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深空城多孤魂

西涼軍已駐紮在五裏之外,這次領兵來攻燕的是西涼皇族是大皇子鬥于澶。西涼人多為完真族與土已族,完真血統高貴,土已族借機地位低賤,都是多是平頭百姓和商賈。

完真族自西極而來,個子高大魁梧,崇尚武力。大皇子鬥于澶野心勃勃,絲毫不亞于李睿,且比李瑞不知殘虐多少倍。

鬥于澶不是陌生人。上一世,沐心慈與鬥于澶明争暗鬥許多年,拼了一死,才殺了他。

沐心慈隐瞞了攝魂咒之事,瞞過沐戰,留書一封,偷偷趁夜前往西涼軍營。

沐心慈對杜懷柔施了攝魂咒,以免被他發現端倪。現在自己武功不成,還須得有高手幫助。

沐心慈背上背着弓箭。明早,她便要用這弓箭要他的命!

前往西涼軍營的路上,路過戰後被屠城的虞城。趙國國君年少,且殘虐無道,棄了虞城百姓,撤兵自保。

地上死去的母親,身子已僵,背上插着尖刀,死死護着着幼小的孩子。沐心慈探了孩子脈搏,已經沒了。環顧四周,屍首遍地、硝煙彌彌,偶有一出燈火,伴着嗚咽絕望的哭泣,在這夜半無助的哭着……

多少親人故,多少淚空垂。戰争,殘忍,血腥。生離死別,四個字,道不出百姓心頭的苦痛。

沐心慈忍不住濕了眼眶。

戰敗國的百姓,便是如此。

聞着耳邊哭聲,沐心慈心裏冒出一個念頭。若可以,她願粉身碎骨,換得天下永世太平。

……

而此刻,燕軍營地,沐戰捏着沐心慈留下的書信,悔得腸子都要青了!他半夜打算趁沐心慈睡着将她迷暈強行帶走,卻不想進帳後沐心慈已不見了影子!

“阿音!!”

若心慈有個閃失,他就只能剮了自己謝罪爹娘了。堂堂男子漢,竟然連自己妹妹的保護不好!

Advertisement

沐心慈快馬加鞭,離西涼軍營越來越近。

西涼軍營地,最中心的帳篷裏。布置擺設是一股濃濃的西域風情,彎刀、皮毛、馬鞭、奶酒。戴窄沿士兵帽的士兵進帳禀道——

“禀大皇子,夢兒公主來了!”

說着一聲嬌脆脆的女聲從帳外傳來——“大哥!”身着朱紅西涼宮裝裙子的女子鑽進來,頭上戴着串珠的帽子,腰間一束似火紅緞緊裹着細柳腰,火蝴蝶一般。西涼公主鬥于夢兒,好奇的把各種物什都擺弄了一遍,不一會兒又失了興致,走了。

士兵又送來一封信。

“大皇子,中土的書信。”

中土指的是燕。

“拿過來!”

鬥于澶刷的抖開書信,動作豪氣。

宣紙上隽寫了幾行小字,剛勁文秀,一看便出自文将之手。

“砰——”鬥于澶一手拍斷了矮桌一條腿!

“哼!燕國老狗,竟想利用我!”說完,似想起了什麽,狹長的眼睛又滲出殘虐的笑意。

燕後不過十二歲,說不定……還是個沒受過男人親近過。若劫來做他的寵奴,燕國皇族乃至舉國上下将永遠擡不起頭!

“哈哈哈……”想着大笑出聲。

信中所寫內容乃是告知燕後沐心慈前來趙地,讓鬥于澶活捉沐心慈,以作要挾。

沒錯,這是右相沈厚送來的書信。沈厚能權傾半個朝野,靠的不光是運氣,更是他的計謀和眼界。沈厚的爪牙,怕是已不知伸到了何方。

沈厚深知鬥于澶的癖好。鬥于澶姬妾無數,但最好的卻是男寵及年幼少女。那種征服感與摧毀美好的欲-望,鬥于澶最喜歡。

九州皆有傳,西涼的皇族,是七國中最髒的。

沈厚不缺計謀不缺手段,唯一缺的便是兵!若沈厚有兵,後果如何無法計較。李睿雖聰明,但會不會失手在沈厚手裏,還未可知。好在,如今情勢還沒看出來沈厚有謀逆動向。

“拜見大皇子!”聲音渾厚如鐘,長得牛高馬大、滿臉虬須,來人正是西涼虎将戰神,申屠坤。西涼皇最看重的大将,幾次稱其為國之棟梁。

鬥于澶嗯了一聲,朝門外闊聲吩咐了句——

“去把二皇子找來!”

士兵得令出帳。

“二弟越來越不像話了!父皇讓他來助我,他倒好,整日呆在角落裏吹笛子,要他來何用!”

“大皇子息怒。二皇子無心朝事,這不正好嗎……”

申屠坤雖沒有言明,但二人心知肚明。西涼皇室就舊規,只有能耐最出衆者才有資格繼承皇位,是以并無長幼差別。鬥于澶想要登上皇位只能成為最強的那個。

申屠坤鋪開一卷地圖,正是黃英山這一帶的地形,與鬥于澶商議明早襲擊大燕三萬軍的的事。

鬥于澶不屑多看,不過區區三萬軍,如同捏死螞蟻一樣容易!

