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聚餐吃飯的事情是陳樓挑起的,大家的熱情卻比他的要高漲很多。

一行人在學校門口找了個火鍋店,等了五分鐘才等到一個包間。前簇後擁着進去,一路上十桌有八桌都是在吃散夥飯的。

雖然現在還不算是畢業季,但是大部分選擇就業的人都已經開始在招聘會上厮殺,如今提前聚會的這些不是工作已經有了着落,便是年後有其他安排的,因此相比之下還都挺歡樂的。

陳樓被路鶴寧和夏明奇一左一右架着給按在了座椅上,趁着鍋還沒開的時候,幾個人沒羞沒臊的開始了真心話大冒險。

游戲規則倒也簡單,手心手背,最後選出誰跟大家不一樣,誰的下家倒黴。

陳樓玩這個向來眼疾手快,無奈他的上家是路鶴寧,幾乎場場必輸。等到火鍋開起來大家撸袖子開始吃的時候,陳樓才反應過來。

“……靠,你故意的吧,”他夾了塊魚豆腐扔鍋裏,轉過頭盯着路鶴寧說:“早知道我贏個屁啊,我應該輸才對,輸了就是樹苗的事了”

“想明白了?”路鶴寧嘴角露出了兩個梨渦,壓着笑看他:“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手氣差。”

“差屁,”陳樓啧了一聲:“你就是故意的,你跟他們一塊兒玩我是吧……”

在場的連個女生都沒有,這些人問起問題來百無禁忌,陳樓有心想選大冒險,無奈腿腳不便根本沒得選。因此從內褲到初夜到尺寸被問了一遍,他胡謅都來不及編了。不過陳樓倒也不生氣,玩游戲就是要玩得起,更何況他和其他幾個本來關系就略遠一些,這麽玩一場,倒是比之前感覺自然多了。

陳樓臉皮厚,只假模假樣的威脅了路鶴寧幾句,便開始甩開腮幫子吃了。

他們幾個人吃相各異,有人撈出來就吃有人吹涼了吃,還有吧唧嘴的。只有路鶴寧是正襟危坐的姿勢,像是吃西餐一樣,把菜撈出來用叉子分成一葉一葉的,然後再夾着那一丢丢菜葉蘸點料放嘴裏嚼。陳樓無意中扭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之前關豫說過的話。

關豫格外見不得陳樓的狼吞虎咽的吃相,說這樣對腸胃不好,又舉例說明要咀嚼多少下合适。陳樓知道自己腸胃弱,也清楚這其中的利弊得失,只是剛開始還注意了一段時間,後來無奈工作起來時間緊,中午別說細嚼慢咽,能正兒八經的吃頓飯都稀罕。

那段時間他經常光顧的是各大寫字樓下面的便利店,标準配備便是包子加鹹菜——包子的品種有限,不管是蘑菇肉還是白菜肉,無一例外都發甜。陳樓唯一能變換的便是鹹菜,從辣椒醬豆腐乳到金針菇和素肉,三分鐘選擇完畢,十分鐘排隊結賬,吃飯的時間多半就是在路上了。

陳樓算是經歷過窮日子,對這樣的事情接受的理所當然,也不覺得是吃苦。關豫的這種嫌棄和囑托,在他看來便也成了愛人的貼心關照,他顧及他的身體,才會連吃飯快慢都記在心上。

此類的小事還有很多,直到後來陳樓知道了路鶴寧的存在,又在長時間的試探和詢問中,一一找出了對應的緣由,這些事情再回頭看,才一一變了味道。

陳樓不知不覺的嘆了口氣,過了會兒才發現碗裏堆了一小堆菠菜。

他擡頭看了眼正在忙着搶食的衆人,最後落在了路鶴寧的臉上。

路鶴寧被他看了愣了愣,果然笑了下,卻是指着倆人中間的一雙筷子說:“放心,我用的是公筷。”

陳樓:“……”他低頭看了看碗裏的東西,半天哦了一聲。

“走神了?”路鶴寧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對勁,笑了笑:“剛看你對着一根菠菜快要哭出來了,還以為你要憶苦思甜呢。就幫你先把菠菜兄弟們拯救了。”

“什麽憶苦思甜?”陳樓搓了搓臉沒看他。

“你不是說你小時候最讨厭的就是捆菠菜嗎?”

剛剛真心話的時候有人問陳樓最讨厭做的一件事是什麽,後者回答是捆菠菜。他很小的時候在鄰居家幫忙幹過這活兒,先要搓繩兒,然後再去一個小黑屋裏摘菠菜也,黃葉要去掉,泥巴也要用手薅掉,又濕又冷的都要得關節炎了。

“哈,我不會,”陳樓低頭一口吃進去,塞的腮幫子都滿了,扭頭對路鶴寧說,“不過我愛吃這個是真的。”

“嗯,防止便秘,”路鶴寧笑笑,見他兩腮鼓鼓的,頓了頓又說,“你可以一次性少吃點嗎?”

