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是周向陽的痛呼。

時柒顧不得其他?, 猛地掀開了門簾,只見他?懸在半空中,表情痛苦, 脖子上明明空無一物,卻勒得面紅耳赤、青筋暴起?。

而?南枝門主他?們則被困在一個?法陣之中,一時沒能破開。

南枝門主看到她後, 馬上開口道:“時柒, 還?記得我以前教過你們的以血破陣?”

時柒沒說話,輕身躍下馬車,将一滴鮮血擲向陣眼, “轟”地一聲,陣法被人從?外?破開,他?們瞬間得到自由。

有些陣必須得別人從?外?面破解, 不然所費的時間頗多。

她掌心剛被鋒利的匕首劃破,此時還?在流着血, 止也止不住, “滴答滴答”地淌在大街的地板上。

頃刻間,天暗沉了幾?個?度,一群烏鴉繞着雲城飛,仿佛要壓下來,叫聲陰森嘶啞。

沈拂塵也掀開門簾出來了, 臉上的血還?在, 并沒有擦幹淨,擡眼望從?四面八方湧向雲城的烏鴉,再看時柒流着血的手。

他?有點兒?不解。

為何她要替他?擋住匕首, 沈拂塵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

南枝門主一離開陣法便把懸在半空中的周向陽救了下來,謝舟、李憐雪、趙夕之警惕地看着黑壓壓的烏鴉, 心中惡寒一片。

大街上徹底沒人了,紙錢被陰風卷起?來,有些甚至還?飄了起?來。

烏鴉盤旋着,落到街旁的屋頂上,轉動着漆黑的眼珠子,它們不約而?同?地看着同?一個?地方,那就是時柒所站的位置。

準确的來說,烏鴉是盯着她流血的那一只纖手。

時柒微微眯起?眼看它們,電光火石間,一只離得最近的烏鴉率先?展開攻勢,直沖着她流血不止的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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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枝門主臉色一變,“時柒!”

周向陽着急地拍打着結界:“師姐!”

正當他?們想過去之際,被一道無形的結界攔住了。

今天時柒穿了一身嫩黃色的留仙裙,層層交疊的裙擺旋開又合上,足尖輕點地面,身子離開地面,烏鴉撲了個?空。

随後,她擡掌一擊,襲擊的那一只烏鴉死了,轉眼間化?成黑霧。

冷不丁地,時柒喉口湧起?一股腥甜,低頭一看,被匕首劃過的掌心也還?是泛着黑霧,正在一點兒?一點兒?地侵蝕進去。

女童拿着匕首一定是別人給她的,裏?面有煞氣。

沈拂塵依舊站在原地不動,似也被結界困住了,眼神就沒離開過她流血的手,不知他?想到了什麽,平靜的面孔微起?波瀾。

烏鴉還?在叫。

屋頂上,一名穿着紅衣、身材窈窕、面帶紅紗遮臉的女子赤腳踩着瓦片緩緩地走過,戴在手腕的銀镯、鈴铛一聲一聲地輕響。

女子眼尾下拉,幽幽地看着他?們,“你們仙門就是愛多管閑事?。”

時柒認出了她就是那下雨天時站在屋頂看着他?們離開仙門的人,盡管當時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是從?身形姿态也可以辨認得出。

可她分明是妖族人,難道雲城一事?是妖族在作怪,與魔族無關?

時柒身體被黑霧折磨着,努力地維持清醒,想盡所有的可能性,耳邊卻驟然響起?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女聲。

“白時柒,好好地活下去,記住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也不要再想着找出下毒的那個?人了,因為沒意義……”

她聽?不明白,直覺告訴自己這是原主的聲音,但又覺得太過于荒謬,便是在這晃神之時,紅衣女子命令烏鴉行動,殺了他?們。

烏鴉有序地連成一道箭,因受到血液的吸引,先?是朝時柒射去。

要是換作平日裏?的時柒定然能及時地躲開且消滅掉它們,可如今腦子太亂了,我?我是誰?她……是我?我是她?

怎麽可能。

頭好疼,啊啊啊。

就連烏鴉逼到眼前她也沒動作,頭疼欲裂,一股洶湧澎拜的力量在身體裏?翻滾着,煞氣似乎與它在作鬥争。

南枝門主在結界裏?大喊大叫,“躲啊!是不是傻了!”

就在此時,一只手攥住了時柒細嫩的手臂,往回拉,她聞到了屬于沈拂塵的淡香,結界根本就困不住他?。

也就是說他?剛才在袖手旁觀。

為何現在又出手了?時柒不明所以地擡頭看了沈拂塵一眼,與此同?時,那化?成箭的烏鴉被一道烈火燒盡。

是烈火之術,有魔族人來了。

滿天的腥臭彌漫開來,另有一只手冷冰冰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腕,待黑霧散去,一張陰柔死白似的面容撞入時柒的視線範圍內。

站在屋頂上的紅衣女子見到白葉後,眼神微變。

她眼露不可置信,不敢相信是自己的主上施展烈火之術滅了烏鴉,翕動着唇瓣,無聲地喊了一句主上。

沒人回應。

黑霧徹底散去,困在結界裏?的人也能看清大街上的畫面,灰塵滾動,白葉握住時柒流血的那只手,而?沈拂塵拽着她手臂。

白葉心髒跳動得極快,盯緊她的手,“你的血……怎麽可能。”

