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當聽到異世之?魂這句話的時候, 時柒恍若被?定住了一般。
周圍的人并沒有聽到,是萬世神獸感應到她的異樣這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發出疑問?和感嘆的。
數不盡的小碎石還在滾落。
時柒卻不管了,她第?一次遇見能識破自己來自現代身份的“東西”, 想問?的問?題很多,比如你是怎麽知道的,我還能回去麽?
萬世神獸仿佛會讀心?。
它喟嘆道:“天機不可洩露, 人各有命, 姑娘莫要過于糾結。”
小碎石不再滾落,時柒嘴皮子微動,還未發出一絲聲音, 萬世神獸便措不及防現身,金光籠罩着龐大的身軀,四不像的模樣。
此刻, 所有人都能聽見它的聲音或看見它,她微張的嘴巴合上了。
因碎石滾動而産生的灰塵也慢慢地消去, 沈拂塵先是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時柒, 再若有所思地看向?傳說中的萬世神獸。
南枝門主如今倒是有幾分仙門門主的姿态了,朝萬世神獸作揖行禮後,言簡意?赅地說清楚他們來這裏的目的。
時柒還陷在自己的失落之?中,沒空繼續聽他們說了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李憐雪忽然推了推她, 語氣充滿了羨慕地低聲道:“時柒, 別發呆了,神獸跟你說話呢。”
于是時柒再次擡起頭?看向?萬世神獸,被?李憐雪推得上前一步, 頂着別人的目光,也行了個禮, 不亢不卑,“時柒見過神獸。”
他們說的都是仙門門主或仙門弟子誰誰誰見過神獸的。
而她說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萬世神獸用那寬大醜陋的掌心?托着一顆夜明珠似的東西遞過去,但比夜明珠小很多,中間穿着一條紅繩,方便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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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與時柒有緣,一見如故,想送一樣東西給?她。
先別說萬世神獸送的東西有什麽用,單是這份殊榮就讓人豔羨了。
在外?人眼裏,時柒只不過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弟子,卻能在相見第?一面時得到萬世神獸的另眼相看。
李憐雪別提有多羨慕了。
見時柒還愣在原地,不接萬世神獸遞過來的東西,她忍不住出聲提醒,“時柒,怎麽又發呆了,快接下。”
聽到李憐雪比自己還激動的聲音,時柒總算擡起雙手接過萬世神獸送給?自己的珠子,“時柒謝過神獸。”
珠子在她小手上泛着琉璃光澤。
餘下的細小灰塵在光線之?中浮動着,一旁樹枝卻不染半分,沈拂塵凝視着時柒的側臉,神情不知怎麽地愈發的高?深莫測起來。
南枝門主不由得重新打量她,能得到萬世神獸喜愛的人少之?又少,時柒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
可他打量來打量去都沒能找到有什麽過人之?處。
不對,有的,氣人很有一套,她氣人能力?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但是呢,眼緣這東西玄乎得很,也不足為怪。
南枝門主只當她運氣好。
時柒握着掌心?的珠子,感受着它泛熱的溫度。
她垂眼看着,指腹輕輕地撫摸過,琢磨不透萬世神獸把這玩意?兒給?自己的用意?,難道真只是一見如故的見禮麽?
珠子會變色,似乎是随着時柒的體溫變化而變化。
他們見完萬世神獸後,也就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了,轉而下山去,時柒走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重新變得空蕩蕩的山頂。
她沒有再上山問?清楚的想法?。
因為萬世神獸剛剛說過了,天機不可洩露,人各有命,也就意?味着無?論時柒再怎麽問?,它也不會替她解答。
既然如此,時柒也不會硬着頭?皮去撞明知道得不到答案的南牆。
她今天的心?情跌宕起伏,從聽到萬世神獸說出自己是異世之?魂後而興奮、燃燒起也許能回去的希望到現下的無?盡失望。
沈拂塵将時柒的表情變幻盡數收入眸底,目光複而落到被?她放入香囊中又被?挂到腰間的珠子,然後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這個珠子前所未見。
不知有何用處,可他莫名地想毀掉它,有很強烈的沖動。
散派守在門口,見他們回來立刻上前迎接,散派的門主自覺不是仙門正?派,低人一等又是求人幫忙,說話時經常佝偻着腰。
南枝門主眉梢微動,忽然用手中的折扇擡起散派門主的脊背。
散派門主一愣,随後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心?中動容,卻站直了,“南枝門主,不知萬世神獸可否與你們說過如何解決此事?”
