錯了。”

“你道歉一點兒都不誠心。”

林旗:“……”

姜榆低着頭,楚楚可憐道:“你明知道我病了,再見着我也不知道問我病好了沒有,一句話關懷的話都不與我說。若不是找不見玖玖,你才不會來找我的。我就知道,你是個負心漢,先前說喜歡我想和我一起都是哄騙我早日和離的……”

說着說着,她捂着心口柔弱地咳了起來,邊咳邊偷看林旗,見林旗仍是不回頭地牽着馬兒往前走,根本沒往後看她一眼。

姜榆不甘心,接着咳,聲音還更大了。

轉了個彎,月亮迎面照了過來,林旗轉頭看着她奮力咳嗽的樣子,忽地輕笑了一聲。

姜榆動作一停,按着心口偏頭看他,四目相對,她沒忍住也笑出了聲,同時止了咳,含羞問道:“你不配合我就算了,幹嘛要笑?”

“笑你讨人喜歡。”林旗道。

姜榆親都主動親過了,摟摟抱抱的事情也沒少做,現在卻因為這簡單的幾個字臉紅。

她不裝咳了,乖巧地坐在馬背上,嘴角翹起。

時間晚了,道路兩旁的人家都已關了門,沒有人聲的寬道顯得空曠而靜谧。

周圍越靜谧,姜榆心裏越甜,這感覺像是他們兩個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不怕別人說閑話。

她望着牽馬走在側前方的林旗,腳再次擡起來,在林旗手臂上輕碰了一下,等他轉過頭來,小聲道:“旗哥,我想你與我一同騎馬。”

林旗想早一點把林玖接回去,好快些送她回家歇息,點頭停步,一手拽着缰繩,另一手按在姜榆身後的馬背上,輕身一躍,就坐到了姜榆身後。

姜榆一偏頭就能看見他的肩膀,被他雙臂環着,都不用自己去抓馬鬃了。

就是有一點不好,林旗剛坐穩,就策馬快跑起來,姜榆身子一晃靠近了他懷中。

這怎麽說呢……姜榆原本想兩個人慢慢走着的,但這樣快馬疾馳着靠在林旗懷中的感覺,她也喜歡,糾結了下,最後還是放棄讓林旗慢點了。

這麽走了一條街到了岔路口,林旗勒馬,問:“走哪邊?”

姜榆食指抵着下巴低低“嗯——”了聲,似乎是在思考,然後細白手指一擡,道:“這邊。”

林旗扯動缰繩,馬兒轉頭朝着她所指的反方向去了。

姜榆:“你走錯路了。”

“姜音音,好好指路,繞來繞去當心回去晚了被你娘教訓。”

“你怎麽這樣啊。”出來前姜夫人特意叮囑要早些回去,姜榆怕再被打了手心,不甘不願地重新指了方向,然後張開手掌道:“你看,我娘還會打人呢,兇吧?”

林旗從她肩上低頭往下掃了一眼,沒看出什麽異常,也不覺得姜夫人會無緣無故打她,回道:“那也是因為你無法無天做了壞事吧?”

姜榆側着肩回了他一肘子,嘀咕道:“你怎麽說話呢?我娘又不在,你幫我說話她又不會知道。”

兩人一人一句,順着錯綜的道路繞了一個小圈,沒多久就到了如意齋所在的街道上。

兩邊盡是各種酒樓茶點鋪子,均已店門緊閉,也有幾家裏面還亮着燭火,是店家在準備明日要用的食材與器具。

到了這條街道,林旗就放緩了馬兒的步子,裝作才發覺一樣問:“是在如意齋裏?”

姜榆斜他一眼,不答反問:“府裏都清理幹淨了?”

“幹淨了。”

“哪裏來的人?”

