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被堵在了途中,不得前進,秦正語也餓了,就決心下車,在這附近找間餐廳随便地解決了肚腹之欲後,他在這周邊的居民區溜達了一會,然後靠在路燈下等公交。有個五六歲的男孩從他身邊經過,在他面前兩米處的地方抱膝蹲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秦正語就盯着他看,發現他穿着一件紅白格紋帶兜帽的外套。這時已值深秋,他看起來有些單薄。這時打旁邊又過來一個男孩,年紀略大些,手裏攥着一架小的飛機模型,朝地上的男孩走去。

他們之間有這樣一段對話:

大的問小的說:“你怎麽還蹲在這裏,快回去吃飯,等下媽又要罵你了。”

小的說:“我就不回去!”

“是不是真的不回去?”

“除非你把飛機給我!”

“憑什麽給你,上次爸爸給你買小恐龍我也沒有生氣啊。”

“我不要小恐龍了,我不管,你把飛機給我!”男孩嘴巴一咧,要哭起來似的。

大男孩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胸膛起伏不停,他說:“我本來想拿過來給你的,你看,”他舉起手中的飛機模型,“但是我過來看到你這樣,總是這麽任性,我砸掉也不給你!”他正要往地上摔那架飛機,又看到旁邊的秦正語一直盯着他們看,稍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扭頭就走。他身後那個男孩也連忙起身,追了上去,嘴裏念叨:“哥,我不鬧脾氣了,你把它給我嘛……給我嘛……”

秦正語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身後的那處小區,他覺得這個經歷頗為有趣,想着記下來要跟秦正思說說,晚間回到家裏,因為今天遇到的那一對兄弟,又想起他在家中洗衣機後面重新找到的那架小四驅車,他起身在房間裏翻找,想起上次應當是把它放在了書架上,正靠着那本《呼蘭河傳》。秦正語幾乎不看這些書,也不擁有它們,之所以記得它們的名字,都是因為秦正思某段時間在看,那麽他才會有印象。他在書架前徘徊了一陣子,找不到那架黃色的破舊的小四驅車,頓時感到十分的頹唐與沮喪。他是不曾挪動過的,到底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躺在房間的舊沙發上,撥弄着一只長相醜笨的毛絨玩具,給秦正思打了個電話。那人似乎剛下班,“我在開車呢,有什麽事?”

“嗯,沒什麽,就是你記不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的,我在家裏重新找到的那架黃色的四驅車啊,小時候你給我買的那架。”

“有這麽一回事嗎?”秦正思語調裏帶着點迷惑。

“有啊,”秦正語感到有些無力,“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就是在洗衣機後面找到的,之前一直丢了很多年。”

“怎麽可能,如果真的丢在那裏,平時打掃肯定會注意到啊,又不是什麽隐蔽的角落,這麽多年都沒被翻出來,難道它會隐形?”

“可能……可能并沒有打掃到那個角落吧,誰知道呢,”秦正語胸膛裏有一股焦躁的氣息,“反正我記得肯定被我找出來了,然後它現在又不見了,我明明記得放在書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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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煩躁,冷靜一下,我是确實不記得這件事了,”秦正思平靜地說着,“如果真的有,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找不到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秦正語感覺胸膛中的那股氣息變得粘稠起來,不上不下,使人特別難受,他說:“我覺得挺重要的,如果它不見了,就總覺得不對勁……算了,你不記得就算了,我挂了。”

“哎,等一下,我問你啊,你今天吃藥了嗎?”

“什麽鬼,你才要吃藥呢。”秦正語翻了個白眼,“我吃完飯了,才剛到家呢。”

秦正思在那頭嘆了口氣,“我是認真的,秦正語,我問你,今天份的藥吃了沒?”

“什麽?”秦正語抓緊了手裏那只毛絨玩具的耳朵,“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算了,你在家裏乖乖待着,等我回去。”

電話收了線,秦正語愣在原地,竟有一時半會沒回過神。

藥片分為兩種顏色,一種白,一種藍,藍色的比白色的稍大一些,數目都為兩粒。藥片下面墊着一張紙巾,旁邊是被裝在玻璃杯裏、完全沉默着的的水。跟着水一起沉默的,還有秦正語本人。他看着桌上的這點東西,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當中。他感到皮膚底下有東西在刺出來,摁也摁不下去,這真叫人渾身發寒。

但秦正思卻并不沉默,他以一種習以為常的姿态,把那杯水推到了他的面前,“快吃了吧,然後去睡覺,我累死了,本來打算明天才回來的,今天就得趕回來照看你這小子。”

“我不吃,”秦正語擡頭看他,“我為什麽無緣無故要吃這東西?這是怎麽回事?”

