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虛榮心

在家待了将近十天, 蘇婷回到廣州。

複工第一天在樓下碰到江娜,蘇婷笑着跟她打招呼:“新年好江娜姐。”

“新年好阿婷,回來啦?”

蘇婷點點頭,好奇在這裏看到她:“你們不是搬到天河了嗎?”

“對, 我來拿點東西, 順便找老店換新幣。”江娜手裏拿了好多紅包:“等下過去那邊要幫雪揚總派新年利是。”

其實不止廣東,很多地方沒結婚都可以不發紅包, 但章雪揚還算大方的, 不止供應鏈公司,各店都是一樣, 給了錢但讓店長代發。

所以等到辦公室,蘇婷也拿到了他給的紅包,戴玉蘭在旁邊開玩笑:“雪揚總應該很快就能自己派利是了。”說完把一封紅包給蘇婷:“來阿婷,這是我的。”

“謝謝蘭姐。”蘇婷接過來,一早上光紅包就收了不少,店裏已婚的管理人員都有準備,包括蔡彩。

蔡彩的紅包很卡通,說是雙胞胎女兒選的:“帶她們去超市, 這個紅包一抓就是好幾袋, 不能不買。”

“很可愛啊。”蘇婷拿在手裏翻來翻去地看,小豬佩奇的,現在孩子就是很喜歡這些。

蔡彩微微一笑,看旁邊沒什麽人, 她猶豫了下:“阿婷, 有個事我想找找你, 你現在方便嗎?”

“找我嗎?”蘇婷把東西收起來:“可以啊,我現在有空的蔡彩姐, 什麽事你說。”看她面露難色,又指了指後面:“或者我們找個地方聊?”

“好,去後面吧。”

最後找個包間,兩人面對面坐着說一些事。

找蘇婷,蔡彩是為了說新店的事,那邊在敲架構的時候其實章雪揚找過她,意思是如果她願意,可以去那邊繼續管營業臺,但那時候她在意的是平級調動,又等又默默期盼,盼着能給她提成副店,可到現在,事情已經出現了一些變化。

蘇婷聽她講了很多:“蔡彩姐是說,雪揚總已經找了增城店的兩位管理是嗎?”

“對。”蔡彩點點頭。

據她了解,章雪揚會把副店位置交給增城店長,而增城店長有可能把那邊的營業經理一起帶過去,所以她現在很被動,處于比較慌的狀态,畢竟新店裝得差不多,她去看過,硬軟件都是另一個水準,所以回來以後想了又想,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店才是重要的,職級什麽都是次要,而且去那邊當營業經理,客源和管理幅度都比老店要大一些,當初是她太過短視。

“好的。”蘇婷捋了捋,工作上她對章雪揚揣摩得也不是很透,但大概知道他屬于比較直線條的風格,沒給回複應該就默認的不願意,所以才另找人選:“所以蔡彩姐你的意思是,你其實不一定非要副店的職位,如果能去科彙那邊,照樣管營業臺也可以是嗎?”

“阿婷,我知道這個可能會讓你很為難,應該我直接找雪揚總的,但他現在不在這裏,我找他不太方便……”蔡彩很羞愧,她其實有過無數次機會可以找章雪揚,但又怕被他拒絕得很直接,也怕在他那裏聽到關于自己很弱向的評價,這不該是一個成熟職場人的心理狀态,她心裏清楚,但又總是拉不下臉跨不過去。

蘇婷沉吟:“這個事,蔡彩姐你跟蘭姐談過了嗎?”

“她說幫我争取過,我也不好再麻煩她了。”

包間裏安靜了一會,蘇婷緩緩搖頭:“不好意思蔡彩姐,我可能幫不上你這個忙。”她聲音不大,但也表達了自己的态度:“我雖然和雪揚總……在談戀愛,但我們公私還是分得很清,我不想因為和他私下關系影響工作上的事,更不願意借另一個身份去幹擾他什麽決策,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拒絕蔡彩後,蘇婷又找到戴玉蘭把這件事給說了。

“蔡彩有點糊塗了。”戴玉蘭皺眉:“也怪我,一直讓她覺得去那邊當副店是有希望的……”

“我覺得還是要安撫一下蔡彩姐,不能讓她總在被動的情緒裏,當然如果這件事能及時得到處理是最重要的了。”蘇婷這樣想,但這些都是屬于管理層甚至跨店之間的溝通,作為店助,她沒有這項商議權。

返崗忙兩天,等手頭工作松一些,蘇婷去馮寧那裏吃飯。

馮寧和謝淮的婚期已經定了,正月後在老店辦,那會也過了宴會高峰,按員工價申請一場酒席,謝淮父母做生意存有錢,壓力其實也不是那麽大的。

“那你想好要調哪個店了嗎?”蘇婷在洗秋葵,拿一次性牙刷擦得很幹淨。

“福田吧,那邊離他爸媽的店也近點。”馮寧正切檸檬,打算做個檸檬雞腳吃。

兩人各忙各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馮寧問起蘇婷:“是不是很久沒見雪揚總了?”

