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親事端倪
四月芳菲,芍藥與牡丹競相綻放,争奇鬥豔,堂皇富麗,香飄長安城。轉眼間,麗人們鴉發堆疊的鬓邊就插戴起了色彩缤紛的牡丹或芍藥,平添幾分好顏色,越發妍麗妩媚。輕薄的春衫也換成了輕紗夏衫,半臂披帛,裙裾飛揚,更顯婀娜多姿。
李徽捧着白玉盤,徐徐穿過弘文館前。白玉盤中盛滿新剪下來的牡丹芍藥,花瓣上猶自滾動着水珠,似墜非墜,鮮豔動人。他隐約聽見裏頭李泰的大笑之聲,忽地停下步子,對前頭拿着花剪的長寧郡主道:“悅娘,弘文館階前的芍藥生得好,不如去剪幾朵?”
“真的?阿兄,我們去瞧瞧。”長寧郡主今日剪花的興致極高,已經辣手摧了許多花,自然不願意放過弘文館。她笑嘻嘻地走在前頭,果然在館舍階前發現數從芍藥,開得極盛。于是,她回首沖着李徽粲然一笑,繼續剪花。
館舍內,隐約能聽見李泰評書論畫的聲音,斷斷續續,聽得并不算清楚。然而,不過是寥寥幾句,卻引來諸多人紛紛附和稱贊。李徽想起這些時日以來,自家阿爺的興致莫名高昂,成日裏早出晚歸,心裏不禁輕輕一嘆。
大世父一家回到長安後,并不得祖父祖母歡喜。侍疾的大世母與堂兄日日入宮,大世父卻幾乎足不出戶。京中衆高官世族也仿佛将他遺忘,沒有任何人提起這位廢太子。兩廂對比,阿爺自覺過得十分惬意,頓時郁色盡去。如今他在弘文館中如魚得水,成日興高采烈,應當算是件好事。不過,令他覺得擔憂的是,過不得幾日,大概連弘文館的詩賦唱和、書畫評鑒也已經無法令阿爺滿足了。
需要如何做方能讓阿爺知曉,如今早已并非從前,絕不是他能頻頻舉行文會,結交士子、博取盛名的時候。在太子叔父心中,只有安安靜靜、滿足現狀的兄長,才是他能容忍的好兄長。否則,他此刻的所作所為,與當年奪嫡之時有何區別?
“阿兄,玉盤都盛不下了。”長寧郡主小心翼翼地将最後一朵芍藥放在花堆之上,“咱們這便回立政殿去,給祖母挑花簪戴罷!世母姑母們、姊姊妹妹們也都能挑。阿兄想不想簪一朵戴戴?我覺得,阿兄戴着一定很好看!”
“你戴着才漂亮。”李徽挑出兩朵單瓣芍藥,給她簪在雙丫髻上。小家夥抿了抿菱唇,攏了攏鬓角,笑得越發燦爛,牽着他的手便往回走。
兄妹二人回到立政殿之後,便将滿滿一盤花獻給了秦皇後。秦皇後看着鮮妍的花朵,難得露出了笑意:“悅娘,阿徽,替祖母選兩朵花簪戴如何?”
長寧公主挑了一朵火紅的重瓣牡丹,李徽便斟酌着挑了一朵稍小些的茜紅重瓣芍藥。杜氏與閻氏親自給秦皇後簪戴起來,不僅一大一小很是相稱,鮮紅而又生機勃勃的花朵還襯得她蠟黃的臉色更多了幾分血氣,瞧着竟像是病情緩和了許多。
宮婢将銅鏡挪了過來,秦皇後對鏡細看,微微一笑:“我雖是老婦,但也取了兩朵花一二顏色,瞧着倒是不錯。看來日後可得多簪戴簪戴這些鮮花才是。說起來,悅娘與阿徽剪了這麽多花,我一人也戴不完,你們都挑着戴上,讓我好生瞧一瞧。”
說着,她便笑吟吟地看晚輩們笑容晏晏地挑着花朵:蘇氏挑了櫻桃色的重瓣芍藥,閻氏挑了石榴色的單瓣牡丹,杜氏挑了海棠色的重瓣牡丹,臨川公主挑了朵淺黃色的重瓣芍藥,安興公主挑了朵與牡丹一般無二的火紅芍藥,清河公主随意簪了朵墨紫牡丹。孫輩們則更加随意,順手取了一朵戴上便罷了。
秦皇後環視着她們,滿意地微微颔首,又将在場唯二的孫子——李厥與李徽喚到跟前,親自替他們各簪了一朵單瓣芍藥。男子簪花多用鮮妍小花,瞧着既風流又無太濃重的脂粉氣,很是相襯。兩位郎君簪得花朵之後,果然得到長輩同輩的一致贊譽,秦皇後挑花的眼光自然亦是稱贊的重中之重。
秦皇後握着孫兒們的手,忽然對蘇氏道:“阿厥今年也有二十二歲了罷?在黔州時沒有合适的女子,所以一直不曾成婚?”李厥在堂兄弟們中間排行第四,原本他還有一位庶兄,身體一直十分孱弱,奪嫡那幾年間便去世了。如今他是李嵩唯一的兒子,卻一直未曾成婚,自然令秦皇後有些挂念。
蘇氏無奈一笑,回道:“他十五六歲時曾訂過親,對方是黔州小官之女。後來那一家升了官,即将遷轉去別處,舍不得女兒遠嫁,便将婚事作罷了。”她性情婉約,字裏行間并未提對方的任何不是之處,但在場之人又如何聽不出來,分明是對方悔婚了。“舍不得”這樣的理由,又能瞞得住多少人的眼睛?
