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飛機在墨爾本國際機場落地, 上了機組車, 寧佳書第一件事先把手機掏出來開機。

手機網絡加載很久, 連上網的瞬間,果然看見霍欽發過來的未讀消息。

她眉眼舒展,滿意地點開查看。

A:項鏈在洗手臺。

下面跟着圖片, 施華洛世奇的小天鵝細鏈在他指尖垂落,寧佳書的目光卻只落在那白淨修長的指節上。

Shushu:我說怎麽找不到呢,你收着,我回來找你拿。

最後附贈一個送飛吻麽麽噠的天線寶寶。

他們回上海的時間都沒個定數, 可能她才落地, 霍欽又往別處飛了, 不找個名正言順的借口接觸, 下一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他也差不多到結婚的年紀了, 寧佳書記起來他上次和陌生女士吃飯, 到現在還很有危機感。

“這項鏈的手模挺好看的……”

和她坐同排的空乘剛好瞄到, 正要細看,寧佳書已經把手機收起來, 應道,“是吧,我也覺得。”

“是要幫忙代購嗎?我有常去的店,要不等明天休息咱們一起去呗。”

這些常飛國際航線的空乘對各個城市折扣最高的名品店們了如指掌,并不擔心寧佳書不答應她的邀請,誰料寧佳書卻拒絕了。

剛剛結束十一個小時的航程,回酒店路上, 機組的人大多在睡覺,車廂內很安靜。寧佳書心裏想着事,不是很想聽她說話,抱歉開口,“不好意思,我明天已經有安排了。”

車窗外的燈光透進來,照出女人的樣子。

寬額尖下巴,标準的一張瓜子臉,兜風耳,唇很薄,五官組合在一起勉強算漂亮,但寧佳書對這種面相沒什麽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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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學那會兒就遇到一個,不過就是在瑜伽班打過幾次照面的女生,在背後說她品行不端,腳踏幾條船,把男生耍得團團轉,還傳得有鼻子有眼。

傳謠的是認識的同學朋友倒也罷,寧佳書對人性裏醜陋的妒忌了解從不缺乏。

是那樣話都沒說過兩回、名字也記不住的人,就有點莫名其妙了。

要不是後來瑜伽班的女老師提醒,寧佳書還真找不着源頭。

她向來是個锱铢必報的壞家夥,拿着搜集的證據,摩拳擦掌打算去人寝室找麻煩時候,卻被宋博聞捷足先登了。

那人不知道用什麽手段逼得那女生在學校論壇上公開道歉,而且道歉後身上還背了個處分。

那時兩人已經分手了,盡管寧佳書嫌他多管閑事,但沒辦法,女生已經這麽慘了,她也不好再做什麽。

也就是經此一戰,寧佳書徹底在航院揚名。

她的美照從BBS傳遍學校網線到達的每一個角落,男生把她海報貼宿舍,學校找她拍攝下一屆新生宣傳手冊,室友幫人遞禮物給她收好處收到手軟。

再看到身邊乘務那典型的犯口舌臉,寧佳書就先入為主不喜歡,那人說半天,她頭一偏,半閉着眼睛假寐。

耳邊終于消停了。

不就是多幾分姿色,傲得跟什麽似的。

霍欽怎麽會看上這種人?

女人收回視線心中暗罵。

這些話寧佳書自然聽不到,不過即使聽到了,估計也并不以為意。讨厭她的人多了去了,普通人號都排不上,也就只敢在背後嚼嚼舌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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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組會在墨爾本停留兩天,翌日,早上七點鐘,寧佳書吃過早餐便準備出酒店。

離席時,機長見她背了相機猜到她要去景點了,打趣道,“在澳洲學飛兩年,那些景點還沒逛夠啊。”

沒逛夠。

寧佳書微笑,“學飛時候沒空,現在有時間剛好出去轉轉,大家好好吃。”

“不需要人和你作伴嗎,怕你一個女孩兒不安全,我看小夏好像挺閑的……”

寧佳書對上級的撮合敬謝不敏,“謝謝機長,真不用啦,我就在附近轉一轉。”

她背起包,起身又看見餐桌對面的夏圖南,他懶洋洋靠在餐椅上擡眸望來,目光交彙時無辜偏頭,痞氣的眉梢一挑。

像極了勾引。

寧佳書乘電車先去了維多利亞國家美術館。

說起來那還是霍欽和她第一次正兒八經約會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心血來潮想舊地重游。

那時候整天待在航校,寧佳書悶得都要生出厭學情緒了,恰巧生日前夕霍欽終于有了獨立駕駛的資格,她便以生日要挾他帶她出去約會。

澳洲的小型飛機不難租,那是一架四人座小飛機,不過只坐了他們兩個。

假期有一整個星期。飛機從perth起飛,越過昆士蘭州,新南威爾士,最後抵達墨爾本,幾乎橫跨整個澳大利亞。

他們穿越雨林,也途經溪流,駕駛艙能清晰看到沙灘和碧藍色的海,蜿蜒曲折的海岸線,還有金黃色的田野。

她不是第一次上飛機,但是那一次留給她的震撼,卻是畢生難忘的。

直到又過很久,朋友間小聚,真心話的瓶口對準她,問她經歷過最浪漫的事,寧佳書的第一反應,還是那年霍欽曾經帶她駕駛Cessna 182,去追逐橫穿南澳大利亞一望無垠大平原上飛馳的高鐵那一刻。

心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多巴胺像是從腦子溢到了血管,湧動加速。

藍天白雲的映襯裏,霍欽沉靜的眼睛,英挺的鼻子,都成為永恒難忘的記憶。

寧佳書下定決心要讓霍欽睹物思情,轉大半天,把記憶中曾經駐足的地方都繞了一遍,然後拍照留念。

直到夕陽西下,在廣場邊看了會兒鴿子,估摸着霍欽那邊有空的時候,才給他發了消息。

Shushu:你猜我在那哪兒?

