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勝者不為眼所惑
申屠坤提了大刀朝鬥于澶砍去,士兵頓時全亂!一個是統領他們的将軍,一個是西涼大皇子,不知該救誰殺誰。
高臺上申屠坤與鬥于澶戰在一起,鬥于澶被打得發髻散亂、袍袖破爛,很狼狽。
燕兵看得目瞪口呆,繼而拍手稱快叫好。沐戰哈哈大笑長槍一指吼道:“西涼賊!你這戲唱得不錯,本大爺重賞!”
“看他們狗咬狗!!哈哈哈……”
“對!看他們狗咬狗!”
保護鬥于澶的随軍高手飛身上高臺與申屠坤大戰。申屠坤腹背受劍,卻不知道痛一般,只一條心的要殺鬥于澶,幾番挨刀,血已染透盔甲,支持倒地。
河岸那邊,沐戰猛然發現了對岸躲角落裏的沐心慈。大驚!想喊,不敢喊——沐心慈纖臂拉滿長弓,利箭直指西涼大皇子鬥于澶咽喉。
鬥于澶奪過護衛手裏的大刀狠手一刀砍下申屠坤的頭顱,用刀尖插着高舉,血淋淋的,猙獰怒笑——
“敢傷我!這便是下場!!”
四下,西涼兵、燕兵都被這場景駭住了。可鬥于澶話音剛畢,便見一梭黑影飛馳而去,瞬間紮進鬥于澶胸膛!
“大皇子!”
“大皇子……”
“……”
鬥于澶劇痛,驚瞪眼睛,朝箭來的方向看去——
沐心慈與鬥于澶對視一眼,微微彎了唇角。今生第一次相見,亦是最後一次。
再見了,我的死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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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于澶張口欲言,滿口都是鮮血,撲通一聲倒下高臺。
四大副将被申屠坤砍了頭,申屠坤被鬥于澶砍了頭,鬥于澶被不知何處飛來的利箭射殺,西涼軍立刻大亂。
“放箭!”沐戰見沐心慈與杜懷柔帶着迅速閃退到安全處,下令放箭。剎那間,箭雨如天網,從西涼兵頭頂蓋下。西涼兵措手不及,哀嚎逃竄,沒了将領,士兵只想保命,紛紛逃走,潰不成軍。
“哈哈……”
“哈哈哈……”
燕兵上下一片歡騰。他們骁勇善戰的沐将軍的計謀果然了得!不費一兵一卒,便讓三十萬西涼軍潰敗逃竄。
燕兵對沐戰徹底敬畏臣服,信心倍增。然只有沐戰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視線在對岸尋找,找不見沐心慈在哪裏。
“師父。”沐心慈就知道九幽不會在燕京城呆着,定是在她身側。莫名的,她就是能感覺到九幽的存在。或許是因着前世二十年的陪伴,能夠猜測出他的動向,也或許是……或許是心靈相通的感覺?
“可有受傷?”
沐心慈搖頭,看着鋪了羊皮的矮床上躺着的二皇子鬥于翌,被她用重藥迷暈了。鬥于翌雖不擅武,卻善謀,若不讓他昏睡,指不定會發現她,當即指揮西涼軍反擊。
九幽讀出沐心慈對鬥于翌眼神裏的那絲特別的微光。沐心慈伸手撫上鬥于翌的唇。九幽別開視線。
“你眼睛移開作甚?”我又不是要摸鬥于翌。
沐心慈問九幽。
“剛好……剛好看見外面好似有逃兵滞留。”帳外的都被他施毒了,都成了呆木頭。
“那你擡腿出去作甚?”明明就是懷疑她對鬥于翌有情。
“想去外面和杜總領一起把把風。”她要與鬥于翌“敘舊”,留在這裏不合适。
心裏剛想完,便見鬥于翌唇上的血色迅速流失,泛白,是中毒之兆。這才明白過來,剛才沐心慈是在給鬥于翌喂毒藥。
“你偷笑什麽?”沐心慈問。
“……退了西涼兵,家國得保,高興。”
沐心慈也不拆穿,點點頭。剛見西涼兵如鼠逃竄的時候,也不見他這麽笑呢。
沐心慈給二皇子鬥于翌喂了毒,雖不至死,卻是要病上個三兩月了。五将被斬,大皇子被殺,若鬥于翌安然回西涼,必成衆箭之矢,被借機鏟除。
鬥于翌的一生經歷太多苦難,沐心慈不願讓他做她替罪羊。喂他毒,免了他回國後被陷害除去,保得一條命。
黃英山下,燕國左丞相之子、大将軍沐戰,斬五将、殺皇子,西涼國三萬軍不損一兵一卒,讓西涼三十萬雄兵丢盔棄甲的消息迅速傳回燕京城!
