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應該同情誰？
碰上晚高峰, 公交車在路上塞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磕磕碰碰地到達目的地。
他們下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三人又任勞任怨走了2公裏路, 這才沖進醫院。
宋楠楠都沒打算攔着林安打車, 可問題是要有車能讓他們攔住呀。
許晨陽已經在急診大樓門口等着，見到林安，他如釋重負，立刻伸出手來：“江湖救急, 兄弟, 借錢，完了以後讓他們還你。”
宋楠楠朝裏頭看, 瞧見了好幾個籃球隊的男生，就是沒一位成年人的身影。
穿越人士不由皺眉頭：“他們父母呢？什麽只有你們在這兒？”
小孩子喝高了喝到醫院裏頭了，熱心群衆第1件事情難道不是應該聯系家裏頭的大人嗎？
許晨陽驚恐地擺手：“你開什麽玩笑, 要是樂哥他媽知道了, 咱們一片樓，哦不，整個小區, 錯了，是整個廠區，今年連過年都別想過!”
他一想到那場景，就忍不住渾身直打哆嗦。
宋楠楠面如鍋底, 聲音也拔高了：“所以你們就敢瞞着？誰給你們的膽子!萬一有什麽不好, 你們打算哪個出來承擔責任，你們承擔得起嗎？還有樂哥他放假了嗎？縣中高三寒假只休一個禮拜, 臘月28才放假吧。”
就連他們這些初中生也不過今天剛考完期末，後面還有閱卷以及講評試卷, 距離正式放假都有好幾天。
縣中采取的是軍事化管理，人不見了，現在學校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子呢。
“說不定學校已經報警，警察正在到處找人呢!不知輕重的東西!”
籃球隊的男生個子都不矮，此時此刻卻瑟瑟發抖，噤若寒蟬。
媽呀，這個宋楠楠才上初二，怎麽比教導主任還兇？
宋楠楠扭過頭，又瞪已經伸手掏錢的林安：“給什麽錢，趕緊給他們家打電話!”
她越說越火大，忍不住抱怨，“多點大的小屁孩，還學人喝酒了。”
衆人囧囧有神，好像醉倒的兩位再小也都比她大吧。
跟周偉關系最好的男生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嗐，他……他失戀了。周偉這倒黴蛋被他女朋友甩了，他喝酒的時候，樂哥剛好經過，本來想勸他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喝一塊了。”
“啊？”宋楠楠與舒方圓異口同聲，“怎麽就分手了？”
其實這段話裏頭問題最大的應該是樂哥為什麽會突然間出現？可是周偉被甩的事情實在太過于突然，以至于剛得到消息的人都跑偏了方向。
舒方圓更是喊了起來：“憑什麽甩了他，那個，他不才送了他音樂盒嗎？250塊呢，人財兩空，他可真是個二百五。那女的存了心訛他東西吧……要真想分手，為什麽不早點兒說？收人家這麽貴的東西再分手，真不要臉。”
其實她跟周偉關系一般，而且因為感覺周偉撒了謊，所以對着男生觀感還挺糟糕。但是，再看不上眼，這也是自己班上的同學。
250塊呢，一想到這事兒，他就感覺他們初二年級額頭上齊刷刷的閃爍着250三個大字!