“他最近跟新店的事,還有電商那邊要推廣和運輸什麽的,比較忙。”剛好今天帶了豉汁排骨和鳳爪,都是章記的半成品,蘇婷剪開放進蒸鍋,蒸個十來分鐘就能直接吃。

放完正好看到章雪揚電話,接起來聽他問:“下班了?”

“嗯。”

“在哪裏?”

“在馮寧家裏做飯吃,”蘇婷擦幹淨手出去:“你回來了嗎?”

“下高速了,定位發我,等下去接你。”

“哦。”

挂斷電話後蘇婷給他發定位,馮寧端着菜到客廳:“雪揚總要過來嗎?”

“嗯,不過他還沒這麽快,我們吃我們的。”蘇婷把桌子擦幹淨,進去幫忙洗碗筷盛飯,兩人在桌子邊坐下,吃飯的時候和薛茵茵視頻。

薛茵茵現在在雲南那邊過得很開心,不冷不熱的天氣,抱個椰子蛋在海邊能待一下午,她問馮寧:“婚紗看好了嗎?”

“看好了,在改尺寸,還有伴娘服也買了,你到時候記得回來。”

薛茵茵笑她:“急什麽,打一次電話催一次,搞得跟我不回去你就不結婚一樣。”又問蘇婷:“阿婷呢,跟你男朋友還好吧?”

她簡直像個家長,問完老大問老小,蘇婷覺得她真夠操心的:“我們沒什麽啊,都很好。”

“哦,”他們交往沒多久就見父母,是別人拍馬都趕不上的進度,薛茵茵幹脆調侃說:“我以為這次回去能把你們倆的伴娘都給當了,省得下次還要跑。”

“想什麽呢,哪有這麽快。”蘇婷嘗了只鳳爪,一咬就脫骨,調味剛剛好,而且花生很大粒,沾點豉汁的鹹味。

她認真吃東西,薛茵茵還在吹水,問馮寧:“你們現在是不是都叫她老板娘?”

“那也沒有,”馮寧笑着搖頭:“都知道阿婷臉皮薄,而且現在雪揚總又不在老店辦公,除非是看到他們兩個手拖手同進同出什麽的,也沒誰會特意去提這件事。”但不一樣的,應該還是蘇婷家裏。

拜年走家的時候有提到過章雪揚,她們家人都比較含蓄,但蘇爸爸雖然沒說太多,看起來也沒抵觸的樣子,應該對女兒這個男朋友還算認可。

晚點她們吃完聊完,章雪揚也到了樓下,蘇婷替馮寧把垃圾帶下來,扔掉後跑進車子裏:“走吧。”外面在下雨。

“怎麽不多穿點?”章雪揚皺眉看她,把空調調高。

“沒想到有這麽冷。”蘇婷跟他回海珠,lion在玄關接到他們,把章雪揚拖鞋踢到角落,像保镖一樣很自然地走到蘇婷旁邊,跟着過去沙發坐。

蘇婷真的有點冷,但這會又不是很困,毛毯披身上看了會綜藝,忽然想起個事:“年前招的實習生有一批快過來了,到時候跟誰對接?”

“我等下把新店店長微信給你,你先跟她對接。”章雪揚說。

“哦。”蘇婷點頭記下,但又納悶新店應該有很多事要辦,如果人員安置都需要店長來處理,好像會比較占時間。

看完綜藝她去洗澡,出來的時候看到一條消息,林曉菊老家侄子趕來廣州做了配型是合适的,而且願意移一個腎給她。

“還不睡?”看她盯着手機眼也不眨,章雪揚問。

“來了。”蘇婷散掉頭發坐上去,他把這邊被子掀開一角,手臂也已經在枕頭上放好,她躺上去就被他帶到懷裏:“看什麽?”