沈厚得到消息,震驚得無法言喻,半晌,回過神。李睿急召進宮,沈厚走到朝陽殿還沒回過味兒來。見沐沉舟也在沉思,看他來了,對他投來得意一瞥,意帶嘲弄。
沈厚也不生氣,上去恭賀了一番,大贊沐家後人英勇雲雲。
“果然虎父無犬子,沐将軍就如丞相當年一樣,智勇無雙!”沈厚的絕活除了計謀、手段,還有一項——拍馬屁。論拍馬屁的功夫,從表情、語氣、眼神到拱手作揖彎腰的弧度都是絕對的完美。就算是死對頭沐沉舟,也忍不住覺得享受。
李睿急召了左右丞相、二品官員,開場便是哈哈一聲大笑,說的正是沐戰大退西涼兵的事。
李睿,面上紅光,心頭卻不如這般明朗!
竟果然如了他之前的假想。沐戰勝了,且是大勝!沐戰與燕*共存亡,計謀斬殺西涼戰神虎将申屠坤、大皇子鬥于澶,大敗西涼三十萬軍。只怕往後燕國子民對他沐家的呼聲,會比李家更高。
三萬軍退三十萬軍,一個人計斬五将一皇子,那沐家若造起反來,他燕國江山、李家皇室,豈不是一掌就捏碎了?
李睿頒旨,沐戰領兵回國之日,親自出城迎接。
議事完畢,李睿借沈貴妃思親心切的借口,把右相沈厚留了下,實則是要與他商議。
“沈愛卿,且坐。”李睿讓人給沈厚搬了椅子,幾欲與他平座。
沈厚幾聲“不敢”“不敢”,半推-半就中,把屁股擱在了凳子上。
“愛卿何須多禮。母妃時常叨念姨母,姐妹情深,而今湄儀又進宮成了朕的愛妃,親上加親。”李睿一改在朝陽殿的威嚴,親和有禮,如對長輩,與沈厚家常一番,頗為親近。
“陛下年輕有為,湄儀能入宮為妃,沐皇家聖澤,臣倍感欣慰,只盼湄儀能早些誕下皇族子嗣,為燕國皇室添上一個皇子。皇太子之位空着于國家社稷安穩不利……”
燕國皇室宮規:妃不得先與後誕子。沈厚此言,意思再明顯不過。
李睿聽得明白。心頭涼涼笑了一聲,面上未表現出來。朝中大臣大凡都聽沈厚的,現在與他對立于己不好,若能讓沈厚死心塌地,那是最好不過。
“愛卿說得極是。”
聊完,李睿放了沈厚去見沈湄儀。雖說是假借思親的名義留下沈厚,但也不好做得太假。
沈厚愛棋,是以見面便與女兒沈湄儀下開了。沈厚下得專心,沈湄儀卻心不在焉,被沈厚提心了幾次。
沈湄儀實在壓不住心頭的疑惑。
“爹爹,趙國的事,你怎麽看?沒想到沐戰那四肢發達的武将,竟然有那麽大能耐。”
沈湄儀皺眉道。沐家若為王,他們沈家只怕是第一個被滿門抄斬的!
“三萬軍退三十萬軍。若沐戰較起真兒來,豈不是能翻天做王了?”