宋楠楠扯着舒方圓，示意這姑娘別說了。我勒個去，從她說出250跟音樂盒這兩個關鍵詞，宋楠楠就沒敢再看林安的臉。
然而舒方圓卻為同學打抱不平：“這女的是撈女嗎？收了人家250塊錢的音樂盒，還沒摸熱乎呢，就分手。臭楠楠，你別拉我，250塊錢呢……”
大概是重複的250反複刺激姑娘的神經，後知後覺的少女終于意識到不對，趕緊捂住嘴巴。
可惜已經遲了，林安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她的臉上，遲疑着問：“那個音樂盒……”
宋楠楠強行打斷他的話：“別說這些，電話打了嗎？他們家裏頭的人什麽時候過來？”
林安臉上流露出無奈的神色：“我不知道號碼呀。”
許晨陽也趕緊幫腔：“就是，這個以後再說。兄弟給錢啊，我們的書包還壓着呢。不交錢的話他們後面用不上藥的。”
宋楠楠頭痛不已：“好，手機給我，你不聯系我來聯系。這壞人我來當行了吧，等他們爸媽過來，我負責跟他們談話溝通總可以了吧？”
林安有些遲疑：“你知道他們家的號碼？”
“我不知道!”宋楠楠瞪眼睛，“但我知道杜老師的電話，杜老師有所有班上所有學生家長的聯系方式。”
一聽到老師兩個字，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媽呀，樂哥也就算了，反正早就初中畢業了。要是讓杜老師知道周偉喝成這樣的事，他肯定死翹翹了。
幾個男生都拉着她，還跟她拱手作揖：“大姐，求你了，不用這樣子。”
舒方圓都有些遲疑：“要不，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
“幹什麽？”宋楠楠已經拿過手機，直接撥電話，“你們講究點兒策略行不行？我就說找周偉有事，沒找到他家電話。”
杜老師不疑有他，不僅報了周偉家的固定電話，還給了宋楠楠周偉爸爸的手機號，省得到時候找不到人。
她也不理會旁邊一幹目瞪口呆的小屁孩，直接撥電話，開門見山：“叔叔你好，打擾了，我是周偉的同學宋楠楠……”
“哎呀，楠楠啊，真是不好意思啊，麻煩你了。”
宋楠楠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就迫不及待地道謝兼道歉，“還讓你們這麽費心。”
宋楠楠奇怪，為啥這聲音好像是重疊的？
當然重疊啦，因為一位身材矮壯，臉型五官瞧着跟周圍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手裏抓着手機，正匆匆忙忙地往他們的方向來。
男人滿頭大汗，嘴裏頭急着嚷嚷：“周偉，我兒子周偉在哪兒啊？”
原來這醫院以前是熱電廠的職工醫院，雖然好幾年前改制，已經脫離了廠子，但裏頭的不少職工可以說看着這群孩子長大。
接診的醫生看這群不省心的東西折騰了半天也沒把大人叫過來，憋不住自己想辦法，聯系了周偉的父親。
周爸爸一靠近，宋楠楠就聞到了股濃郁的魚腥味，熏的她差點兒當場嘔吐起來。
中年男人卻渾然不覺，只口中喊着：“周偉呢？在裏頭嗎？”
許晨陽趕緊解釋：“周叔叔你別着急，他不在這邊，在兒科病房。”
什麽？!
原本因為不小心說漏了嘴恨不得自己能隐身的舒方圓瞪大了眼睛，又失聲喊了出來：“兒科!”
難道是醫生也覺得初中生喝酒喝成這個樣子實在太過于幼稚，所以必須得在兒科待着嗎？
在場的男生集體面紅耳赤，尴尬的不行。那個醫生說周偉還不滿14周歲，只能在兒科看病。據說不僅是周偉，就連他們也一樣。
吓得大家都發誓，14歲之前堅決不再生病了。
周爸知道了兒子的去向，也顧不上再跟這群孩子，匆匆忙忙地跑去了兒科病房。
宋楠楠掃視一圈周圍面色各異的少男少女，意味深長道：“現在知道早戀的壞處了吧，失戀了，喝酒喝趴下了，最後只能看兒科。”
也不嫌丢臉!