“林阿姨的事。”蘇婷把手機屏幕轉過去,章雪揚看過:“那手術會快很多,應該今年就能做。”

蘇婷點點頭:“具體的我明天再去問問,看有沒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應該主要還是醫院和主刀醫生。”章雪揚忽然問:“你到公司應該快一年了?”

“到六月就滿一年。”蘇婷奇怪:“怎麽突然說這個?”

“算算跟你認識多久。”章雪揚低頭親她,慢慢從唇叼到別的地方,一副利齒卻讓蘇婷逐漸化開,整個人都軟溜溜的。

第二天章雪揚送她去上班,等她去醫院以後在老店坐了坐。

戴玉蘭正愁見不到他,這會逮到機會就拉進茶室,把蔡彩的事給說了:“她還是願意去新店的,當然優柔寡斷是她的錯,但她已經知道這樣不對,而且她管營業部門也這麽久了,對章記又很有感情,雪揚總你看能不能再考慮一下她?”

還是幫蔡彩争取,章雪揚不意外:“蔡彩業務能力不差,對章記也很比較熟悉,當然可以。”

答應這麽爽快,戴玉蘭都愣了,正想再說點什麽,又聽他開口:“但新店缺的不止營業經理,還缺一個店助。”

冷不丁說這個,戴玉蘭一頓,忽然明白過來:“你想讓阿婷也去?”

“蔡彩業務能力強,缺陷是什麽你也清楚,綜合能力比她優秀的不難找。”章雪揚沒有正面回答,但戴玉蘭幾乎可以把他沒說的話給想像出來,例如在店助的人選上,沒有人比蘇婷更合适。

說實話,第一反應戴玉蘭是不願意的,畢竟像蘇婷那樣肯想肯做,自驅力主動性很強的店助能讓她這個當店長的省很多心,但少東家擺明是來挖人的,她想很久,幽幽地問一句:“如果我不放人呢?”

章雪揚點點頭,完全理解她的顧慮:“老店培養一個人不容易,既然蘭姐這麽護着團隊,那就把蔡彩也留下,反正你再找別人,也不會比蔡彩用得更順手。”

他的要求很明确,心力最強的部分從來都在目的而不在人事和情緒上,所以想替蔡彩争取機會,蘇婷也必須跟着一起過去:“老店給不了她多大發展空間,蘭姐你應該也清楚。”

所以等于這兩個人是綁定的,戴玉蘭必須要做取舍,她眼皮微皺:“這件事你跟阿婷說過了嗎?”

“我管理範圍沒那麽大,不能越級。”章雪揚低頭擺弄茶具,很有原則的樣子。

戴玉蘭不傻,一下又給氣笑了:“說什麽鬼話。”調不調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分明就是挖她的人不止,還要讓她去做思想工作:“衰仔,就你精伶。”

那就是答應了,章雪揚伸手給她添茶:“能給其它店面輸送人才,證明老店是很有培養能力的,蘭姐應該為這一點驕傲。”

聽起來是一句吹捧,戴玉蘭給他堵得沒話說,等喝完茶送走的時候,又聽章雪揚提一句:“新店會試用新的業績制度,管理直接提成會少很多,這一點你要讓蔡彩想好。”

這個戴玉蘭能理解,不過是避免管理和下屬争業績的做法,她點點頭:“如果有用,老店到時候也效仿一下。”又看章雪揚從從容容的,沒忍住問:“你不直接找阿婷,是怕她覺得你插手她的工作,跟你吵架?”

章雪揚把外套拉鏈拉好,面不改色地說了句:“我們從來不吵架。”

……

蘇婷回到店裏已經是下午,她在醫院陪林曉菊說了好久的話,而且走的時候,林曉菊兒子還把一部分錢還了過來,說親屬腎移植用不上這麽多。

戴玉蘭也很動容,林曉菊是單親家庭,自己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已經不容易,還把兒孫都教得很好:“那一家人都蠻實誠的,希望阿菊手術順利吧。”

蘇婷點點頭:“應該會順利的。”章雪揚給介紹了醫院和醫生,他爸爸的同學,三甲泌外專家,手術經驗比較豐富了,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聊完這事蘇婷出去上了個洗手間,出來接到章茹電話,說約她周末出去玩。

章茹暫時不用上班,工作也不着急現在找,覺得又有了人生意義,每天快活得像西關姑奶奶:“阿婷我們去游泳,我教你。”

“好啊。”蘇婷一直也想學游泳,這會章茹有空當然也就跟上了。

等回到辦公室,戴玉蘭跟她講了調新店的事。

按戴玉蘭的話,說是知道新店缺人,才特地找那邊推薦的蘇婷:“新店從面積到人員規模都比老店要好很多,是個不錯的機會,阿婷,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勝任。”

