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韓墨白雙手扶着方向盤,車速越來越快。冷風從半開的車窗裏灌進來,讓他稍顯燥熱的頭腦冷靜了許多。他慢慢把車速降下來,停在路邊，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韓墨白置若未聞,眼睛半眯着，盯着窗外。
很快鈴聲停止,接着又叫起來。韓墨白掐滅煙，伸手拿過手機，按下通話鍵。
“墨白？”關梵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韓墨白淡淡道：“阿梵。”
關梵笑着說：“你現在在哪兒呢？”
韓墨白默了默，說：“在外面。”
關梵說：“沒在你父母家？”
韓墨白略感疲憊,輕嘆一口氣，說：“沒有。”
關梵說：“過來聚一聚吧。”
韓墨白食指扣在方向盤上，說：“好。”
關梵說了地址，韓墨白便驅車過去。
到了地點，侍應生叫了他一聲“韓總”，便領着人去了包間。
包間裏只有關梵和賈思在，兩人打過招呼後，韓墨白便坐了下來。
關梵說：“今天沒帶忻晨回去麽？”他們幾個朋友都知道每個周末韓墨白都會帶韓忻晨回韓家父母那邊的。
韓墨白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回去了。”
Advertisement
關梵“嗯？”了一聲表示疑問。韓墨白說：“韓忻晨在他們那邊。”
關梵點點頭，說：“哦，也是。”
韓墨白神色疲憊，眼睛裏還帶着淡淡的倦意，那種疲倦卻不像是工作或者睡眠不足帶來的。關梵和賈思十分清楚那是什麽。
賈思笑着說：“怎麽了？心情不好？不對，你今天晚上不是該在晨晨奶奶那邊吃飯嗎？”
韓墨白沉默片刻，說：“韓忻晨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吃。”
這話說的有些奇怪，關梵卻隐隐的聽出了一點兒不對勁。他疑惑的說：“你和晨晨生氣了？”
韓墨白搖晃酒杯，說：“我跟他一個小孩子生什麽氣。”
關梵和賈思對看一眼。關梵說：“你把晨晨一個人留在了韓家嗎？”
韓墨白淡淡的“嗯”了一聲。賈思皺着眉說：“墨白，可以這樣麽？晨晨不會找你麽？”
韓墨白想起蔣玉玲電話裏那句“哭着追你的車子”，突然心就難受了一下。但他臉上仍舊淡淡的表情，說：“不知道。”
關梵說：“還說沒生氣。發生了什麽事兒？”雖然這父子兩人感情很淡，但在外面，韓忻晨一直都是緊緊跟着韓墨白的，鮮少有這樣把晨晨一個人留下的情況。
韓墨白喝了一口酒，說：“沒什麽。不過是他喜歡爺爺奶奶，就讓他呆在那邊好了。”
關梵道：“呆在那邊？你什麽意思？”
韓墨白道：“沒什麽意思。”
關梵皺眉：“你是把晨晨以後都留在那邊了？不打算帶他了？”
韓墨白晃着酒杯，說：“我沒這麽說。”
關梵蹙眉，說：“但是你有這個想法。”
韓墨白轉頭看他，關梵坦然的和他對視。
賈思也疑惑，說：“墨白，難道你真的要把忻晨給你父母了？”
韓墨白放下酒杯，聲音低下去，卻還是冷淡的很，說：“我沒有這樣說。”
賈思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不過晚上你不回那邊吃飯了麽？”
韓墨白道：“不回去了。”
賈思和關梵面面相觑，關梵說：“晨晨晚上一個人住在那邊？”
韓墨白說：“他要願意，可以一輩子住那邊。”
繞來繞去，話題又回來了。關梵和賈思忍不住都嘆了一口氣。
關梵好聲好氣的說：“你這是做什麽？孩子還小，惹你生氣了，如果真的錯了，你就好好教育一下，畢竟是你親生的兒子，外人也說不得什麽。可是這樣不聲不響的，你不知道對孩子心理影響多大嗎？他會極度缺乏安全感的。”
韓墨白沉默不語，關梵繼續說：“他才七歲啊，你也說了，你跟他生什麽氣，父子間哪有多大的仇，晨晨已經很懂事了，你不要這麽嚴厲。”
韓墨白想起下午的畫面，想起自己走後隐約聽到身後小孩子喊的“爸爸”。
關梵和賈思便不再說這個事情，轉而聊起其他的話題了。韓墨白明顯情緒不高，只是一杯杯的慢慢的喝酒，只是度數不高，也不會醉人，消遣罷了。
賈思已經結婚，且兒女雙全，小女兒今天已經一歲，正式軟糯可愛、破壞力不強的時候。關梵還沒結婚，聽着賈思給他聊家裏那兩個活寶的事情，也不禁笑着感慨小孩子真是世上唯一一個集天使和魔王為一體的生物啊。
