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洪流逃生遇異人

杜懷柔護着沐心慈騎馬飛奔。雨若傾盆,好在戰馬品性堅毅,還在堅持。溪水已上漲淹沒路面。馬蹄急踏過,飛濺起泥水陣陣。

這也太危險了!金釵顧不得沐心慈的皇後身份,死死抱住她的腰。

我的娘唉!我還不想死啊……

杜懷柔看不見周遭,只憑閃電閃過分辨道路,喊道——

“娘娘,河水越漫越深了!再勉強跑下去,馬若失了蹄可就完了!”

沐心慈能看見黑暗裏的東西,當然看見了河水!沒有答話。

“駕——!!”沐心慈狠甩了馬屁股一鞭子。

此刻,危險的并不只有她一人,還有在趙國戰場的大哥。家中的爹、娘、大嫂、二哥……沐家的每一個人,今生,她都不想再看見他們橫死!正如沈厚罵她爹爹的“武夫”,手握重兵又如何,沒有計謀只能待宰,就如這一次一樣。

大雨不停,山洪一觸即發。沐心慈忽聽山頭有異動!透過雨水,正看見半匹山坡混着泥石草木朝他們滾流而下。而那一晃之間,沐心慈似看見有詭異人影在山間晃動!雨勢太大,看不真切。

“快跑!”

顧不得心頭疑惑,沐心慈一抽馬鞭,馬兒疾馳,泥流被甩在身後,三人堪堪躲過一劫。沐心慈剛松口氣,卻見閃電劈在前面不遠處山澗,馬猛烈一聲嘶鳴,雷聲震耳,與金釵雙雙墜馬!

糟了!

杜懷柔在閃電只間,看見沐心慈墜落瞬間。

“娘娘!!”

……

沐心慈在一陣細語聲中逐漸恢複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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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多好看的衣裳,全弄髒了!”

“好看有什麽用!你又穿不了。”

“你想挨打是吧?!”

接着是一陣求饒聲。沐心慈睜開眼。

“她醒了!”

“嘿真醒了!”

沐心慈一眼便看見兩個矮小的的一男一女,只到她胸口。沐心慈問了一番,才知道,原來是這對個子矮小的兄妹救了她,哥哥叫阿木真,妹妹叫阿木葉。個子雖矮,卻是成年人的模樣。

“敢問二位恩人,可曾看見與我一同落水的女子?”

“你是說她嗎?”阿木真一指進洞來的女子,滿裙子、滿頭發都是泥水。沐心慈差點沒認出來,這個人是平素收拾得幹淨的金釵。

“娘娘,可有哪裏不舒服?”金釵放下一木盆熱水,幫沐心慈梳洗。

沐心慈将兄妹倆問就一番,才知嚁玉山脈中有一只部族,名叫阿達拉,是從桑國極南的邊境遷徙而來。

阿達拉人個子矮小,本生活在桑國以南,幾百年來一直被桑人捕獲做玩物、奴隸,任意殺害,已近滅族。他們這一支人,是偷偷逃到燕國境內的。隐居在這廣闊的嚁玉山嶺之中,已有近兩百年。

沐心慈暗自驚訝,她曾看過一卷叫做“九州志異錄”的古卷,上有記載袖珍人的傳說,不想竟真有其事!古卷上有載,“身不過五尺,晝伏夜出,穿梭九州各國,時有更夫路遇矮人結隊,皆以為鬼妖夜出,禍亂世人。”書上還說,矮人族不與外族來往,一直在尋找真神,賜予部族樂土,尋找上千年,皆不得。不知這一條是不是真的。

沐心慈梳洗完畢,突然出現一群矮人,拉她們倆去見了部族族長。

這一族不過百十來人,大部分只到她腰,阿木真兄妹倆竟是族裏最高的俊男靓女。除了這兄妹二人,其它的族人竟都不會說民間語言。叽裏咕嚕的不知說着什麽,看那眼神是不太友好。

金釵緊跟在沐心慈身側,雖面色有緊張、防備,不過倒還沒驚恐失常。

老族長矮小袖珍,兇神惡煞,揮手交了十多個手持鈍器短刀的矮人男子圍住沐心慈。沐心慈猜想是,那老族長恐她們出去洩密,要殺人滅口。

果然,三五個男人撲上來要殺沐心慈、金釵。

金釵一聲驚叫,潛意識往沐心慈身邊靠。

沐心慈連忙急急施了攝魂咒,五個男子齊齊頓住,放下武器,跪地朝拜。其餘幾個見狀,也撲上來。沐心慈躲避之間,趁機施咒,幾人全都跪地雙手将武器舉國頭頂。

滿場矮人都驚了!