有點突然,蘇婷還沒有過這份預料。

戴玉蘭拉着她的手笑笑:“阿婷,你在這邊發展太受限了,我覺得你應該去。”剛開始确實舍不得,但戴玉蘭也不是真就那麽自私的人,因為用起來順手就要死命摟住人不放,這不是一個合格的管理者心态,而且換句話說,如果蘇婷在那邊做得好,她這個前上司也會覺得臉上生光。

雖然沒提到章雪揚,但蘇婷隐約覺得和他有關。

到周末,蘇婷和章茹碰面了。

章茹不是浪得虛名的,她大學缺錢就兼職過游泳教練,教蘇婷很有步驟,讓她克服對水的恐懼,教她漂浮站立,閉氣和下蹲。

蘇婷跟着她練一下午,自己慢慢的也敢在水裏劃兩下,雖然是原地刨水,但對初學者已經不算差了。

游完跟着去做美甲,蘇婷選的是比較自然法式白邊,章茹做的黑邊銀甲,一眼看過去跟不鏽鋼似的,跟裝菜的碟子很像。

她們在吃牛腩煲,街邊走鬼檔,圍着鍋坐的那種,牛腩切成很厚實的長條,還有網面的金錢肚的蘿蔔,蘿蔔很清甜,挂上牛腩汁又有那陣濃郁的香。

吃時提到調店的事,章茹抽了張紙巾:“去呗,你又不是幹不了,而且黃埔雖然偏了點,但新店我看過,辦公室都漂亮好多。”說完看見章雪揚一個人打着傘從巷子口走過來。

現在不受他管,章茹看他也順眼很多,覺得這哥們衣品真不錯,翻領皮衣夾克,簡潔利落,夠硬朗也夠率性,朝他揮了揮紙巾:“大佬揚,這邊。”

章雪揚過來坐下,章茹很自覺搬碗去了對面,問蘇婷:“下周還練游泳嗎,我最近都有空。”

章雪揚看她:“下周二叔生日,你不回家吃飯?”

“回啊,那不是晚上嗎,又不耽誤我和阿婷中午去游水。”章茹吃得不夠過瘾,跑隔壁檔口要了碟炒牛河,三個人分着吃。

幹炒牛河是永遠吃不膩的,這家河粉的米味很重,烘的時間應該也久一點,每口都能吃到焦焦的味道,還有豆芽的尖脆口感。

章茹吃爽了,嘴巴一抹問:“聽說徐碧雙這回大禍,年初一給她爸氣進醫院啦?”

章雪揚點點頭:“有這麽回事。”

“哦,大過年的這麽慘。”章茹翹起二郎腿虛僞地嘆氣,瓷磚店裏的事還沒擺平,大年夜又被人鬧到家裏,給一衆親戚看到在外面搞三搞四,她要是徐碧雙的爹也得氣個半死,但女不教父之過,而且論整人還得是範亞豪,從小就是打靶仔,有錢又有閑,可以24小時不睡地盯着搞事。

還算和諧的一餐,章雪揚買完單給章茹推個微信過去:“黃埔一家公司,做寵物醫療器械的,你有空去看看。”

章茹白他一眼,覺得這個人真沒瘾:“我不去,我還沒玩夠。”她現在站墳頭都敢指揮鬼了,故意把傘尖戳到章雪揚鞋子上,再假惺惺笑兩聲,很沒心肝地跑路了。

蘇婷盯着章雪揚沾到水的鞋面,覺得這兄妹兩個可能前世有仇:“不是說不管阿茹嗎,你幹嘛又給她找工作?”

“只是給她一個備選。”章雪揚也不多說什麽,甩甩鞋子上的水,撐傘拉着蘇婷走出去:“游泳學得怎麽樣?”

“我今天才剛學。”在下雨,蘇婷跟他在傘下靠得很近,很自然地提起調店的事:“蘭姐說讓我去新店。”

“那你怎麽想?”

“加工資嗎?”

“這麽缺錢?”

蘇婷用力點頭:“真的很缺。”

“那給你一個掙錢的機會怎麽樣?”

“什麽機會?”