時柒心亂如麻,剛才是因為腦海裏?忽然響起?的聲音,現在是因為眼前的白葉,不料沈拂塵驟然發力,措不及防地将他?們分開。

紅衣女子快速地來到白葉身邊,低聲:“主上,您怎麽來了。”

煞氣攻上時柒的心頭,她終究是忍不住地吐了一口血,兩眼一翻,暈倒在沈拂塵的懷裏?,原本溫度就低的身體更?冷了。

他?背對着其他?人,情不自禁地擡手擦了一下她嘴角的血。

屬于時柒的血沾到了沈拂塵的手指上,白皙的皮膚與紅色的血形成鮮明的對比。

駐守在雲城的散派見天降異象便派人出來看看,人數不少,紅衣女子能感應到他?們當中有幾?個?術法還?算高的人。

她沒忘記白葉身體因前幾?天修習還?魂之術遭到過反噬,露出來的上半張臉滿是擔憂,“主上,我們先?離開此處。”

白葉看了一眼沈拂塵半扶半摟着的時柒,轉身便走了。

他?們一離開,困住南枝門主的結界不攻自破,他?同?其他?人快步地朝時柒走過去,“君離,時柒她如何了?”

趙夕之看着姿勢親密的他?們,內心總覺得怪怪的,雖說是特殊情況,但就是有說不上來的怪異之處。

李憐雪看着臉色蒼白的時柒,猛地紅了眼圈,“時柒……”

謝舟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心疼不已,柔聲安慰道:“有師尊在,時柒小師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一旁的周向陽想伸手過去碰時柒又忍住了,畢竟她被別人抱着。

時柒的手從?沈拂塵的臂彎中滑下,像一個?死人一樣。

他?的指尖不知為何顫了一下。

又想起?她剛才為自己握住那把匕首,一種奇怪的情緒慢慢地散開。

雲城的事?兒?鬧得太大,散派之中也是人心不穩,跟一盤散沙差不多,見到他?們來才安心一點兒?,不敢怠慢半分。

一一好吃好住地供着。

在散派為他?們準備的房間裏?,李憐雪幫時柒換了一套新衣衫便坐在床榻邊不肯走,謝舟勸了好幾?次也不行,最後只好放棄。

南枝門主被散派的門主纏住了腳,暫時沒空過來看時柒。

而?趙夕之跟她完全沒交情,來到散派後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哪兒?也不去,周向陽則去親自給她煮粥了,生怕她醒來會餓。

有了上次煮面被上古鳥獸下毒的教訓,他?這次煮粥不敢假手于人,也不敢離開半步,一個?人在廚房裏?忙上忙下。

直到深夜,時柒也還?沒醒過來。

散派裏?面有大夫,白天來診治過,開了藥,謝舟去熬藥,李憐雪喂給她喝,期間南枝門主也抽空過來看過。

他?至今都還?沒想明白,那一群黑漆漆的烏鴉為什麽先?攻擊時柒,難不成是因為它喜血,所以才攻擊那時正流着血的她?

也許吧。

見李憐雪一臉憔悴的模樣,南枝門主道:“你先?回你的房間歇息去,你守着她也沒用,養好精神,我們明天還?有別的事?要做。”

一路上奔波,又守了時柒一天,她确實有些吃不消,體力不支。

李憐雪答應了,與謝舟一同?退出時柒的房間,南枝門主緊跟他?們之後,關上門時,看了一眼閉着眼睛的時柒,不禁搖了搖頭。

其實時柒能聽?得見他?們說話,隐隐約約地,卻無論?怎麽也醒不來,深陷在噩夢之中無法自拔。

夢中的她回到了被仙門圍剿的那一天,天色陰暗,魔域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厮殺、哭喊的聲音,屍體一具疊着一具。

而?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斷魂深淵前,凝視着深不見底的下面。

忽然,一把劍穿過了時柒的心髒,她緩慢地轉過頭,沈拂塵站在不遠的地方,以往整潔的衣冠現下淩亂,幾?縷發絲飄落額前。

時柒擡手抓住穿過自己身體的長劍,堅定地、一寸一寸地将它拔了出來,扔到地上再跳進斷魂深淵。

“對不起?。”

“但我不欠你的了,沈拂塵。”

“以命抵過。”

哪怕我回不了家,死在這兒?,也不想再做這個?任務了。

滾蛋吧,狗屁系統。

夢到這裏?便結束了。

原本安靜地躺在床榻上的時柒猛地坐起?來,原來、原來是沈拂塵。

房間昏暗,她忽敏銳擡頭向房中間看去,一個?人坐在檀木桌旁,氣質卓然,聽?到動靜也掀起?眼看過來。

沈拂塵目光流轉在時柒這張流着冷汗的小臉上。

兩人在空中對視數秒。

時柒沒什麽血色的唇微動,眼睛卻直勾勾地看着他?,沒問他?為什麽會在自己的房間,而?是緩緩道:“我記起?來了,是你……”

月影西斜,窗戶大開着。

沈拂塵半張臉被月光映照着,半張臉陷入了陰影之中,聞言搭在桌面的手指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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