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來了,各種店面街角也都挂上了彩幅燈籠,為的都是喜迎春節。當地人過小年夜的習俗是吃湯圓,這天秦正思自然是沒能回來的,秦正語中午的時候,一人在家煮了一鍋水果餡兒的湯圓,一邊看電影一邊吃,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了——因為味道實在難以下咽。
正看到變态殺人犯要對美女下手的時候,秦正語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摸過來,看了看,發現是秦正思打過來的,于是趕緊就接了起來。
“喂,哥?”
“秦正語……剛才奶奶家那邊打了個電話過來。”
“哦,他們說什麽了?”秦正語聽他的語氣低沉,心中萌發除了不好的預感。
“他們說,奶奶昨天摔了一跤,突發的腦血栓,現在已經……”
“……”
“現在已經快不行了……”
秦正語聽到這個消息,沉默了幾秒鐘。心中雖然震驚悵惘,若有所失,但倒沒有什麽大悲大痛,只是擔心他哥,畢竟他哥相較他而言,跟奶奶還是比較親近的。他聽得出秦正思強行壓抑住的一些悲恸,還要裝作很鎮定的樣子,就不由得心疼這人。他反過來輕言安慰了幾句秦正思,對方良久之後才說今晚就買票回去,看看能不能見老人家最後一面。秦正語答應了他,撂了電話就開始收拾衣服,然後給兩人買機票。
他在機場的候機區幹等了許久,終于看見他哥的匆匆趕來的身影。秦正語站起來,看着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36.
秦家祖籍是在南方的某個偏遠小鎮,此鎮臨山,世代以來務農,幾乎也沒什麽現代發展的痕跡。秦家爺爺去得早,只餘奶奶一個,膝下有幾個子女,如今都流落在外,各處奔波。秦父出來打拼了許久,孩子也都是在大城市裏出生的,這麽多年來,秦正思兩兄弟壓根兒也沒回去過一兩次。
兄弟倆下了飛機又搭大巴,奔波跌宕換了兩趟車才來到小鎮上。此時已是深夜時分,下過雨的地面格外泥濘,一腳上去便可踩出一個水坑。秦正語雙手都拎着東西,一邊走一邊警惕腳下的路,走着走着就撞在前面人的背上。秦正思轉過頭來,看他有點狼狽,就嘆了口氣,然後把他手裏的東西拿了一半過來。
到奶奶家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聽見幾個人的哭聲。秦正語心中一緊,兩人都加快了腳步。跨過小院,再進大門,屋內左側是一張大木床,床邊稀稀拉拉坐着幾個人,都面帶愁色。秦正思走過去,把東西放在一旁,然後就走過去,蹲在床的旁邊,看那床上躺着的老人。
一旁的那些個人都震驚于他們的突然出現,秦正語頗覺尴尬,畢竟這些親戚中的許多人他都不認得了。他硬着頭皮走到他哥的身邊,然後也彎下身去,看着床上的奶奶。她的面色黯淡得就像一片揉皺了的黑夜,口中幾乎是沒有什麽氣了,見了兩兄弟來,眼底閃過一點微光,嘴唇動了兩下,終于也沒說出什麽來。秦正思輕輕地喚她,“奶奶……我來了,還聽得見嗎奶奶……”
老人家的手被緊緊握在他的手裏,秦正思只感覺她使盡用力地攥了自己一下,然而那力氣微弱,就像剛出生的嬰孩那般。秦正思感覺有一行熱淚自眼中淌下,心中被擰得劇痛,卻又不敢大放悲聲,只能咬着牙關,看老人家嘆出一口長氣,然後終于閉上了眼睛,把氣給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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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幾人都嚎了起來,有女人撲在床畔,痛哭失聲,男人則都站立原地,長籲短嘆。秦正語站在他哥旁邊,看着這人強行壓抑着悲傷,還安慰旁邊的女人,也覺得頗為傷感。但他倒不覺得此事可悲可嘆,他向來對死生之事看得極淡,對自己且是如此,對他人就更為尤甚。
他蹲在他哥身邊,輕聲開口安慰他哥:“別傷心了,哥……老人家壽終正寝,這是喜喪,應該笑才對。”
他不知自己這話其實涼薄得很,周圍有些人聽出來了這番口氣,但也沒說什麽,畢竟他說的也有些道理。
衆人哭着嘆着一會兒,終于有人上來給老人收拾臉面,打點行裝。男人們皆退了下去,在院子中站着。此時便有個中年男人開口道:“老人家昨天送到醫院,其實就有點不行了……醫生說讓我們看着辦,老人家自己強撐着說,要走也得在自己家的床上走……所以我們早早地就讓她回家停着了。”
秦正思轉過身去,說:“辛苦你了,大伯,這事都是你們在操勞。”
“哎,也是事發突然,來得太急,我們也都懵了……話說回來,要不是你爸走得早,我和你姑也好多一個幫手。”
秦正思勉強地笑了一下,“那是。不過,我和我弟也算回來得快,這身後事也可以一起幫忙着操辦操辦。”他轉頭看了一下在一旁愣着的秦正語,“怎麽不過來叫人?”