走到車子旁邊,章雪揚給她把門打開:“陪我打球,按鐘計。”

廣州的籃球氛圍很強,一到周末,天體全部場地都有人在。

章雪揚喜歡籃球蘇婷是知道的,但看他打球好像還是第一次。她在場邊站着,看他運球跑步,和隊友打配合,看他跳投上籃,最後打贏比賽。

一場球下來流好多汗,蘇婷給章雪揚遞水和毛巾:“累嗎?”

“還好。”章雪揚喝了水但遲遲不接毛巾,蘇婷和他對視幾秒,只好頂着發熱的臉皮給他擦汗,又在旁邊起哄的聲音裏偷偷笑起來,覺得大概男人都有那麽點虛榮心,章雪揚也逃不過。

他顯擺成這樣,旁邊那麽些人都看在眼裏,換幾年前肯定要吐上一吐的,這會當着姑娘還算給面子,只在吃飯的路上罵他騷,範亞豪尤其有得吐嘈,這次終于見到真人也知道沒有點錯相,一遍遍罵章雪揚奸似鬼:“虛僞,你家狗說話都比你可信。”

章雪揚很贊同他:“我家狗确實不錯,lion品行優過你口碑正過你,你要是狗,和它根本沒得比。”

罵戰結束已經是散場到家的時候,章雪揚心情好,給兩條狗做了點加餐,看它們有點狼吞虎咽的時候,自己忽然犯煙瘾。

戒煙不是一兩個月就能叫成功的,需要長期堅持,偶爾想得厲害了他會咬着煙頭緩一下,但回頭剛好見蘇婷從二樓下來:“烘幹機是不是壞了?”

“怎麽壞了?”

“今天動得特別響。”蘇婷走到客廳,想把抱枕套子重新套上去,卻被章雪揚拉到沙發親了好久,最後摸她的臉:“下周跟我去看場比賽?”這種時刻,他聲音格外溫柔。

蘇婷抱着他脖子點點頭:“好。”

CBA廣東主場這一年在東莞,宏遠開場的燈光秀燃炸,頂級音響震着每一個觀衆的耳膜,到這天,蘇婷手裏拿兩只打擊棒,跟着章雪揚看了一場精彩的現場球賽。

中場的kisscam環節掃到他們,蘇婷還沒看清大屏幕,章雪揚已經過來攬住她,在滿場注目中和她深吻起來,吻完知道她害羞,把她往懷裏一摁。

蘇婷眼睛看不見,只聽到全場沸騰,歡呼聲和口哨聲結合在一起,各種分貝把她淹沒,也聽到章雪揚的笑聲,壓不住的朗氣。

那晚他格外亢奮,回程途中把車停在無人經過的路段,蘇婷背靠在方向盤,擡頭看到天窗那一片星空,中控臺還播着什麽片段,他和她蹭着鼻尖說情話,只是後來換到方向盤抱太久,蘇婷胸口刻了一個很深的車标,為此狠狠咬了他幾口洩憤。

農歷正月過去,一天天的,很快到馮寧結婚的日子。

婚禮來了很多人,包括蘇婷父母。

薛茵茵也回到來,跟蘇婷一起穿着伴娘服替馮寧拖着裙擺入場。馮寧其實也是容易害羞的性格,但今天站到臺上對着家人朋友,對着以後要執手一生的男人,她鼓起勇氣唱出鐘嘉欣那首《我結婚了》:我結婚了,紅紅鮮花長長婚紗緩緩出嫁……

剛來章記的時候馮寧完全沒想過會和謝淮有什麽,甚至覺得這麽個人很無趣又有點假模假式的,但有句話說人不是活多少年而是活那麽幾個瞬間,馮寧覺得用在感情上也是一樣的。

他們都不是很外放的人,平凡的愛情甚至沒有過什麽互訴衷腸的時刻,但她永遠會記得無數個被謝淮打動的瞬間,比如她妹妹開學,從過關報道到安置,都是他忙前忙後在安排,明明自己對香港不熟也不會說粵語,但他背着一身汗也安排得井井有條,不用她和她家人操什麽心。

歌詞很感人,現場親戚朋友的見證讓這一刻充滿祝福,蘇婷在旁邊紅着眼,章雪揚神出鬼沒的:“別人結婚你也哭?”說着伸手給她擦過眼淚再摟摟腰,輕輕的一下安慰。

婚禮同天章雪揚和蘇婷父母見了一面,就在老店,不帶什麽目的也不給小輩壓力,就是兩家人吃餐飯,很輕松的氣氛。

吃完後章雪揚帶着蘇婷父母在老店逛了一圈,到要開車回家了,蘇婷爸媽拉着女兒說了很多話,直到車子發動還探出頭來看她。

蘇婷往前,章雪揚也跟着她走一步,伸手把她牽住。

蘇婷看眼父母,在他們帶笑的視線裏扭動手腕,跟他十指相扣,揮手送別長輩。

“怎麽弄得這麽傷感?”章茹把頭上的墨鏡給蘇婷戴:“沒事啦你又不是今天出嫁,休息的時候再回家就好了。”

蘇婷側頭看章雪揚,想到第一次見他的場景,大概就是這樣烏漆麻黑的視線,一個奇奇怪怪的人。

她頂着副墨鏡傻笑,章雪揚眼風掃過去:“笑什麽?”