沐心慈拍拍袖子上的泥灰,袖子上鳳紋依然清晰,朝老族長道:“既救了我,又殺我作甚?我不會将你們的秘密說出去。再者,我可許你們一方土地,任你們安居樂業,不被人欺壓買賣。“

阿木葉吓住,似恍然大悟,朝哥哥叽裏咕嚕說了幾句,惶恐的朝沐心慈跪下大拜,邊拜邊念着聽不懂的話。阿木真以及其餘矮人也跟着下跪叩拜。

沐心慈在聽兄妹倆說部族故事的時候便已懷疑,而剛才得知只有他們二人會說民間話,更是肯定了,這兄妹倆才是這部族的真正統領者。

金釵拉拉沐心慈袖角,輕聲耳語道:“娘娘,他們是不是把你當神了?”

事實上,确實如此!

矮人族裏的傳說,真神會在雷鳴之際,乘天光而降世間,是以阿木葉、阿木真兄妹倆才會在這大暴雨的出來晃蕩。

“謝真神賜予我族樂土,謝真神娘娘……”阿木葉拜道。 “謝真神娘娘……”其餘矮人雖沒聽懂沐心慈的話,但見統領都跪下大拜了,都以為是祖上說的神顯靈救世了。

沐心慈真是哭笑不得,讓他們起來,卻沒人聽她解釋。果然不同族溝通起來障礙就是大。

“我不是你們族的真神,你們不必拜我。”

兄妹倆擡起頭來。金釵可以肯定,兄妹倆眼中的沐心慈從身高到精神形象都是高大的!

金釵忍不住笑,沐心慈瞪了她一眼,金釵才正了色。

天已大亮,沐心慈不想再耽擱一刻,立即下了山去,臨走前拿出一串綴了紅流蘇的金鈴給兄妹倆。

“要找我便拿着這個金鈴去嚁玉關的兵防找燕兵,他們會照顧你們。”嚁玉關的都是沐家的士兵。

矮人跪拜目送沐心慈遠去,向往已久的樂土,似乎有了希望。

沐心慈與杜懷柔在山嶺西側出口相遇。杜懷柔身邊帶着百來個騎兵,個個像泥坑裏爬出來似的。

“娘娘!!”杜懷柔看見沐心慈四肢健全的出現面前,激動欣喜得熱淚盈眶。沐心慈失蹤,杜懷柔滿腦子都在回響李睿那句“提頭來見”。

這回來的不是沐心慈,是他的首級啊!

馬都已跑失,一行人只能徒步走。沒想到如此簡單的趕路,被這狂風暴雨攪合得如此艱險困難。

金釵微有怒嗔的瞄了杜懷柔一眼,在沐心慈耳邊輕聲提醒道:“娘娘,您可得小心杜總領,他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盯着您看,奴婢恐他對您有非分之想……”

沐心慈瞄了一眼杜懷柔——雙眼通紅望着她,随口說了一句。

“那你且幫我仔細着他罷……”

“奴婢遵命……”

到了趙國邊陲小鎮,大漠臨着荒原,正好有馬場,一行人買了馬匹,沐心慈匆匆換了身衣裳,前往黃英山。

“二、二小姐!”沐戰的屬下,副将張仕寬見到沐心慈眼睛都驚圓了。

“帶我去見沐将軍。”

沐戰見到風塵仆仆趕來的沐心慈,幾日來的緊繃心弦終于松了松,親情的溫暖流過,可轉瞬又擔憂起來,出口變作一句責怪——

“阿音你來做什麽!”這裏多危險。“明早恐要與西涼要開戰,你且速速離開!”

