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天路鶴寧跟他的談話十分簡短,當時關豫沒想到的是小鹿果然是喝多了,渾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堪堪遮住屁股的皮裙,醉醺醺的半伏在路鶴寧的肩膀上,極具誘惑。路鶴寧忙的焦頭爛額,酒吧裏群狼環飼,小鹿又是這個樣子,他自己想把人帶出來簡直難上加難。

關豫去的時候路鶴寧終于松了口氣,三人出了酒吧之後,路鶴寧卻遞給他一張卡,卡裏金額二十萬。

……

再後來關豫去接陳樓下班,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他關心的事情第一件便是當初他籌好錢後卻聯系不上路鶴寧,這事情是不是和陳樓有關,其二便是,陳樓為什麽自己借了錢給路鶴寧。

只是他沒來得及問第二件,倆人便雙雙回到了以前。而陳樓從此對他冷眼相看,這個問題在他心裏早已經成了最大的謎團。

“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麽這麽堅決的拒絕我,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你其實早就想好了吧,”關豫不怒反笑道:“沒想到你一直惦記的是他!”

“哦,原來我惦記的是他,”陳樓算是明白過味兒來了,路鶴寧對他的态度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但是關豫這奇葩的腦回路也能氣死一沓人。不過他反正早就不在乎關豫什麽想法了,索性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那又怎樣?跟你有什麽關系嗎?”

關豫:“……”

關豫自己往這方面想的時候也有些難以置信,現在被陳樓這麽一确認,情緒壓都壓不住了。

他在原地吸了幾口氣,默然片刻後卻道:“你早看不上我,你早說……陳樓,我一直以為是我當初做的事情不妥讓你失望了,這些年一直在彌補。”

陳樓連笑都懶得笑了,這句話在他看來簡直槽多無口,于是漠然道:“我早說過了。”

關豫:“……”

陳樓挑了挑眉,提示道:“而且你也說過這種話,你說你真的很煩,很厭惡,很難以忍受……如果不是沒有足夠的資本支撐自己淨身出戶遠走高飛,你也很難保證自己能不能支撐這些年……”

他說道這裏,笑了笑看向別處,操場上有其他體考的學生,随着哨聲呼呼啦啦地做鳥獸狀奔開,有一路領先得意洋洋的,有吃力的跟在後面跑兩步喘三喘的。陳樓眯了眯眼,沉默了一會兒後終于開口:“我從沒想過,自己能有回到畢業前的這一天,那些幼稚的錯誤都不必再犯,無謂的犧牲也不用再做。”他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多好。”

關豫原本和陳樓離的很近,這會兒陳樓的神情和語氣,卻又讓他感到格外遙遠。

“我以為……”關豫頓了頓,良久後才說道:“我以為……你一直是……愛我的,上一世是我有錯在先,我先傷了你的心所以你才會跟我計較,才會越來越敏感。這一世我的确有過和你各自分開的打算,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我清楚的記得我們倆的所有事情,雖然很多你都不記得了……”

關豫低聲說:“所以我才會想,是不是只要我好好做,一心一意的對你,我們便能過上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那樣美好的日子,他是擁有過的。陳樓和他各自去上班,下班後一起逛菜市場一起做飯,冬天出去逛街,倆人手拉手凍到僵掉都不舍得縮回來。打傘的時候借着傘小擁着走,他的胳膊繞過陳樓的肩膀,陳樓的胳膊抱住他的腰,都怕另一個人淋濕肩膀。有陣子陳樓買了不少艾灸條,趁着夏天給他祛濕,一個穴位一個穴位的來,熏的房間裏煙霧缭繞。後來他又因為陳樓在路上多看了一個小鮮肉一眼,辦了一張健身卡天天去跑動感單車,一見陳樓看向自己的肚子立馬吸氣收腹……

記憶的殘忍之處在于,倆人在一起的時候動辄想到的都是對方的錯處,對方不愛洗腳了,臭襪子亂扔了,吃飯從來不刷碗了,又或者另一個人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了,愛吃醋沒自由了……然而等倆人再也沒機會在一起的時候,那些錯處似乎都成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小事,心裏只記得情到濃時,對方是如何披風帶雨的陪着自己,又是如何認定了彼此作為此生的唯一歸處。

關豫被拒絕被打擊了這麽多次,從未死心過。他清楚陳樓并沒有其他心儀的對象,假如自己看的緊,沒有第三個人出現,那一切便都有可能。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千防萬防,最後殺出來的是路鶴寧。

體育場的臺階上,有一個身影從看臺後面的欄杆一翻而過,然後快速的沿着臺階跑了下來。陳樓看了一眼抄近道的路鶴寧,感覺有些複雜。

很多話已經說過太多次了,然而正因為說過的次數太多,彼此反而都沒有了該有的嚴肅态度。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擡眼看着關豫,認真道:“是什麽讓你有我很想和你在一起的錯覺?”他停頓了一下,見關豫聽懂了自己的意思,低聲道:“而且,有件事你問我,我也應該給你個正确的答複。你不是問我去三清山幹什麽嗎?”

