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四周極靜,時間都仿佛停止,噼啪一聲輕響,是辛夷花蕾打開的聲音。

白未秋有很多的時間出神,自他來此之後,再未見過皇帝。離他遠一些,白未秋非常願意。

皇帝不會放過他,更不會仁慈到這麽容易地賜他一死,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楚。哪怕是太後有意賜他一死,皇帝也有本事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換了個地方,卻仍然是被□□的囚徒。他站起身,愈發清瘦的身形迎風而立,面前是浩浩無邊的水域。

他被送到了一處位于湖心島的行宮,若無渡船接引,無法離開。先皇在時,常在夏日來此消暑。後來新皇登基,在離京較近的西山新建了一處行宮之後,便不再來此。這裏形如廢宮,只剩了一些看管行宮的奴仆,大多昏聩老邁。

宮室間多處蔓草及膝,只這臨湖一處,種滿辛夷花樹,逢春而開,盛極而落。白未秋不由喃喃出聲:“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大明宮中似乎也有辛夷樹,白未秋記得,就在太液池不遠處的晴柔別館。太子乾元曾經在此讀書,春天時,花朵燦若彤雲,印照着大明宮的青瓦朱牆,繁華似錦。太子總會開玩笑說:“未秋,你不笑時,便如這郁結的辛夷花蕾。”随從樂荻也随口道:“若白四郎笑時呢?”太子看着白未秋,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鬓發,拇指摩挲過他唇角,低聲道:“四郎笑時,可令山河喧嚣,蓮花枯萎。”

此時是李言宜在晴柔別館的辛夷樹下,遙望着雨霧中的廊橋。春雨綿綿,如夢,可他卻逢不到夢裏的那個人。不知過了多久,雨如來時一般悄然停息。李言宜正欲動身,不料面前橫出一枝桃花來,回頭一看,卻是皇後的貼身婢女緋煙。緋煙将手中的桃花遞給李言宜,沖李言宜行了一禮,又擡起頭來輕笑道:“天邊碧桃和露栽,桃花不說話。王爺思念的人呀,遠在天涯。”

李言宜哭笑不得,只道:“許久不見,緋煙的嘴是越發厲害了。”

“緋煙,誰許你這麽跟王爺沒規矩的?”

環佩聲響,暗香浮動,數個宮裝女子簇擁着一個人來,來人頭戴紫金翟鳳珠冠,額上貼了兩個金色花钿,穿一身暗紅金線繡雲紋蜀紗鳳袍,雍容華貴自不必多說。

緋煙聞得此言,便要給李言宜行跪禮。李言宜挽她起身,沖來人道:“娘娘讓緋煙如此,不是故意要讓我難堪麽?”

“七郎叫我什麽?”

李言宜微愣,随即明白過來,他看着韶華極盛的皇後,她端莊明淨的面容上,唯有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裏還蘊藏着李言宜幼時所熟識的狡黠與俏皮。

于是李言宜輕聲叫道:“蘭姐姐。”随即笑道:“現今應該叫一聲皇嫂才對。”

皇後低聲跟身側另一個婢女蓮霧說了幾句,蓮霧上前來用手中的絹子為李言宜擦拭了額角的雨水。皇後也走上前,端詳着李言宜:“如今叫你七郎已是不妥,叫王爺更是見外,我也讨個巧,叫你七弟吧。”

“本該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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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裏這麽久,是在等誰麽?”

“閑來無事,見這裏辛夷花開得正好,便多看了幾眼。”

“辛夷。”皇後喟嘆一聲,望着他身後的花樹,道:“七弟,你要等的人在另一處辛夷花開的地方。”

李言宜驚愕地看着她,皇後秀容無波,輕聲道:“今日種下的因,來日必為果,他如何甘心?”

聽了這啞謎般的話語,李言宜忽而笑了起來:“我明白了,多謝蘭姐姐。”

“為何又不叫我皇嫂了?”

“深宮之中,嫂嫂衆多,而蘭姐姐唯有一人。”

“油嘴滑舌。”皇後不以為忤,上下打量了他:“這個時候你還未更衣,晚宴便要開始了,如何來得及?”

“我在母後眼中早已是放蕩不羁之人,更不更衣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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