陳樓猛的回頭盯了他一眼。

他剛剛就在想這句話,也格外讨厭這句話,現在偏偏路鶴寧還問……

陳樓頓了頓問:“為什麽?”他不等路鶴寧回答又忍不住煩躁道:“我就好這口,塞越多越好。”

“倒也沒什麽”路鶴寧卻輕咳了一下,見陳樓還瞪着眼看自己,好笑道:“因為你這樣,跟老婆婆很像。”

陳樓皺了皺眉,沒太明白他什麽意思。

路鶴寧補充道:“還挺……可愛。讓人忍不住想捏兩下。”

陳樓:“!!”

老婆婆很可愛是什麽鬼?

陳樓心裏的不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極大的震驚。他立刻扭頭看了看其他人,見別人面色如常的吃吃喝喝,一旁夏明奇還給路鶴寧遞了一碗蘸料過來,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喜歡老婆婆?”

還喜歡捏老婆婆??這特媽是什麽口味!

路鶴寧看他一眼,頓了下竟然點了點頭。

“……我靠……”陳樓半天後豎起大拇指,“你牛!”

陳樓一直到飯局結束,也沒想明白自己吃個飯怎麽就像老婆婆了。但是他聯想了一下路鶴寧的重口味,心裏噼裏啪啦閃過小閃電的同時,還是忍不住收斂了一點,後半場吃的文雅多了。

畢竟二十出頭的大好年華,吃個飯竟然吃出了老婆婆的狀态,也夠讓人糟心的。

大家吃飽喝足,酒倒是沒多喝,就是要了一捆啤酒而已。陳樓今晚也争氣,吆五喝六了兩輪,吃完飯竟然只是微微醉的狀态。

其他幾個分成兩撥打車回分校,路鶴寧堅持把他送回去,陳樓犟不過去,只能跟着一起上了出租車。

到家的時候他才覺得頭有些暈,一邊在路鶴寧的幫扶下蹦着上樓梯,一邊開始話多道:“你為什麽會喜歡老婆婆呢?”

他還不忘回頭看看路鶴寧的表情,見後者神情自然,頓了頓大膽道:“你要是喜歡,也應該是老公公才對吧?”

“哦,老公公也可以,”路鶴寧想了想:“但是老婆婆的臉比較白,更可愛。”

“!!!”陳樓瞪大眼,一不留神差點沒蹦上去臉朝下摔那。

路鶴寧連忙扶住他,再次問道:“我背你吧,你再摔一次幹脆連門都出不了了。”

陳樓心中惶恐又震驚,眨了眨眼,擡頭看了看門牌號道:“到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嶄新的防盜門,又擡頭看了看門牌號,又猶豫了:“……不對,好像走錯樓棟了……”

“沒走錯吧,”路鶴寧愣了下,扭頭看了一眼道:“那天我和寧珊來接你,從樓下看你的确是住這。”

“你記錯了,”陳樓指了指門上的标牌,愈發肯定,“我住的地方防盜門是藍的,這個是紅的。而且我們都是租戶,那破門才幾百塊錢。這門你看,還是步陽的,啧啧啧,多富貴。”

他說完又從兜裏掏出鑰匙,一比,果然,連鑰匙孔都插不進去。

路鶴寧滿腹疑惑,只能扭頭跟他一起往樓下走。

“我背你吧,”路鶴寧說,“下去五樓,一會兒還要再爬五樓……你就當我替珊珊還你人情了,之前你騎車帶他去圖書館也沒少費力。”

_”哎呀,背起來了背起來了!”紅毛啪的一下拍在牆上,疼的抽回手,眼睛卻靠在貓眼上一動不動,激動地壓低聲喊:“哥你來看啊!背走了背走了!”

“走他大爺的!”房間裏的另一戶不在,只有他們倆在家。關豫從中午回來後就心氣不順,收拾了東西要搬走,結果收拾到一半兒的時候之前預定的防盜門到了。紅毛之前就和房東說過了,其實除了換門之外還有買的馬桶,沙發,煤氣竈……

紅毛勸關豫:“哥你這錢都花了,現在不住了多虧啊……再說你創造了這麽好的條件,回頭萬一奸夫淫夫的在這安營紮寨了,你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關豫蹲在地上紅着眼半天,最後把行李箱又一腳踢進了小卧室。

紅毛起初住在這裏也很不習慣,不過另一戶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陳樓也常出門,他自己住着這裏的北屋,不花錢不用管水電,樓底下還有個大型網吧。唯一要做的就是陳樓在的時候他去關豫那邊打打掩護,時間一久,竟然越住越惬意。