一群男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他們可真是躺着也中槍，明明和他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行了，還有樂哥。”宋楠楠眼睛盯着許晨陽，“趕緊報他家的電話號碼。”
許晨陽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一口咬定：“我不知道，我又不背號碼來着。”
宋楠楠氣的恨不得揍死這小子，她點了點許晨陽：“好，很好，你等着，我打電話問我奶奶。”
許晨陽的眼睛眉毛一塊兒往天上飛，想要攔着人又被宋楠楠的氣勢逼得連後退，只能苦着臉求饒：“好了，姑奶奶，算你狠，行了吧，你好歹等樂哥人緩過來再通知他爸媽過來呀。不然就這樣子，他們不得瘋了。”
宋楠楠瞪眼睛：“萬一緩不過來呢。”
周圍一圈男生都被吓壞了，不至于吧，不就是喝了點兒酒嗎？人都到醫院了，怎麽還緩不過來？
宋楠楠冷笑，還真是一群小屁孩懂個屁，每年因為喝酒猝死的人海了去了。不信你們現在問問急診的醫生。
宋楠楠挑高了眉毛：“現在知道電話了嗎？”
許晨陽驚疑不定，下意識地摸了摸了自己的臉，不知道要不要出賣樂哥。
周偉爸爸先過來了。
他看完了兒子，心安定下來，趕緊過來跟小孩們打招呼。
人到中年的男人嘆了口氣，一言難盡的模樣：“哎喲，這小子也真是的，成績進步心情好，也不能這個樣子呀。這才多點大，還喝酒呢。”
在場衆人面面相觑，這是周爸腦補過度還是周偉不知死活，這會兒了還敢吹這種牛皮？
喲，這臭小子是醒了呀。
周爸沒讀懂少年們豐富的眼神，只朝宋楠楠笑呵呵：“那個楠楠啊，叔叔謝謝你。這麽長時間多虧你幫忙輔導我家周偉學習，他才有進步。真是辛苦你了，大晚上的下了晚自習還給他們補課。”
舒方圓先是戰戰兢兢地聽着，聽到這兒的時候突然間反應過來不對勁。
什麽大晚上的？
周爸奇怪：“你們不是結束晚自習以後還一塊兒學習的來嗎？”
宋楠楠心中暗叫糟糕。
舒方圓喊出了聲：“沒有啊，之前學校沒上晚自習的時候，他是跟我們一塊兒學習過。後來上的晚自習，他就沒再過來了呀。禮拜六禮拜天也是的，他說作業來不及寫，就沒參加了。”
周爸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聲音聽上去都有些顫抖：“沒有？”
宋楠楠在心中一聲哀嚎，完蛋了，大型穿幫現場。
不用說，晚上7:30下晚自習，此後的時間周偉去幹什麽了？恐怕只有天知道。
雖然理論角度上，下了晚自習之後，得有家長領着學生才能離校。可就像舒方圓她媽一下子帶走三個小孩一樣，周偉肯定也能找關系好的朋友幫忙代領。
其實都在廠區裏頭，誰還不認識誰。就家長來看，學校要求家長必須接下晚自習的孩子是小題大做。都初中生了，又不是小寶寶。
所以給了周偉混水摸魚的機會。
下了晚自習之後，他既沒回家也沒有參加小課堂學習，那能去哪兒，肯定是去約會了呗。真是人間悲劇呀。
周爸爸拉下臉，罵了句：“狗日的王八蛋!”
宋楠楠想提醒他罵的有問題，周偉是王八蛋的話，那誰是王八呀？還狗日的，真虧他想得起來。
周爸大概是覺得不能當着人家孩子的面發脾氣，只好走到旁邊摸手機。
宋楠楠看他按電話號碼的時候手都在顫抖，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當爹的還是從醫院出去之後估計要接受男女混合雙打的兒子。
“那個，杜老師啊，打擾您了，我是周偉的家長。我想問一下周偉期末考得怎麽樣啊？”
電話那頭杜老師說了什麽，宋楠楠不清楚。她只看到周爸爸的臉越來越黑，到最後已經是煞氣沖天。
舒方圓憤憤不平：“他太不要臉了，他怎麽可以騙他爸爸呢？他騙了所有人!”