“跳馬!爹爹可要吃你的炮了。”沈厚仿似沒聽見。
沈湄儀移卒,別住馬腳。
“看車,将軍。”就等着炮移開好出車,沈厚一摸長胡子笑道:“女兒,你可又輸了。”
沈湄儀一時疏忽,竟走投無路了才發現。為時晚矣。
“是啊,女兒又輸了。”
沈厚指了棋盤的“馬”。“爹爹告訴過你,後宮之鬥、朝堂之鬥便如這棋盤。你看,這棋看似是車吃了你的将,卻不知,吃你将的那布棋,其實是‘馬’。要做勝者,須看破表象,才能拳無虛發,找到真正敵人。”
沈厚笑得高深莫測。
沈湄儀皺眉想了想,恍然間,似有了悟!
“爹爹的意思是說,大敗西涼軍、殺五将、皇子的,不是沐戰?”
沈厚點頭。
“如果不是沐戰,那又是誰呢?”
“那你看看,這棋盤上,哪一步棋在動?”
沈湄儀思索,繼而大為驚詫,不可置信道:“爹爹的意思,莫不是說……沐心慈?!”
是沐心慈?讓她怎麽相信!
沈厚捋胡子點頭。西涼不成,還有陳國。沐家若以為危機得解,那便高興太早了。這關可還沒闖完。
沈厚笑呵呵,叮囑了沈湄儀一些事,尤其是對被李睿軟禁在青蓮宮的陳國質子蘇昱的事。
沈湄儀想不透,為何父親要讓她去接近拉攏那沒地位的質子。
沐沉舟回到家中,老婆、兒子、家丁……真真是舉家歡騰,內外打掃、布置一番,等着沐戰回來慶功。
西涼兵敗退,趙國失守的城池再獲自由,被蹂-躏踐踏的趙國百姓重活自由,仿若鬼門關被拉回人間。
沐心慈讓大哥沐戰将附近被屠城的城池休整了一番,趙國百姓對燕國兵感激涕零。
趙王為自保抛棄了他們,而沐戰救了他們。
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讓人如何不銘記?尤其是那位面善的姑娘,帶着士兵來幫他們掩埋親人屍首、重建屋舍,留下藥材藥方,叮囑他們一定按照這些做,以免瘟疫肆虐,再遭苦難。一言一行,無不是為他們考慮。那姑娘年紀雖小,卻能看出她眉目間的大氣、勇氣,讓人不由折服。
待沐心慈走了之後,百姓間才得傳聞,這姑娘,是燕國新皇的十二歲皇後,沐心慈。
趙*一直在國都保護趙王,不曾撤離。沐心慈将在虞城看見的那對母子葬了,沒多做停留,趕往趙國國都,沛安。那裏有她上一世的兩個老朋友,趙國長公主玉洛秋,女将軍上官蓉。
九幽每晚像掐了點兒似的,不會晚半刻,沐心慈晚膳後半個時辰出現。
“心慈,該練劍了。”毫無表情。
“師父……”沐心慈拉了拉九幽的袍袖,“今晚心慈不想練劍,想聽你彈琴。”
“師父不會彈琴。”九幽別開眼拒絕。他彈琴的手勢略與常人不同,會洩露身份。
“哎……那實在遺憾。心慈還打算聽你彈完琴,就把你貼心窩窩藏着的東西還給你呢……”沐心慈拿出從九幽懷裏順走的赤鳳銜珠釵。
九幽大驚失色!剎那間,仿佛看見自己這些日子編織的謊言碎成千萬片!
“這不是你的嗎?”
“……”
“不是師父的,我可就扔了!”
說着作勢要扔。
“不要扔!”
“為何不扔?是你心愛的姑娘的?如果是,我就留下。不是,我就扔了!”
再作勢要扔。
“……是!”九幽握住沐心慈手腕。
“是誰的?”
“是我……心愛的姑娘的……”
沐心慈了然的點頭。“師父,這是我的,那是不是說,我就是你心愛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