秦正語只好走上前來,叫了一聲,“大伯。”
“嗯,”那男人應了,然後又掏出煙來,給秦正思點上一根,又遞給秦正語一根,然而被秦正思攔住了,“他不抽煙。”
男人幹笑一聲,把煙塞回去。他一邊抽煙,一邊看秦正語,“你這小子,長挺大了啊,都不記得我了?”
秦正語笑笑,“沒有啊,記得記得。”他一邊說,心中一邊冷笑。他記得個屁,這人除了父母剛過世那陣,打遺産官司的時候見過幾次,後邊就再沒出現過了。在印象中是個做小本買賣唯利是圖的商人,這些年來,也不知道是賺是賠,但看身上衣着,總歸不是什麽飛黃騰達之人。秦正語還記得,那時他哥他奶奶跟這人鬧得很不愉快,因為錢的問題。後來他奶奶還是承諾把家鄉田地房舍中多數的那部分全部割給這人,他才在秦家父母的遺産問題上善罷甘休。
秦正語也不明白,他哥到底什麽時候跟他重歸于好的?現在還能談笑自如。或者這也只是成年人之間的一種客套的把戲,不管心中都在算計着些什麽,表面上總歸是要客客氣氣的。他可不比秦正思成熟理智,心裏冷,臉上自然也不客氣,能笑着打聲招呼就已是仁至義盡。
他站在一旁,聽他哥和他大伯談論老人家留下的遺産的問題,原來老人家早已寫了遺囑,遺囑中寫明了一部分田地留給女兒,大部分田地和房舍留給大兒子,剩下的十幾萬畢生積蓄全部留給秦正思兩兄弟。秦正語看得出來,他哥其實不大願意在老人家剛咽氣的時候就談論分財産的問題,但他大伯是擺明了态度要說,他也只能奉陪。
“正思啊,你奶奶他把錢全部都留給了你們兄弟倆,要我說,這心也太偏了,”那男人猛抽一口煙,“她也不止你們倆孫子,我和你姑也有子女,她怎麽就不惦記一下呢,你說是吧,哈哈。”
“是,可能奶奶覺得正語還小,在讀書呢,”秦正思微微笑了一下,“所以得把錢給他留着,好防個變故。”
“呵,你這話說得,”男人笑起來,口中兩顆黃牙晃了一下,“你堂姐還正準備結婚呢,現在房車多貴啊,也不見你奶奶給她留點錢。哎……果然就是偏心孫子,只可惜我生的是個姑娘啊。”
秦正語在旁,聽得火冒三丈,口中就忍不住要先聲奪人,“大伯,我和我哥又不比堂姐有爹有媽的,如果不是奶奶,早就當孤兒了。再說了,奶奶把房子都留給你,不就是留給堂妹了麽?”
“秦正語!”秦正思轉頭瞪了他一眼,又轉頭跟男人客氣地說:“他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
“呵呵,沒什麽,要我說,年輕人心直口快有血性是件好事。”他大伯擺了擺手,然後把煙在一旁的紅磚牆上碾滅。
此時屋裏出來了一個女人,對他們說了一句:“老人家換好衣服了,你們可以進來道個別了。”
因為訂好的棺木明日才能送到,于是老人只換了白色對襟的壽衣,面上鋪了淡淡的粉,就像睡着了一般,安靜地躺在那處。秦正思站在床邊,凝視着逝者,過了許久才離開。他坐在堂屋中間的大椅上,手摁眉心,面帶愁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秦正語走過去,站在他旁邊,摸着他毛茸茸的後腦勺,口中喃喃道:“哥,奶奶一定很高興走之前能見我們一面。”
秦正思嗯了一聲,起先是沒說話,後來逮着衆人都出去了的機會,就把秦正語拽下來,輕聲說了一句:“你別老沖撞你大伯,嘴巴收緊點。他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秦正語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秦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