關豫猛然擡眼,盯住了他。

“三清山上有個道觀,我這次去,其實就是許願去了。關豫,你覺得我們能夠再次生活在一起,是和和美美的好日子。可是對我而講,那才是真正的噩夢。”

關豫:“……”

“我知道我們本身就不是合情合理的存在,如今你我被原來的軌跡約束,我可以認,也可以幫忙,甚至和你做個普通朋友也未嘗不可,但是也請你發發善心,放過我。我并不想重蹈覆轍。”

——

路鶴寧拎着一袋子冰棍跑過來的時候,關豫已經離開了。

陳樓只覺得有些疲憊,有些話說的太透,必然不會太好聽。尤其是關豫現在的情商時常掉線,他有着之前幾年的記憶,然而考慮事情的角度和性格成熟度都不如以前,陳樓跟他說話的時候總容易出戲,感覺自己像是對着一個xl號的熊孩子。

熊孩子剛剛一臉受傷的走了,走之前只低聲回了他一個字——好。

“你們考完了嗎?”路鶴寧看陳樓頻頻走神,舉着冰棍笑着說:“我剛看見你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幻覺了呢!”

“還沒,下午考。”陳樓說完也有些哭笑不得,冰棍冰的他呲了呲牙,這扭傷程度雖然不重,但是同樣需要卧床休息,下午的考試是考不了了。

“哦這樣啊,”路鶴寧有些擔心的蹲下來,看了看他的腳,擡頭問他:“那你怎麽考?”

他問完後不等陳樓回答,又立刻問道:“不然我替你怎麽樣?”

“……”陳樓愣了愣,“不好吧?”其實上一世他到底怎麽樣了自己還真沒印象了,就記得自己給關豫考的不錯,結果下午自己的沒考成。現在考試周馬上結束,結束了就要放寒假了,體考老師也不是一直有空,他如果請假,多半是要等來年補考,過程麻煩又複雜。

有個人替考的話還真不錯。

可是這個人是路鶴寧……

“怕我給你考不好嗎?”路鶴寧勾着嘴角笑了笑,說:“不會太好,但也不至于太爛。我們班的已經測完了,你也不用擔心我幫你的時候有什麽小意外。”他指了指陳樓的腳腕,挑眉道:“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啊。”

陳樓忍不住猶豫了。

其實撇除掉關豫和路鶴寧的關系的話……還真是挺美好的,而且說起來路鶴寧和他還有點像,老師發現的概率也低。

他深吸了一口氣,心想既然都和關豫掰扯清楚了,考慮太多幹什麽?

“好吧,”陳樓下決心道:“那就麻煩你了。”

——

下午考試的時候路鶴寧不出意外的受到了一幹同學的圍觀。

陳樓之前因為沒補辦手機卡,便把被搶的事情告訴了宿舍的幾個貨,誰知道這幾個的嘴都是沒把門的,短短一天的功夫班裏能知道的都知道了。所以下午快集合的時候,大家便嘻嘻哈哈的朝着路鶴寧啧啧啧道:“陳樓你行啊,被人搶一頓怎麽還搶水靈了呢。”

陳樓在操場的避風處找了個地方窩着,架着裹着彈力繃帶的腳,見狀忙喊:“哎哎哎,都有數着點啊!這是人生物系的!”他見路鶴寧沒惱,反而笑微微的扭頭看他,忙指手畫腳道:“別理這幫棒槌!哎你一會兒跟着樹苗跑就行,他們幾個帶着你。”

陳樓雖然聽說過路鶴寧也會游泳也健身,但是在他心裏,對方的定位一直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質公子流兒,路鶴寧的“不會太爛”這個詞在陳樓心裏完全沒有自謙的意思,他覺得路鶴寧也就是剛剛能及格的水平。

大約老樹苗他們也這麽以為,在老師過來之前,也悄悄跑過來打聽:“這人行不行啊,要不我們幾個帶着?”他的帶着的意思比較直接,就是趁老師不注意,幾人作掩護,讓路鶴寧從操場中間橫插過去,少跑半圈是半圈。