九幽先沐心慈一步,探入軍營。現在沐心慈武功不高,單打獨鬥自保尚還吃力,雖她箭術了得,但終究一不敵多,若被圍攻,那便危險了。

她不怕死,可他怕她死!就算傷一分,也不行。

每當回想起沐心慈心口汩汩流淌鮮血染了一身鳳袍,在懷裏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心如同被淩遲。若她再有個閃失,他真會瘋的。

一陣竹葉笛吹的樂從營地東邊傳來,在這午夜裏幽幽緩緩的傾訴。竹葉笛是用三片竹葉編制而成,做法很難,要吹奏更是難上加難。能吹出這樣笛聲,這人對音律的把控力已超于常人。

九幽閃身,快速靠近聲音源頭,眨眼的功夫便找到了吹竹葉笛的人。

果然是他。

西涼二皇子,鬥于翌,獨坐在青石上。月已漸沉西山,華光微弱,蒙蒙照着鬥于翌一身白裳。月下獨自吹竹葉笛,說不出的凄清。

九幽與鬥于翌雖非深交,卻有種惺惺相惜。許是因為有着類似的一種淡泊心性,也更是因為,心頭埋藏的那份執着,對那個女子無法說出口的感情……

和鬥于翌想比,九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能在沐心慈身邊保護她,而不是與她對立。

沐心慈也聽見了竹葉笛的聲音,猛然駐足,專心聽笛,失了神——

鬥于翌!

西涼二皇子鬥于翌,西涼皇寵妃绡妃所出,時年五歲,绡妃病逝,七歲,墜馬瘸了右腿,自此不能習武,可惜一表人才、滿腹詩書兵法,卻成了殘疾。

鬥于翌本無心朝堂,卻因着與沐心慈那斷孽緣,一怒之下奪了皇位,成了西涼大帝。

鬥于翌兵法謀略超于常人,将西涼治理得日益強大,可最終還是死在沐心慈劍下。他是第一個死在沐心慈劍下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沐心慈本不想殺卻殺了的人。

沐心慈甩了甩頭,揮去心頭舊日的回憶。這是二十年前,那一切恩怨都已化作空談,不需再記着。沐心慈帶着杜懷柔,朝營地中心摸索而去。

在別人眼中,鬥于翌輸了國家、輸了命,可只有他知道,他贏了,他做到了要做的事。用自己一條命,換來了沐心慈一生的歉疚、不忘。

士兵來尋了鬥于翌去營帳,笛聲消失。鬥于翌雖有腿疾,卻從不坐輪椅。他雖不願與人争高下,卻也不願低人一截。

這夜一切如常,西涼三十萬士兵,個個身材魁梧,心情也輕松,如同往常操練一般——區區三萬燕國小兵,何須放在眼裏?

第二日清晨,天光還未破曉。申屠坤、鬥于澶便點兵出戰。鬥于夢兒是來湊熱鬧的——三十萬軍對三萬軍,根本毫無危險可言,是以她絲毫不擔心自己安危。

鬥于澶并未發現大将軍申屠坤神情有異,許是臉上胡須太濃密,以至時常讓人忽略了他毛茸茸的臉。

西涼軍行到洨河畔,河對岸便是黃英山,與燕國三萬軍隔岸相望。鬥于澶下令放箭過岸。箭雨之後,竟原地休息了,不急于攻打。

“大皇子,為何不一舉将燕國小兒們痛快的滅了?”左将問。

鬥于澶帶着狠意的笑。“不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說着哈哈大笑起來。

折磨敵人,比殺死敵人來得更有趣。鬥于澶築了高臺,倒了馬奶酒,讓士兵擂鼓助興,對河岸那邊的沐戰喊道:

“聽聞燕國花戲不錯,沐将軍今日便為本殿下唱一出吧,唱得好,給你全屍!哈哈哈……”

沐戰坐在戰馬之上,憤怒一揮長槍,破空聲刺耳。“西涼賊休得猖狂!!”

“大公子!您快快走吧!”副将張仕寬血紅一雙眼,擋在沐戰馬前,勸他先逃。

沐戰長矛一揮,将張仕寬推到一旁。“大丈夫寧死不屈,必與燕國将士共存亡!”再何況,心慈很可能在西涼賊手裏,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不能退縮!

“将軍!”

“将軍……”

三萬士兵皆咬牙等待血灑坤土,拼死一戰。

沐戰此刻最擔心,不是這三萬軍士,而是沐心慈。

她是不是被捉住了?可是也未見鬥于澶把沐心慈綁出來……

沐戰正想着,忽聽得對岸西涼兵一陣騷亂喧嘩!

遠目看去,高臺上赫然多了四顆人頭!血淋淋的被釘在臺子上。

鬥于澶憤怒、震驚,嘶吼着——“申屠坤你做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