“這……”秦正思非常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到底要跟你說多少遍你才能記住……算了,反正你改天又會忘記,然後重新問我,有的時候,我感覺我也快被你搞瘋了。”他的雙手攤開,架在沙發靠背上,然後又揉了揉眉心,“你把桌子下面那個抽屜拉開,對,就是正對着你的那個抽屜。”

秦正語聽他的話,把抽屜拉開,又聽他說:“翻一下,應該有本白色的本子,病歷,看到了沒?”

秦正語拿起那本東西,秦正思示意他打開,“你自己先看看吧,我現在都懶得跟你再解釋一遍了。”

秦正語深吸了一口氣才打開那本東西,他其實有所心理準備,但是翻到後面幾頁,看到“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震撼的,下邊還捎帶了諸如“抑郁傾向”的字眼,他感到這本東西格外地沉,是他手中的一塊岩石了,托也托不住似的,一下子就掉到了大腿上。“你想說,我有精神病?”他想了半天,突然冷笑出聲。

秦正思似乎是習慣看他這樣,因為看了太多次,所以應對起來也格外地熟練,“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你先聽我話,把藥吃了,我們再說事情,好嗎?秦正語,你相信我,我是你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要害你,但只有我是絕對不會的。”

“我不吃,誰知道你想耍我還是怎麽樣,”秦正語突然笑起來,“有病,我才不會中你的計。”

秦正思朝他走過來,把他的頭摁進懷裏,輕輕地撫摸着,“別這麽焦躁,你不吃,那就不能去上學,也不能出門,上次你的輔導員給我打電話,說你突然不見了,可把我吓得,然後你那天果然沒按時吃藥。聽我話,秦正語。”

“可是……”秦正語心裏亂糟糟的,巨大的迷惑在他頭頂盤旋,一團濕重的霧氣,說話聲線也發起抖來,他猛地推開了對方,“滾,誰要跟你開這種弱智玩笑。”

秦正思抓住了他的手,“聽我說,這不是玩笑,我真的是認真的。”

“可是我沒有病啊,這怎麽可能呢?”他想起什麽事,忽然全身汗毛聳立,“秦正思,你不會想說,我跟你之前的事,都是我自己妄想出來的吧?”

那是一種夢中的眼神,帶着點慈柔,又有些悲憫,但它離得又很遠,像天邊的一只飛鳥,它出現在秦正思的眼中,他就拿這種眼神看秦正語,看得他全身無力。秦正思說:“我知道你都在想什麽,那些全寫在你的日記裏,有時你也會跟我說一些話……你以為我和你在一起,像戀人那樣,對嗎?”

“你想,我和你在一起,上床做愛,出門旅行,這些事情,就像真的一樣存在在你的腦海裏,對吧,”秦正思拿手抹去他額頭上的汗珠,“但是,這怎麽可能呢?你是我弟弟,我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跟你變成那樣的……哎,我知道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你每次都這樣,但是隔天就又好了,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什麽時候開始的?我的這種……症狀。”秦正語冷靜了下來,死死地看着他。

“那年奶奶去世,我們從老家回來以後開始吧,我到現在也覺得那天晚上有問題,你一定是撞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了。”

“什麽?”秦正語歪了歪腦袋,“那天晚上怎麽了?”

“我怎麽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怎麽回事,”秦正思又揉了揉眉心,“誰也不懂你怎麽突然就跑出去了,下大雨的夜晚,應該好好呆在家裏才對,我問了嬸嬸和大伯你去了哪,他們也說不知道。後來我們上了山,在山腳下找到了你,你全身都濕了,一句話也沒說,跟掉了魂似的,回來以後好幾天都愣愣的,後來卻又好了,能說能笑了,只是有時非常地沉默,一連幾天也不發話,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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