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拂塵靜默而立, 斜陽漸漸鋪滿整張面孔,把?雪白的皮膚曬得微紅,轉身行至側榻, 拿出筆墨紙硯,默寫着仙門的尋常咒術。

一?遍又一?遍,染上墨水的紙張重量微沉, 被安放置在手側。

他正襟危坐着, 如松如柏,脊背不折,字如其人容貌, 端正清隽、剛健柔美?,仙門的咒術早在年幼時便?熟記于心、倒背如流。

一?個時辰在沈拂塵默寫咒術中快速地流逝而過。

房門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氣?喘籲籲的呼吸聲,他握筆的手一?頓, 将筆擱置在筆山,再把?紙張一?角壓好, 這才緩慢下榻。

一?道身影倒映在門紙上。

還未待沈拂塵走過去, 外面的人便?一?推而進,時柒一?擡頭就撞入了他那雙漆眸,不想人站在門前不遠處,不足幾步,微愕。

她旋即展顏一?笑, 帶着外面的熱氣?走進來, “我回來了。”

沈拂塵低語:“嗯。”

時柒将自己求回來的黃符遞過去,眉眼染着笑,烏黑發間的簪子有點兒松了, 幾縷碎發随意地垂在臉側。

她緩過氣?說:“這是我特地去給你求回來的符,你昨晚好像被夢魇住了, 聽這兒的人說在鎮口擺攤的道長畫的符很?管用。”

沈拂塵接過了。

他指腹摩挲着黃符,朱砂色的字體飄逸,寫着一?般人看不懂的咒語,時柒又奪回去,笑道:“我幫你折好。”

黃符被折成小小的三角形,她再把?它小心地放到沈拂塵掌心中。

時柒也口渴了,去倒幾杯茶水,接連不斷地灌入肚子,餘光見他還望着黃符發呆,放下杯子,問:“怎麽了?有什麽問題?”

沈拂塵搖頭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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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柒又走過去拽他的手,開門,下客棧一?樓,問是不是沒吃飯,說客棧的爐焙雞很?好吃,剛回來見有人在吃。

那張被折成穩固三角形的黃符安靜地放進了沈拂塵的腰間,露出一?角在白玉帶縫隙,兩人身影相依,在外人看來确實?親密。

宅院枝繁葉茂,卻冷清寂寥。

亭子的紗幔撫動,白葉單手撐額,烏發随風而揚,黑色袖子順着手腕滑落,露出一?截病白的皮膚,雙眼阖着,長睫垂落。

紅煙一?手端藥,一?手扶裙地踏上臺階,藥味緩緩散開,摻雜着院中的花草少許清香,彎腰朝倚坐的人送去。

“主上,該喝藥了。”

白葉掀開眼,捂唇輕咳幾聲,白膩的膚色染起不健康的薄紅,聞言看了她一?眼,又看那黑漆漆的一?碗藥。

“有沒有消息?”

除了生性嗜血、有妖、魔力外,妖、魔族人實?際與正常人差不多,會生病、會受傷,需要吃藥、好好地休養。

身體虛弱的青年面容多了一?絲身為魔族人的魅惑,唇紅齒白,單薄清瘦,一?張陰柔、似隐含毒液的皮囊将滿園花色壓下去。

紅煙不敢回視,心跳如擂鼓。

她沒有遲疑道:“尚未,不過聖女的氣?息到寒山鎮便?斷了,一?定還在此處,我等已吩咐下邊的人去查,相信很?快會消息的。”

白葉抿了一?口苦澀的藥,好看的眉頭微蹙,卻還是一?幹而盡。

仙門如今正在商議着如何把?魔族人一?舉殲滅,還到處張貼畫像,懸賞捉拿複活的魔族白時柒,對仙門仙尊驀然失蹤只字不提。

對此,白葉越發覺得他們虛僞。

不過是怕傳出去有損仙門的名聲,于是暗暗地吩咐的門派留意沈拂塵的蹤跡,分明是他帶走時柒。

魔族長老也快要坐不住了,從新魔域傳來的書信一?封又一?封,仿佛不把?白葉叫回去,誓不罷休,啰嗦又煩人。

以?前他們想把?他拉下位,如今見仙門要滅他們,便?讓他回去。

白葉想着,放下碗,慵懶地站起來,晌午光線毒辣,曬得皮膚刺疼,鳳眸微斂,眯了眯,“他們也聽說本?座妹妹回來了吧。”

紅煙擡眼看他,緩緩道:“是的,長老們都知道了,還問為何聖女還不随您回去,是不是、是不是……”

白葉又笑了。

他收起笑,接道:“是不是在仙門中待習慣了,想飛升成仙,畢竟她如今是仙門弟子肉|體,與我們魔族人的軀體不同。”

紅煙遲遲不敢回話。

白葉冷嗤:“一?個一?個的,修為不行,嘴皮子倒是挺厲害的,仙門都要貼懸賞通緝了,他們還要污蔑本?座妹妹,真該死。”

紅煙雖然也是這樣認為的,但還是選擇沉默,安靜地聽着。

他回首望她,“周向陽一?事,你原來可知情?”

紅煙趕緊否認,她是妖族人,周向陽是妖族之首和靈族公主的孩子,年紀最小,他父親是主上,他是妖族人口中的小尊上。

妖族之首流連花叢多年,後來不能?人|道,此事有少數人知曉。

除了先前的孩子,他再也不能?有,又因妖族常年被仙門打擊,這些年來,死了幾個酒囊飯袋的兒子。

也是因此,他才把?流落在外的幼子周向陽接回去。

可她一?開始的确不知道周向陽的身份,他隐藏了來歷和變幻了容貌,化成一?名仙門弟子少年郎,最後就連仙門的檢驗也過了。

只是這一?件事好像是瞞着妖族之首做的,聯合艱難茍活下來的靈族人給仙門下絆。

白葉凝視着紅煙,他生性多疑,一?般不容易輕信于人。

過了一?會兒,白葉颔首,揮手讓她下去,紅煙上前端起空碗,看着他伶仃的背影幾秒,沒有久留便?退下了。

他行至院中,纖長的手折下一?株茉莉花,花香四溢。

夜幕落下,時柒在客棧的後院摘了幾株茉莉花回房,問過掌櫃的,他說可以?,她找空瓶把?它插上,輕輕一?拂,香味散開。

做完這一?切,時柒趴到窗臺邊看夜景,不遠江上有精美?的游船。

一?股淡香後面拂來,包裹住她,衣裙似也被随之而來的風撩動,青年剛沐浴完,只着單衣,身上帶着熱乎乎濕氣?,緩掠過來。

她猛地攥緊窗臺,腰一?瞬間塌了下去,被一?只手扶住,裙擺堆滞,他順勢而入,楔得極內,仿佛要觸碰宮裏,令人心髒停止跳動,不敢亂動。

時柒失控悶哼一?聲,回頭看着他,眼神像是在說:這裏是窗臺。

衣服尚在,看着并無異常,可只有他們知道并非如此,她臉色騰地紅起,又看了看外面笙歌鼎沸的長街。

沈拂塵暫時不語,等時柒稍微适應一?下,再行動,她站不穩時再扶一?把?,嗓音清泠透低啞:“你送的符,我很?喜歡,謝謝。”

時柒突然愣住,接着,他稍一?用力,終究還是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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