時柒沒聽也能猜到萬世神獸的回答是什麽,肯定不會幹涉。
果然,她看見南枝門主眉間微斂,笑容也收起來了些。
他說:“陳門主,我們見到是見到了萬世神獸,但它說它不會幹涉世間的事,讓我們自尋辦法?。”
聞言,散派門主原本挺直了點兒的脊背又塌下去了,這回不是因為自卑低人一等,而是為雲城的事擔憂。
此時此刻,他很後悔,後悔自己的自大,妄圖通過此事立下大功,自此跻身于仙門正?派之?中,一直把它壓着不上報仙門。
因此,導致不少人|妻離子散、陰陽相隔,他還有什麽臉面對雲城百姓。
時柒看着一時間仿佛蒼老了十幾歲的散派門主,沒忍住開口道:“陳門主,我們會盡力?找出幕後之?人的。”
散派門主想起自己也染了潰爛的夫人,渾濁的雙眼含着淚水點了點頭?,哽咽道:“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雲城。”
李憐雪見不得人露出這種懇求卑微的表情,附和,“您放心?吧。”
沈拂塵由始至終不發一言,人的淚水能引起大多數人的憐憫、同情,但他看着毫無?波瀾,并不是哭就能帶給?人想要的東西。
南枝門主有話要跟散派門主說,讓他們先回去。
時柒在想今晚要不要溜出去見白葉一面,以白時柒的身份。
她無?法?對雲城的遭遇視若無?睹,欲問?個清楚,一邊想着一邊拉過站在自己旁邊的李憐雪一起回院子。
可當手握上對方的時候,時柒停下了腳步,指骨窄瘦、掌心?較女?子的大,猛地意?識過來這并不是李憐雪的手。
時柒脖子僵硬地轉頭?回去看,李憐雪不知何時走到了謝舟那裏。
而被?她牽住的是沈拂塵,時柒像是碰到了燙手芋頭?一般,立馬松開了手,別扭地說了句,“不好意?思。”
他淡淡“唔”了聲,似乎并不在意?這一點兒小插曲,擡步踏上石階,朝自己所住的院子方向?去。
見證這一幕的周向?陽愣在原地,“師姐你……”
時柒知道他想說什麽,現在她非常地不想聽關于沈拂塵的事,幾步過去捂住了周向?陽的嘴,“別說了,我不小心?的。”
李憐雪和謝舟說完話便朝他們這一邊看,見時柒捂住他,眼神變得意?味深長,“你們在幹什麽呢。”
“時柒,你松開他,我看他想說話。”她向?他們走過去。
趙夕之?對他們這種行為嗤之?以鼻,懶得多看,轉身就要離開,今天爬遠世山可把她累得夠嗆,想休息了。
聽見動靜的沈拂塵在經過長廊拐角時掃了他們一眼。
時柒的手還捂着周向?陽,少年被?憋得面孔微紅,他比她高?出不少,所以她是一手捂住他,一手壓下他腦後勺的。
兩人靠得很近,隔着夏天很薄的布料,肩膀貼着手臂,腿貼着腿,淡粉色的裙擺與藍色的衣擺交錯,似十分親昵一般。
長廊上,沈拂塵垂落眼簾,繼續走着自己的路。
時柒最後放下了手,周向?陽一時沒站穩,踉跄幾步,又被?她拉住手臂站穩,“好了,你爬山也累了,快回去休息。”
李憐雪還是好奇他們剛才為什麽那樣,“向?陽小師弟,你快說說你剛剛想什麽,別屈服在你師姐的“淫|威”之?下。”
時柒嘴角一抽。
看來平常分享太多話本給?她看了,弄得李憐雪用詞都跟裏面一樣了,居然用“淫|威”來形容自己。
周向?陽紅潤的臉色慢慢恢複正?常,雖似不解時柒為何那麽不願意?自己提一句她牽錯人的事,但還是搖頭?,“沒什麽。”
李憐雪知道他們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可他們不肯說,她亦不會逼下去,“好吧,不說就不說。”
時柒也知道自己反應有些大,顯得欲蓋彌彰了,但就是控制不住。
深夜,散派中偶爾有人提着燈籠巡邏,院中的草木被?風吹得“呀呀”響,時柒靈敏地躲開巡邏的人。
白葉應該還在雲城,身為他妹妹的她想找到他并不是很難。
又是一批巡邏人從院子經過,時柒忙躲到紅柱子後面,不經意?擡頭?看對面的屋頂,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低眸凝望着她。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就到時柒面前了,她愣愣地看着他。
白葉看了一眼時柒被?包紮過的掌心?,想起自家妹妹的血也能吸引烏鴉,內心?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剛想開口。
時柒便輕聲地喊:“大哥。”
此言一出,白葉便知道自己的大膽猜測驗證了。
他緩慢地擡起手,輕輕地撫摸過她的小臉,又怕是一場夢,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用力?便消失了,“時柒,真的是你?”
時柒心?軟得一塌糊塗,她以前是真心?把白葉當大哥的,“是我,大哥,對不起,是我連累了魔族人。”
她對此很內疚。
“不是你的錯,妹妹怎麽會有錯呢,錯的是那些仙門人。”月光下,白葉貼到她臉上的手蒼白,指節嶙峋。
常年生活在不見陽光的地方,他膚色比女?子還要白上三分,可唇色卻極紅,披着散發,像是夜間吃人的豔鬼。
時柒握住了白葉,擔心?待會兒遇到散派的巡邏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外?面找個地方再詳聊。”
她正?準備轉身躍上屋頂出去,卻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白葉那雙沒什麽肉的手牢牢地禁锢在時柒腰間,骨頭?硌得她皮肉微微發疼,耳畔響起他陰柔的嗓音,“我好想你……”
“是大哥不好,是我沒能保護好你。”白葉聞着屬于時柒的氣息,感覺整個人好像活了過來,手臂越發地收緊,“妹妹。”
在外?人眼裏瘋癫、嗜血成性的魔族之?首,面對她時截然不同。
時柒被?他雙手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估摸着下一批巡邏隊人快要來了,說:“你也沒錯,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
說到一半,她看着一個方向?,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了。
白葉順着時柒的視線看過去,樹影之?下,站着一個人,而那個人是沈拂塵,他慢慢地從陰影裏走出來,一襲白衣賽雪欺霜。
她緊張地咽了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