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見面

姜榆被打了一頓。

嬷嬷過來給她抹藥的時候, 她還在掉眼淚。

“夫人是在氣頭上才打了小姐板子,打完就後悔了,這不, 馬上就讓老奴來給小姐抹藥了。”

姜榆挨了兩板子, 嬌嫩的手心裏又紅又腫, 嬷嬷剛把藥膏抹上去, 她手一抖就縮了回來,低低啜泣一聲,再一點點把手伸出去,顫聲道:“輕、輕一點。”

“輕輕的,不疼, 啊——”嬷嬷耐心哄着她。

清涼的藥膏抹上去不僅不疼,還帶走了幾分燒灼感,姜榆望着自己的手掌心,帶着鼻音冤屈道:“明明是她說可以,我才告訴她的, 誰知道她說話不作數,一轉臉就打我板子!”

姜榆會被打了板子, 是因為她一聽姜夫人說要讓她改嫁, 又感動又後悔, 心潮澎湃之下, 主動招了她與周明夜是合作的假成親的事。

姜夫人愣了片刻, 眉頭緊皺道:“成親就是成親,哪有什麽真的假的?都住在一個屋了還能有假?”

“……就是假的啊。”姜榆心中暗道,她答應了周明夜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怕姜夫人追問到底, 忙打岔道:“那、那就當是真的呗, 是我說錯了。”

任憑姜夫人再如何問這事,她也沒再開口,姜夫人只能暫時放棄。

姜榆覺得自己做得可棒啦,把所有人都瞞住了,還一瞞就是三年,志得意滿地又把帶走林玖的事情也交待了,說正是用林玖才引得林旗與她一道出京。

姜夫人聽完了,溫柔地笑笑,贊嘆道:“音音一個人竟然瞞了這麽多,真是聰慧機靈。”

正得意的姜榆隐約察覺到一絲危險,警覺地收了聲,可一看姜夫人仍是心疼的慈愛模樣,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可還有別的什麽事?都與娘說了,娘才能幫你。”

姜榆瞬間羞愧起來,覺得她把姜夫人想壞了,但是該說的也都已經說完了,就剩一個周明夜是女兒身了,這個不能背叛了明夜,對誰也不能說。于是她乖乖搖頭,“沒有了,都告訴娘了。”

姜夫人抱着她拍了拍,聲音酸楚道:“音音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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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榆偎着她正要撒嬌,聽見姜夫人音調一轉,高聲道:“把戒尺拿過來!”

轉了一圈,該挨的板子最終還是落回了姜榆身上。

嬷嬷守在外面根本不知道這母女倆說了什麽,但依照姜夫人對姜榆的疼愛程度,這會兒真的動手打她,那也肯定是她做了什麽任性妄為的事情,是該打的。

可是不能這麽說,姑娘家愛面子,做什麽都要順着哄着的。

嬷嬷安撫道:“從小到大,夫人什麽時候真的與小姐生氣了?那是愛之深責之切。這幾日夫人擔憂得夜不能寐,就怕小姐你出了事,小姐你乖乖認個錯,夫人以後再也不會打你板子了。”

姜榆聽着她說的話,往深處想了一想,眼淚流得很歡了,“她以後還會打我的。”

“不能的,小姐放心……”

姜榆放不了心,光是這樣姜夫人已經打了她兩板子,等周明夜恢複了女兒身,少說還得再給她兩板子!

這事誰也沒法說,姜榆只能自己咽苦水。

在家裏養了幾日,三餐與傷寒藥、滋補湯藥交替着喝,姜榆的傷寒很快就痊愈了,有了精神勁兒,她就迫切地想往外去。

然而姜夫人看她看得嚴,一院子的丫鬟時刻盯着,去趟前廳都會被報給姜夫人。

這還不算,最難熬的是姜夫人不告訴她現在是什麽情況,姜榆只知道姜之敏與周明夜都還在保州調查刺客的事情,可具體查出了什麽,她一竅不知,更不用說林旗那邊是怎麽回事了。

他怎麽還不來找自己呢?還要不要接林玖回去了啊?

姜榆撐着下巴趴軟榻上,百無聊賴地翻着書,不小心碰到了手心,絲絲痛癢傳來。姜夫人到底是不舍得,那兩板子打得一點兒也不重,才兩三日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有不經意碰到了才會有一點癢意。

正無聊着,透過環形軒窗看見外面幾個丫鬟交頭接耳的,姜榆從榻上坐起來,喊道:“發生什麽事了?”

丫鬟們聞聲急忙閉嘴散開,其中一個快步走近道:“夫人讓人冰了葡萄給小姐降降暑氣,奴婢給小姐端過來了。”

粉白通透的浮雕花卉琉璃碗裏鋪了厚厚一層冰,上面只擺了八/九顆紫紅色的葡萄,丫鬟道:“夫人說小姐病才剛好,不能吃太多涼的……”

姜榆心不在焉地聽着,朝着琉璃碗伸手,撥了下裏面的冰塊,問:“你們方才在外面說什麽?我娘呢?”

“夫人、夫人有事了。”

丫鬟的語氣聽着不大對,姜榆繃起臉,緊盯着她道:“什麽事?”

丫鬟不說,姜榆道:“我都被關了好幾日了,無聊死了,你還一點兒事情都不告訴我。我又不能去哪兒,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趁着丫鬟為難,她又道:“我平日裏待你不好嗎?我若是真的想逼你說,大可以絕食裝病,是不想為難你才沒那麽做……”

她纏了會兒,丫鬟受不住了,朝外面瞧一眼,悄聲道:“昨日夫人讓人遞了封信出去,今日府上就來了幾個人,夫人正在前面與他們說話呢。”

姜榆皺眉想了想,問:“是什麽人?”