林旗稍有沉默,低聲答道:“哪裏來的都有,都是近兩年借機進來的。”

他這幾年風頭太盛,有人眼紅,有人想結交,還有的人想查探他府中情況,許多人安插了人手進來。

老管家年紀大了,許多事情注意不到,林玖年紀小不知事,其他人不會管理宅院,才讓人趁機遛了進來。

好在林玖謹慎,即便在府中也不随意走動,身邊有平劍護着,嫌少獨處,也不讓陌生面孔進出她的院子。

也就是林旗要回京了,引得那些人蠢蠢欲動,這才被林玖察覺到了,于是跟着姜榆躲了起來。

姜榆不齒這種趁着大人不在家,鬼鬼祟祟對小姑娘下手的人,氣道:“吓唬這麽小的孩子算什麽……你得把背後的人全都查問出來,還得報複回去。你若是不報複回去,回頭我還把玖玖帶走。”

林旗聽她這句話笑了起來,道:“我妹妹,憑什麽跟你走?”

姜榆扭頭橫了他一眼,“你說呢。”

一是林玖自小就把她當成嫂嫂,喜歡她,什麽都聽她的。二是林旗一去這麽久,林玖那時年紀太小了,再見到他即便知道這是同胞兄長,也不敢親近和信任。

林旗一直裝作不知道林玖所在,也是這個原因。

他若是直接出現在林玖面前要帶走她,恐怕她不僅不會走,還會吓哭。

再有就是,他作為兄長沒能護好幼妹,心中有愧,不知道該如何與林玖相處。

她若是再小一點,完全不記事,林旗徹底把她當成個小孩子就行。或者再大一點,十五六歲也可以,這樣的話也算是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男女有別,他只要照顧好她不被人欺負就好。

可是十歲大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林旗沒接觸過這麽大的姑娘,覺得棘手。

說話間已到了如意齋門口,林旗下馬,再将姜榆抱下,兩人立在褐色的沉重大門前,誰也沒上前敲門。

“待會兒我與你們一起回去,順道檢查下你們府上的環境。”

林旗道:“太晚了。”

“那我先看看玖玖的住處好了,其餘的地方以後我再慢慢檢查。”姜榆扯着他的袖子,道,“我說哪裏不好你就得讓人去修整,知道不?”

姜榆非要得了他的回話,才上前去敲門。

敲了好幾下,慢慢有光亮傳來,裏面的人隔着門框抱怨道:“誰啊,這麽晚了能有什麽事?”

姜榆換了個節奏再扣了幾下,門後馬上就傳開拉門栓的動靜。

沉重的木門慢悠悠地開了條縫,掌櫃的挑着燈籠看清了被屋檐的陰影遮住的姜榆,忙開門請人進來。

姜榆扯着林旗進去,待掌櫃的關了店門,低聲道:“沒事,他是玖玖的兄長。”

掌櫃的松了口氣,不再遮掩了,恭敬道:“小姐這麽晚過來,怎麽不多帶點人?”

“無妨。”姜榆搖搖頭,問他,“玖玖可睡下了?”

“她今日與我那丫頭多玩了會兒,半個時辰前才熄了光,這會兒該睡着了。”

林玖失蹤的事并未傳開,他倆趁着夜晚過來,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林玖接回去的,現在只得讓人去把她喚醒了。

掌櫃的将兩人帶到後院裏,都是自己人就沒進屋,姜榆讓掌櫃的夫人去喊了平劍與林玖,對掌櫃的道:“你與他說說玖玖近來的情況與喜好。”

把林旗安排好,她自己則是偷了懶,瞧見院子裏銀杏樹下懸着的秋千,坐上去惬意地晃了起來。

高大的銀杏樹枝葉繁茂,在皎潔的月色的照耀下宛若披上了一層聖潔的銀裝,風聲從枝葉間掠過,飒飒輕響。

姜榆蕩着秋千,往前去時沐浴在清冷月光下,月光好似一張密集的銀絲細網想要抓住她,可她輕盈狡黠,明明落了網,卻足尖一點,輕而易舉地滑出去,藏到了樹影下。

不停地往返,刻意逗着月光一般。

側間小屋的燭光亮了約有半刻鐘,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半大的人影急急忙忙走了出來。

她站在門前左右看了看,尤其多看了林旗幾眼,腳步遲疑了一下,然後轉頭,快步朝着姜榆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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