陳樓心裏也沒底,只能拜托大家見機行事。

哨聲很快響起,大家同樣呼呼啦啦的跑開,從一鍋粥的狀态漸漸拉開,陳樓第一次被人替考,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往遠處看。

路鶴寧跑的并不是很快,和大部分人一開始就沖出去的架勢不同,他的步伐基本是均勻且穩定的。陳樓以前就注意過,路鶴寧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但是腿長比例更好看一點,現在他穿着棒球服運動褲,撇除掉速度的因素來說,整個人看起來還真是挺賞心悅目的。

難怪總有人拿氣質說事,氣質這東西,還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錢樹苗幾個在路鶴寧前面二百多米處,跑到一半的時候,有人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對路鶴寧喊了句什麽,就見路鶴寧擺了擺手。

陳樓離得遠,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們都交流了些什麽,只看到路鶴寧說完之後,那幾個人竟然都不回頭,開始鼓足勁跑自己的了。

陳樓:“……”說好的帶帶人家呢。

錢樹苗幾個人的突然發力帶動了幾個同樣體力很好的男生,大家開始飙着加速。陳樓看路鶴寧還是勻速跑,看了看手機計時器,正打算估摸下自己能得多少分的時候,就聽旁邊有人驚呼了一聲,随後操場後一片嘩然。

陳樓一愣,下意識的用餘光一瞥,随後就愣住了。

路鶴寧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突然加速,竟然飛快的趕超了一個又一個的人,陳樓震驚的盯着場上的身影,直到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路鶴寧的形态和步伐完全是短跑運動員的标準!後者加速邁步的時候能清楚的看出小腿比大腿是要略長,腳步着地很有技巧,陳樓自己跑到一千米的時候腿都開始發沉了,路鶴寧此刻看上去卻格外有爆發力!甚至隔着那麽遠,陳樓都能感覺到對方運動褲下的長腿必定是肌肉勻稱,健美有力的!

他一定是練過!

看臺另一邊看熱鬧的人有人鼓起了掌,沒有人不喜歡這麽燃的場面,一個一直勻速默默無聞的人突然全力加速,趕超了一圈又一圈,其他同場的受驚之後暗暗不甘心,都拼起了全力開始你追我趕。本來應付了事的體考現在竟然熱鬧了起來,有了運動比賽的感覺。

陳樓暗暗的啧了一聲,體考的時候這種表現,在大多數人眼裏無疑有裝逼的嫌疑。然而此刻他卻不得不說,這逼裝的,他喜歡。

路鶴寧全程測試一點餘地都沒留,等結束之後不僅陳樓,其他同場測試的男生都忍不住過來拍他,豎着拇指道:“牛!真牛!”

“你還真是謙虛啊,”陳樓莫名的感到與有榮焉,想到這一串串爆表的分數,雖然知道頂破天也沒幾個學分,但是就是忍不住高興,朝路鶴寧道:“這點上我服氣!有空請你搓一頓!”

路鶴寧拿毛巾擦了擦汗,笑着在他旁邊坐下來,指了指他的腳問:“好點了嗎?”

陳樓說:“好點了。”

“嗯,那你注意靜養,這兩天別動了,一會兒我把你送回住處。”他看了看陳樓,問道:“你沒有別的安排吧?”

“有,”陳樓指了指朝他們走過來的幾個人,眨眼道:“我們宿舍聚餐,早就定好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今天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正好夏明奇兩個人從別處趕了過來,看樣是剛聽說了路鶴寧的飛毛腿事跡,什麽都沒聽清就大老遠喊道:“改什麽天啊?今天一塊呗!”

陳樓:“……”

“是啊,一塊一塊,”另有其他人立刻附和着哥倆好地說:“都沒外人,一塊出去喝點,陳樓你不常回宿舍,今天說什麽都得喝一杯啊!”

陳樓啧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腳:“我還是傷員呢?”

“什麽傷員,你就是個距腓前韌帶拉傷,喝酒有個屁關系,”宿舍的人把他拉起來,一起哄着往外走道:“再說喝多了還有飛毛腿路大俠呢!是不是?”

“是,”路鶴寧跟在後面笑,指着陳樓說:“你快賄賂賄賂我,這樣等你喝醉了我可以當回勞動力,把你背回去。”

“——籲”大家一起起哄。

“不然,抱回去也行。”路鶴寧想了想,勾着嘴角笑道:“總歸你要歸我管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