“奴婢隔得遠沒看清,就是瞧着那幾人個個都很威武,一點兒也不比府上的護院差。”

姜榆嘴角一揚,高興了起來。她想起林旗給她的那幾個護衛,可不就是威武高大嗎?

開心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人到了姜夫人手裏,對她來說,可一點兒用也沒有了。

姜榆恹恹地趴下,不抱希望地問:“他們在前面說什麽?”

丫鬟果然搖頭。

姜榆唉聲嘆氣,這麽過了半日,到了晚間,丫鬟要服侍她更新沐浴時,姜夫人過來了。

她先是掰開姜榆的手看了兩眼,見姜榆撅着嘴不高興,無奈道:“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小心眼的?”

“誰小心眼啦?人家都說我溫婉大方,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姑娘。”

姜夫人失笑,道:“你也就在外面裝得好,我還能不知道你?蠻橫嬌氣愛記仇,誰娶了你誰倒黴。”

“不能這麽說我。”姜榆撲過去抱住她,嬌聲道,“我才沒有呢。”

緊接着又道:“旗哥倒黴那也是他自己願意,他就喜歡我這樣的。”

“整日把喜歡挂在嘴邊,怎麽這麽不知羞?”姜夫人都要不知道該怎麽說她了。

這幾日姜夫人讓人去查了林旗回京後都與哪些人家走得近,以及這幾戶人家裏有沒有雲英未嫁的姑娘。這方面還好,林旗除了常去宮中與羽林軍中之外,并沒有走得近的人家。

就是不知道他府上有沒有藏着人。

姜夫人沉思後,直接給林旗遞了封信過去,一個字也沒提姜榆,就是問他府中沒有管理後宅的主母,可還安寧?需不需要這邊派個嬷嬷過去幫忙?

這話問得委婉,就算他府上有了女人,也能說姜夫人是念着兩家舊情才好心發問的,與姜榆沒有半點兒關系。

信送出去不多久,府裏就來了三個護衛,以及一封回信。

林旗在信中明确地回了,後宅中除了伺候林玖的丫鬟和掃灑丫鬟,沒有別的女子,且丫鬟們全歸管家管,無需幫忙。

三個護衛,則是答應姜榆保護她的。

姜夫人哀嘆一聲。

她氣姜榆什麽都瞞着她,明明與周明夜無意還答應嫁過去,好端端的姑娘頭婚就這麽沒了,還在別人府上伺候人,給人早晚請安。

早知道、早知道這婚事荒唐,她肯定早早計劃着讓姜榆和離了,就算不能,也要隔三差五找借口把人喊回府來!

“你又說我不好?我不高興了!”姜榆嚷嚷道。

“不高興那我可就走了,你別後悔。”姜夫人作勢要走,姜榆忙抱住她,“沒有沒有,娘說什麽我都喜歡,沒有不高興的。”

白日裏那麽多時間姜夫人都沒來找她,這麽晚了找過來,一定是有什麽私事要與她說。姜榆琢磨着,多半還是什麽重要的事,這時候可千萬不能讓她走了。

姜榆賣了會兒乖,讓姜夫人滿意了,聽她道:“已經發生過的事,我就不再說了,但是你以後得行事慎重,尤其是與你自身相關的事。”

“嗯嗯!”姜榆乖順點頭。

姜夫人一看她這樣就知道她壓根就沒聽進心裏去,只盼着說三句她能記住一句,又道:“感情的事更是難以捉摸,不能太過偏激,需知曉許多事情過猶不及。”

姜榆再點頭。

姜夫人順暢地接道:“那你把林玖還回去。”

“不要!”姜榆立即搖頭,轉身坐到了梳妝鏡前,“說好了要我帶旗哥去才行的,他不來找我,我才不要告訴你玖玖在哪兒。”

姜夫人氣道:“你真是……”

真是什麽最後也沒說出來,見姜榆開始摘發間金步搖了,無奈道:“行了,出去吧。”

姜榆沒聽明白,對着銅鏡左右照着,頭也不回地問:“這麽晚了,出去哪兒啊?”

“去把人家妹妹還回去。”

……

一陣沉寂後,姜榆猛地轉身,燭光下一雙明眸中流光潋滟,驚喜道:“旗哥來啦?”

姜夫人簡直沒眼看,道:“不然我把你院子裏的人都攆下去做什麽?”

姜榆喜悅極了,起身抱住她蹭了蹭,“娘你最好了!”

“得了,快去,早去早回。”

“嗯!”姜榆應了,快步往外走了兩步又折返回身,對着銅鏡把精致的金步搖重新戴回發間。

推開房門,姜榆一眼就看見了靠着紅柱抱臂而立的人,檐下的燈籠搖搖擺擺,燭光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姜榆腳尖一動想上前去,想起之前林旗未經她允許就把她送回家了,又止住,把嘴角壓了下來。

而林旗聽見聲響就站直了,目光從姜榆身上掠過,對着她身後走來的姜夫人拱手行禮,“姜夫人。”

姜夫人已三年餘沒見他,此時看着他較之前更為英挺的身姿,不由得想起逝去的林家夫婦,還有那近幾年無所依的幼小的林玖,一時心頭酸楚。

暗自吸氣,她定了定神才道:“哎。”

姜夫人不願意提及傷心事,只對眼下的事情叮囑道:“當心些,別讓人瞧見了音音,讓人看見了不好。”

林旗點頭。

姜夫人又道:“她風寒剛好,要早些回來……”

林旗再點頭,沉穩道:“是。”

姜夫人還想說林玖年紀小,讓他把人接回去之後細心些照料,然而現在根本沒有立場說這話,沉默下,轉身把姜榆朝着他推去,道:“那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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