宋楠楠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小姑娘，流露出老阿姨的憂傷：“孩子欺騙最多的就是父母呀。而且他們周圍的人會幫着他們一塊兒欺騙大人。”
說話的時候，被她目光掃過的男生們感覺自己又集體中槍了。
宋楠楠不理他們，擡腳往護士站去。他們不說她就自己問。都是老職工，說不定有樂哥家的熟人呢。
沒想到不等宋楠楠打電話，躺在病床上的樂哥居然睜開了眼睛，神色頹喪：“不要告訴我爸媽。”
他說話的時候還大着舌頭，看樣子沒有完全酒醒，不過神志倒好像是清楚了。
護士過來幫忙拔了針頭，詢問他們的意思，是繼續留院觀察呢還是自己回家看情況？出院就簽字，留觀的話繼續交錢。
樂哥掙紮着起身：“我……我要走。”
宋楠楠平靜地看着他：“你打算去哪兒？回家還是回學校？”
去哪兒？他不想回家。
他跟學校請過假了，他說感冒不舒服想要回家休息，學校不會找到他家裏頭的。
可是他不想面對自己的父母，他難受，他就想一個人靜靜呆着。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把他一個人丢在小旅館且不說遍地是熟人，說不定就碰上哪位叔叔阿姨捅到他父母面前去了。就是讓他一個人呆着，要是他後面有個什麽情況，那可如何是好？
帶他回家，在場的初中生們也做不到。熟人社會呀，哪家父母曉得他的情況會不通知樂哥的爸媽，他們瘋了嗎？
宋楠楠認真地看着他：“你還不如直接回家，就說同學過生日一起吃飯，你身上潑了酒，自己好好的睡一覺就行了。”
樂哥不說話，人就坐在病床邊緣，死死抿着嘴唇。
對于初中生而言，年滿19歲的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可看在宋楠楠眼裏，這也就是個不知所謂的小屁孩。
空氣有些凝滞，許晨陽不得不開口打圓場：“算了吧，不行的話，我……”
宋楠楠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小弟的忠誠，瞪了眼許晨陽，然後目光重新落回樂哥的臉上：“樂哥，你總要面對問題的。不管怎麽樣，總不能這樣下去。”
樂哥的聲音悶悶的：“我想自己一個人呆着，我不想回家。我會自己解決問題的。”
宋楠楠想翻白眼，你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跟個還不滿14歲的小孩一塊喝酒？腦殼怎麽長的喲，你一成年人幹出這麽不靠譜的事，要是周偉有個三長兩短，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已經簽字出院的人還不動身，醫院都忍不了。
剛才過來給了個拔針的護士小姐姐直接開口催促：“你快點走，急診病床還要收病人呢。”
她話音剛落，外頭就推進一張擔架床。
幾個頭發染的五顏六色的年輕姑娘酒氣熏天，追着穿白大褂的醫生問：“到底怎麽回事啊？她又是肚子痛，又是小便撒在了身上，人都站不起來了，你們不能不管啊。”
擔架床上的女子還在手舞足蹈，口中一個勁兒地喊着：“後悔，我要讓你後悔，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阿風!”
宋楠楠聽到阿風這兩個字就眼皮直跳。她的一幹小夥伴也跟着心驚肉跳。媽呀，該不會是禍害宋晴的那個阿風吧？
宋楠楠趕緊沖過去看擔架床上人的臉，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要死了，不是她名義上的媽，不過也是熟人。
舒顏喊了起來：“哎，林安，你表姐!”
可憐的少年當場就刷的一下子臉白了，這叫什麽事啊？
宋楠楠還沒來得及安慰倒黴的小夥子，就敏銳地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腥味。她抽着鼻子道：“她被人捅了？”
站的離她最近的紫發姑娘斜楞着眼睛，伸手就要推她：“怎麽說話呢？小妹妹。”
宋楠楠擡手指着擔架床：“沒受傷的話，那怎麽來的？”
嫣紅的鮮血一滴一滴從擔架床的邊緣滴落。
很快，就是一灘血漬。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19 22:06:34~2020-07-22 10:40: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讀書如抽絲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讀書如抽絲 5個；晏桢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