他這幾天也算看明白了,關豫之前說的和陳樓本來是一對估計就是瞎吹,關二少爺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家有人慣着,出門有親哥和岑正罩着,在學校裏因為聰明也有老師偏疼着,估計在陳樓之前沒怎麽碰過釘子,紅毛之前也聽說過關豫的一點邊角料,大意是他和一個格外高雅的男生恩愛了挺久,雖然後來分開了,但是從一開始關豫就沒費過多少心思。

估計這次陳樓之所以特別,就特別在軟硬不吃不上當上。

男人嘛,有點征服欲是好事,偶爾起起範兒也行,但是不能玩太過了。

紅毛看着陳樓一瘸一拐的跟人蹦上來又下去,過了會兒又蹦上來,有些不忍心了。關豫在客廳裏坐着,臉色陰沉像是個怨婦。紅毛只能以過來人的經驗勸道:“哥,給人開門吧,再過了就不好了。”

“呵,”關豫冷哼一聲,“不好就不好,有人體力好着呢。”

紅毛輕咳了一聲,心想,這估計在說外面的小白臉。

“體力好也經不起這麽折騰啊,”紅毛覺得自己要成紅毛老婆婆了,語重心長道:“現在都快十點了,我不是說我神經衰弱嗎,再折騰一圈我還精神抖擻的去開門,會露餡兒的。”

關豫不言語。

紅毛走回去,從貓眼裏又看了一眼道:“我看他們好像喝了酒的,啊,陳樓好像困了?……啊再不開門,他們會去酒店先睡覺的吧。”

關豫:“……”他不解氣的又踢了一腳茶幾,突然站起來,恨恨地回屋了。

——

陳樓覺得真難得,自己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又蹦回來,關鍵還在自己困的要死的狀态下。

只是太悲催了,這次還是蹦了個錯的。陳樓在樓下的時候确認過了,的确是這一棟樓沒錯。只是他實在難以解釋眼前的事情,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了關豫之前遇到的鬼打牆——當時後者剛重生回來去醫院的時候就是這樣,不管怎麽走都不對,怎麽努力都挂不上號。

只是陳樓努力半天,卻也想不出上一世的這一天有什麽特別的。他正猶豫要不要給關豫打電話求救的時候,就見眼前的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紅毛頭發有些亂,半睜着眼哈欠道:“……哎哥你可回來了,我剛給咱家換了門,怕你不知道一直給你等門呢。”

陳樓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換門?”

紅毛又打了個哈欠,做出一副困急了的樣子來說:“啊,昂,是啊,原來的門壞了……”

“……”陳樓覺得挺蹊跷,可是看紅毛的樣子顯然等了很久了,更何況路鶴寧還在。他猶豫了一下,只能把一肚子的話先壓回去,皺着眉蹦進來道:“謝謝了,你先去睡吧。”

紅毛麻利兒的沖回了自己的屋。

路鶴寧也有些奇怪,扶着他進來後回頭看了那門一眼,詫異道:“這防盜門要六千多吧,你這房租才多少?”

“可能是房東換的?”陳樓困的不行了,擺了擺手說:“不管了,明天再問。你……”他猶豫了一下,有些抱歉的說:“你現在回去注意安全,估計寧珊也在家等急了吧……上次那倆人放出來了沒?”

“沒有,”路鶴寧笑笑:“寧珊去吳嘉嘉家裏住了。”

他見陳樓愣了一下,笑着解釋道:“今晚吃飯前我擔心回去的太晚她自己在家不安全,所以跟她說了一聲。等過去這幾天,我打算在一中附近給她租套房子,也方便她來年高考。”

一中是寧珊參加高考的點兒,等一共四月份,那邊的租房價格都會翻倍,大部分都是陪考的家長租的。

“哦哦,那挺好的,”陳樓點了點頭,這樣的确能安全一陣子。

“到時候租個封閉性小區,安保條件好一點的,”陳樓打了個哈欠,見路鶴寧點點頭,轉身要走樣子,忙轉過身送客,順道客氣道:“要不是我這太破就請你在這住一晚再走了。”

這樣的客氣話實在是多餘的,就像是吳媽媽常喊他“吃完飯再走吧?”“住一晚再回吧?”陳樓聽多了也說慣了,一邊說着還一邊往門口做出再見的手勢。

今天路鶴寧幫了他大忙,撇除掉之前亂七八糟的關系來說。路鶴寧還算是個挺好的人,就是喜歡老婆婆的癖好怪驚悚的,不過只要自己不大口吃菜,也沒什麽關系。

陳樓理了理思緒,笑的格外真誠。

誰知道路鶴寧腳步一頓,忽然扭過頭看着他,認真的考慮了一下,“……其實沒關系。”

“……”陳樓眨了眨眼,瞌睡蟲一下吓飛了。

什麽沒關系?

路鶴寧轉過身面對着他,又指了指棗紅色的富貴大門,笑笑說:“我不介意湊合湊合,而且你這不破啊,門還是高級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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