沐戰說着命令張仕寬将沐心慈強行拉走,雷厲風行的吩咐人準備馬匹車攆,火速送沐心慈走。

西涼三十萬軍,碾平他三萬軍直接攻下大燕都是可能的!況且這次帶兵的是西涼國殘虐的大皇子和傳說中的西涼戰神虎将——申屠坤。

杜懷柔一聽。我的親娘呀!誰說的沒西涼軍來着?!沐丞相,怎地坑起自己兒子來了!苦了他這無辜的旁人,千裏迢迢送了皇後來赴死。這次腦袋怕是保不住了!

“大哥,我若要走,就不會翻山越嶺的趕來了!”沐心慈微怒。沐戰這言行,分明是打着赴死的心,明着是毫無勝算。

“阿音!你聽哥的話!”

“你也要聽我的話啊哥!”沐心慈扯下營帳旁的雄鷹旗幟,舉起,硬聲道:“只需一夜,西涼君便潰敗俯首!大哥,讓阿音留下幫你吧!”

沐戰、張仕寬以及随行的杜懷柔都愣住了。這是多大的口氣?!那可是三十萬大軍啊!不是三十個人!

金釵聽着沐心慈的話,心頭砰砰跳。這一路行來,沒有多少日子,卻仿若幾經生死,比她在皇宮呆的年頭都來得驚險、要命!卻也刺激。

因為沐心慈的堅持,沐戰半信半疑的同意沐心慈留下。

黃英山下,三萬燕兵駐紮,營地有士兵往來巡邏,剛入夜。離營地不遠處的山坳裏,卻有一堆篝火冉冉,火旁坐着兩個人。

“九幽俠士,你可放過老兒吧!”隴上老人接過九幽遞過來的烤野雀,撕了一口,指了指自己的腿嘟囔道,“你看,我腿都瘸了。”

火光下,九幽裹在黑鬥篷裏,露出一段秀美的口唇和下巴,那唇角無波無瀾,若秋霜安寧,渾然當沒聽見隴上老人的唠叨,問道:“還要一只嗎?”說着又給老人遞過去一只烤山雀。

隴上老人笑納接過。

“我真是後悔幫你了!冒險來到這二十年前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說,還被你擄到戰場上來送死。那小娘子不是一般人兒,往後生生死死的場合不知多少,你難道都要綁着我嗎?老夫的命途可真是多舛,被你弄來送死……你看,我這腿都瘸了,就算死也死不痛快……”自怨自艾罷,又撕了一口鳥肉。

“黑白無常不會嫌棄腿瘸的鬼,聖人無需擔心。”九幽拿布擦拭這長劍,劍刃反射着火光,有幾分嗜血。

“……”

九幽知道沐心慈要走,回去扛了隴上老人一道來戰場。沐心慈此行危險,帶上聖人說不定有用。

多帶一個人,而且是個麻煩的人,出了嚁玉關之後,老人走一陣兒又嫌颠簸又嫌累,是以雖然比沐心慈出發得早,但還是落在了後頭,天黑才趕到黃英山。

九幽擦完長劍,仰望天上月一輪。如今這時空,唯一沒有變的,便是這輪月亮罷。

月光亘千古,人卻生離死別、悲歡離合,年年代代不同。

九幽解下黑鬥篷,露出一身淡碧色陳國衣裳,對月舞劍。

隴上老人油亮的嘴撕扯着山雀大腿肉,欣賞這九幽的劍法,點頭晃腦的拿柴棍指點。

這小子雖一副冰臉,其實還蠻有趣的。

籠上老人對月思量起兩百多年的風霜,無數故人離世,一時傷感起來——

“月自何處來?落入何處去?人在月亦在,人亡月依然。古月照今人,故人入塵埃。笑它太薄情,它笑情太癡。寄我一相思,化歸,黃土去……”

月至中空,九幽将隴上老人安放好,朝軍營去。沐心慈今夜要行動,去西涼軍營,不在她身邊保護着,讓他怎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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