附圖是深藍色的城牆牆面,倒映在環繞的水波裏。

霍欽正在做午飯,天然氣竈上的鲫魚湯剛燒滾,咕嘟嘟冒着白泡。

A:墨爾本。

Shushu:真快,我就知道你還記得。

不用猜,霍欽都能想象到寧佳書得意勾起來的唇角。

圖片裏既沒有文字标識,也沒有人物入境,可他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維多利亞國家美術館。

不管願不願承認,有的記憶遠比想象中難忘得多。他和寧佳書在那城牆外擁吻的倒映,也曾落在墨爾本夕陽下碎金般濯爍的池光裏。

Shushu:你在做什麽?

霍欽看完便把手機翻過去,專心盯着鍋裏。

他很清楚,這也許是她又一次心血來潮,給他鋪開溫柔陷阱,等他咬鈎。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還沒理清楚,心裏很亂。

寧佳書本打算霍欽回完就順勢告訴他自己在做什麽,可消息發出去像石沉大海一般,遲遲等不到回應。

信號不好沒收到?

寧佳書繞着廣場轉了小半圈,直到信號滿格也沒見霍欽的回複進來,才明白,他是真的不太想理她。

有只灰鴿子落在她腳邊,嗓子咕嚕嚕咕嚕嚕叫喚,小眼睛虎視眈眈盯着她手裏的面包。和別的鴿子不同的是,這只格外胖。

若說寧佳書剛剛還有閑情逸致逗它,現在才是煩得半點耐性都沒有,生怕這家夥把排洩物拉在自己身上,嫌棄地退後兩步,“走開。”

“Beat it!”怕它聽不懂中文,寧佳書又重複一遍。

她最怕這種長羽毛的禽類,虛虛踢一腳,胖鴿子卻不以為意,撲騰着跳了兩步又朝她腳邊過來。

這一跳,倒是讓寧佳書想起來一件事來。

她不喜歡鴿子,可是霍欽喜歡啊。

從前住航校宿舍的時候,他們陽臺外面來了一窩小鴿子,霍欽的室友們天天吵着想吃鴿子肉,都被他攔了。每天開火或從食堂帶回來的剩飯都拿到陽臺上喂,大家都戲稱那是他的鴿兒子。

鴿子們長大後就離開了,只有剩下灰色的那只,因為太胖飛不起來,過完冬天後,某一天清晨從陽臺上掉下去摔死了。

霍欽和她一樣是獨生子女,不同的是,她心腸硬,霍欽卻心腸很軟。

他對喜歡的東西有着極高的包容度和耐性,被他一心一意喜歡着的人,是幸福的。就如同那只被心甘情願溺愛致死的鴿子一樣。

她心生一計,掰了幾塊碎面包屑,從鴿子那邊逐一放到自己跟前。

鴿子果然上勾,埋頭吃着過來。

她大喜,回頭輕聲招呼了個不遠處的年輕白裔男子,相機遞給他,麻煩他幫自己拍張照。

寧佳書的要求很多,男人聽完卻非常爽快地答應了,瞧着她半信半疑的眼神,笑道,“Trust me。”

她又往掌心放幾塊碎面包屑,忍着禽類動物立在自己手心的不适,小心翼翼站起來,挑選了一個有光學美感的角度站穩。

寧佳書今天穿的是白色長裙,戴寬檐帽,卷發兩邊編起來盤在腦後。

戴一對珍珠耳環,唇瓣是細膩的朱紅色,除掉墨鏡,更有點像美術館畫裏走出來的中世紀貴族少女。

她一手托着鴿子,回頭去看攝像頭。

背景是油畫般的街道與廣場,火紅的夕陽裏,數不清的鴿子悠閑在覓食。

白裔男人像是得到靈感般,不停地按快門鍵,寧佳書只能也不停變換姿勢,或憂傷地扶帽檐,或上半身前傾與鴿子對眼。

直到鴿子飛走了,男人把攝像機遞過來,走前還在誇贊,“You are so beautiful!”

寧佳書看着眼前一組大片既視感的寫真也吓一跳,連圖都不用修,她這才知道剛剛那個男人為什麽叫她相信他了,拍得這麽好,她居然随手就拽來個攝影師。

不管怎樣,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寧佳書随意抽了張紙巾擦掌心,把相機照片導入手機相冊之後,挑了那段短視頻迫不及待發過去。

Shushu:這只是不是超級像你從前溺愛死的灰鴿子。

視頻加載完,寧佳書便忐忑等起了回複。

做了那麽大犧牲,要是霍欽還不理人,她就真的要發飙了。

另一邊,霍欽剛關火,黃豆豆湊到跟前來聞魚湯,“要開飯嗎小舅?”

她端着碗筷迫不及待,餘光剛好看見新進來的消息。

她剛剛啃筆頭做大題的時候,就一直見霍欽盯着手機看。想起小外婆要她盯緊舅舅的話,趁霍欽轉身的功夫,随意伸手劃了一下屏幕,誰知就是這一下,聊天框裏居然彈出了上次在電梯裏見到的那個大美女的視頻。

封面上異國廣場的夕陽更将她的臉映得美輪美奂,像一幀電影畫面。

她就說吧就說吧,她小舅肯定和這個女的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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