清河公主聽罷,禁不住怒道:“咱們李家的兒郎,豈是随便什麽人都能輕視的?阿娘,咱們可一定要給阿厥選個好千倍萬倍的娘子!讓那個短視的人家日日後悔去。”
秦皇後略作沉吟,對杜氏道:“阿杜,你幫阿蘇斟酌一二,從京中選出合适的小娘子,适配阿厥。趨炎附勢之輩,不作親家也罷,只選家世出身皆不錯的好女子便可。待到阿厥成婚的時候,我會請聖人降恩,也不會委屈了好人家的小娘子。”如此,便是要給李厥封爵的意思了。
清河公主立即脆聲笑了起來,挽着臨川公主道:“這樣的喜事,怎麽能少了我們?阿嫂們若不嫌棄,我們也幫着參詳一二如何?”
蘇氏忙謝過杜氏與兩位小姑。安興公主娥眉挑起,掩住眼中的輕諷之色;閻氏則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徽,看得新安郡王有些茫然地擡起了眼。
秦皇後并未忽略閻氏的神色,也仔細地打量着李徽:“說來,阿徽虛歲也已經十四了。當年你阿爺在你這樣的年紀,便已經娶了你母親。阿閻,如今你們怎麽一點也不急?在均州時,你們可曾給阿徽定下婚事?可曾給阿徽相看了王妃?”
李徽立即搖首。前世自家阿爺從來不管這種小事,而且新君繼位不久便去世了;母親倒是替他尋了幾位均州當地的小世族之女,可惜都不堪為配。最終,他的王妃是未來的皇帝陛下賜下的,與他一樣滿懷不甘不願,千裏迢迢遠嫁而來,終成一對怨偶。
閻氏立即接道:“先前在均州時,阿徽尚是一團孩子氣,兒便覺得給他說親事有些為時尚早。而且,阿欣亦是十五歲方成婚,他也不必太着急。不過,如今身在長安,确實是相看小娘子的好時候。少不得,還須得阿家、弟妹與小姑們幫着瞧一瞧了。”
秦皇後望了她一眼:“阿徽年紀尚幼,确實不必太過着急。阿閻,你回去後先仔細斟酌罷。待阿蘇阿杜她們幾個忙完阿厥的婚事,再來幫你相看阿徽的親事。此外,阿蘇,茜娘已經十三,也該為她考慮一二了。”對于李茜娘而言,嫁在長安便意味着不必回黔州,自然是她最好的歸宿。
蘇氏聽出她的言下之意,輕輕點頭:“阿家放心,兒省得。”
閻氏亦明白秦皇後并不欲插手李徽的婚事,便是默許她給閻家的小娘子一個當郡王妃的機會。然而,她卻并不需要這樣的機會,更不會再一次給閻家為了利益舍棄家人的機會。她看向李徽,淡淡地笑起來:“阿家放心,兒明白。阿嫂相看媳婦的時候,可否容我也去湊一湊熱鬧?趁着機會,正好看看各家的小娘子們。”
李徽看了一眼雙頰微紅的堂兄李厥,正想着自己是否太淡定了些,便聽自家母親道:“到時候,我将阿徽也帶過去看看。既然是他選媳婦,當然須得他自己取中了才可。”又聽蘇氏道:“确實該如此,阿厥也該在場才是。他們堂兄弟二人一起去,也不至于太過突兀。”
在長輩們意味深長的笑聲中,李厥略顯蒼白的面容上已經染滿了紅暈,李徽則不知這個年紀的少年郎該作何反應是好,只得作毫不在意狀。殊不知,兩人這樣迥異的反應,也坐實了他根本還未開竅,連知好色慕少艾亦是渾然不覺。
閻氏瞧着他,笑得彎了眼。
長寧郡主眨了眨眼,忽然道:“兒也要去相看阿嫂,替兄長好好看一看。”
杜氏禁不住輕嗔,伸出纖纖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呀,湊什麽熱鬧?”
“這種熱鬧,為何不能湊?”長寧郡主覺得不滿,輕輕哼了一聲,拉着李徽認真地問,“阿兄,我替你選阿嫂如何?”
“好!”李徽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對自己的王妃沒有任何想法,母親滿意當然最為重要——能讓小堂妹也歡喜,日後與兄弟姊妹往來時便可融洽和樂,自然更不錯。
聞言,一群王妃公主笑得越發歡暢了。見衆人笑不能抑,大有調侃他們兄妹二人的意思,李徽索性便對秦皇後道:“祖母,孫兒帶着悅娘去街上走一走,去去就回。”待秦皇後含笑答應後,他便迫不及待地帶着長寧郡主出去了。而他們身後,再度傳來一陣歡笑之聲。
堂兄妹兩個來到宮門前後,面面相觑,一時也不知該去何處游玩是好。思索半晌,李徽低聲道:“你聽完平滅逆賊的傳奇之後,不是一直對我的好友王子獻很好奇麽?他如今正在國子學中讀書,我帶你去會一會他如何?”
長寧郡主立即連連點頭,興奮之極。
作者有話要說: 李厥:=/////=,要,要娶娘子了
李徽:→ →,聽說我也要娶娘子了╮(╯-╰)╭
王子獻:= =,是嗎?說好的我是濮王府的人呢?
李欣:呵呵,你想得太多了
王子獻:^ ^我明白了
李徽&李欣:你明白什麽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