哭也要問笑也要問,蘇婷學章茹白他一眼:“你管我。”只是回頭再看老店,和剛才送別父母一樣,強烈的不舍。

她答應了調去新店,後面一個多月都在招人做交接,和安排新店的人員。

在老店最後一天是生日會,蘇婷是主持,也是壽星的一員,她念到自己名字的時候戴玉蘭上臺說了些話,不是要讓她當特別主角,但肯定了她對老店的付出,帶着所有人給她鼓了一回掌。

一片掌聲中,蘇婷控制自己不要在臺上紅眼睛,臺下都是不陌生的面孔,包括荔灣這間酒樓,每個角落她都已經熟悉又深刻,記得在這裏度過的每一天,記得自己在工作上的摸索,也記得每一步往前走的嘗試和收獲。

生日會結束已經是深夜,章雪揚來接她,見她跟人依依不舍的:“不然今晚住這裏?”

“好啊,你跟我一起打地鋪。”蘇婷拿包丢他,自己在前面走,章雪揚也不追她,拎着個女士包慢慢跟在後面。

四月見底,廣州城已經熬過潮濕的回南天,晚上給風吹一吹,榕樹葉子撲簌簌地響,蘇婷回到海玥城,lion和麥麥正在掐架,一看門開了都往這邊跑。

麥麥這回支棱起來了,仗着是自己地盤還絆了lion一腳,lion過去得遲,只能眼巴巴看着蘇婷先抱麥麥,仰頭想叫,被章雪揚指了下牆上的鐘:“幾點了?”

“它哪裏看得懂。”蘇婷脫了鞋去摸lion:“你帶它來的嗎?”

“它自己打的來的。”

蘇婷噗哧笑了下,指着章雪揚教lion:“咬他。”

lion當然不敢咬,在旁邊裝傻充愣,還想跟她進洗手間,被章雪揚拎着脖子拖走。

明明是只邊牧卻總有些特別的喜感,看着還試圖跟章雪揚頂嘴的lion蘇婷忍不住發笑,關上門洗澡。

洗完看到手機有消息,是戴玉蘭發的:『阿婷,店助工作可能瑣碎了點,但我想我們都會記得你,記得這裏有過一位優秀的店助,大家更會記得你幫他們打打銘牌談談心,錄錄指紋什麽的,記得你在他們問問題的時候耐心回答,記得你在臺上當主持有多漂亮……你也要記得自己曾經是我們集體的一員,所以以後去新店了也別忘了荔灣,有空常回來看看。』

蘇婷看得眼酸:『會的,謝謝蘭姐。』她在鏡子前用水沖臉,穩了穩情緒才走出去,客廳的燈卻忽然滅了,一片黑暗中章雪揚端了個插着蠟燭的蛋糕。

“你怎麽……”蘇婷怔怔地走過去,被章雪揚拉着坐下:“吹蠟燭。”

慶生歌曲循環,生日蠟燭一簇簇的火光引得lion和麥麥躍躍欲試,蘇婷吸了口氣去吹蠟燭,在她把所有蠟燭都吹滅的時候,在燈光重新亮起之前,聽到章雪揚說了句生日快樂,接在後面的話是:“年年有今日,我是說我們兩個。”

蘇婷轉頭,章雪揚直接過來親她,像球賽那天一樣熱烈,捧着她的臉說了做愛時都很少說的一句話:“蘇婷,我愛你。”

蘇婷完全被他帶動,在黑暗裏回應他:“我也是。”積攢的情緒又再被點燃,蘇婷覺得這是自己人生中很特殊的一晚,特殊到她希望能被定格下來。

她在廣州有很多記憶,大都跟老店有關,在那裏她經歷過一些事,也認識了很多人,給予足夠信任的上司,友愛的同事,有趣的朋友,和一個不那麽溫柔,但又足夠細致的戀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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