韓墨白一直沒怎麽插話，真是偶爾兩人問他什麽時，他才平淡的說兩句。到快六點的時候，他突然站起來，拿過外套，說了一句“我先走了”，便直接走了。
關梵和賈思哭笑不得，只得叮囑他路上開車注意安全。韓墨白沒有回答，拉開門就走了。
賈思笑着說：“其實晨晨比我家那兩個孩子懂事多了，這樣小孩已經很讓父母貼心了。”
關梵臉色感慨，說：“是很懂事了。”
兩人都了解韓墨白過去和林笑的事兒，這個話題便就此打住，說不下去了。
關梵說：“也好久沒見你家的睿睿了，改天一起帶出來吧。”
賈思眼神柔和，說：“嗯。他也天天吵着讓我帶他出來玩。他媽媽也忙，我也忙，說起來的确也好久帶他出來玩了。”
賈思和關梵、韓墨白他們一樣，都是大家庭公子出身，不過大概是性格使然，他的感情和婚姻要比其他幾個好友幸福安穩許多，娶的妻子門當戶對，父母喜歡，婆媳相處也比較融洽，最重要的是夫妻兩人雖然不是自由戀愛，但婚後相敬如賓，感情也越來越好，在大兒子小睿睿四歲的時候，又生了二女兒甜甜，一家人幸福的羨煞旁人。
關梵每次想到這些，也不得不由衷的為好友感到高興。
關梵笑着說：“甜甜呢？會說話了麽？”
一說起小女兒，賈思臉上的慈愛藏都藏不住，拿出手機給他看小女兒的近照，說“會了，比他哥哥早兩個月呢。媽媽媽媽的叫個不停。”
關梵打趣他，說：“不會叫爸爸啊？”
賈思自若的說：“還不太利索，哈哈。再教一教就好啦。”
關梵失笑，說：“瞧你這傻爸爸的樣兒。”
賈思眉開眼笑的說：“你是沒結婚，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當爸爸有多幸福了哈哈。”
關梵笑着搖頭，擡腳踢了他一下。賈思順利躲過，道：“不是我說你啊，可別學墨白，趕緊找一個好姑娘談婚論嫁，抓緊時間生個一兒半女，還來得及跟我家倆小的訂親啊！”
關梵無語，端着酒杯說：“是，我抓緊。”
賈思笑的不行，說：“我等着啊。”
關梵哭笑不得，兩人聊開其他的話題。
——
韓墨白停下車，鑰匙遞給司機，下人給他拉開門，十分驚喜，忙進去通知。
韓墨白走在後面，下人已經一溜煙跑進去告訴蔣玉玲和韓國輝了。
韓家大宅此刻剛剛開始晚餐，韓忻晨蔫頭耷腦，坐在蔣玉玲身邊小口小口的吃，聽到保姆姐姐說韓墨白回來了，他愣了一下，接着扔家筷子就跑了出去。
韓墨白正緩步往裏面走，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奔出來，那張和他極為相似的臉上帶着開心的笑容。
韓墨白不自禁腳步一停，韓忻晨就直直的撞上了他的大腿。韓墨白下意識的彎腰把手放在孩子的額前，韓忻晨腦袋便撞在了他柔軟的手掌裏。
韓忻晨太高興了，以至忘了平日裏韓墨白的冷淡。
韓忻晨仰着頭急急地說：“爸爸爸爸，你回來啦？”
韓墨白低頭看這張小小的臉，韓忻晨期盼的看着他。
後面跟上來的蔣玉玲心驚肉跳，生怕他又說出什麽讓韓忻晨傷心的話。
韓墨白擡眼看了看韓母，低下頭淡淡的說：“嗯，怎麽不穿外套就跑出來了？”
還是韓墨白式的責備，韓忻晨低頭看看自己單薄的衣服，說：“哦，我下次會記得的。”
然後還是緊緊的巴着他的大腿，眼睛亮亮的盯着他。
韓墨白最終心軟，口氣緩和下來，說：“抱着我做什麽？還不進去吃飯。”
韓忻晨眉眼笑開，拉起韓墨白的手，說：“爸爸也吃。”
手心裏柔軟的觸感讓韓墨白愣神，這感覺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了。韓墨白腳步停下，韓忻晨疑惑的回頭看他。
最後韓墨白還是把孩子的手放開了，說：“進去吃飯。”
韓忻晨雖然失落，但還是很開心的重重“哦”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往屋內走，以确定韓墨白是否還在。
韓墨白有些想笑，眼神柔和了一些。
站在門口的蔣玉玲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但眼神還是責備的。
韓墨白走到她面前，平淡的叫了一聲“媽”。蔣玉玲說：“終于回來了？不是不要你兒子了麽？”
韓墨白越過她走進去，說：“我沒有說過。”
“你！”蔣玉玲氣結，重重吐了一口氣，跟着他進去了。
韓忻晨坐回平時坐的位置，拍拍旁邊的椅子，說：“爸爸坐！”
韓墨白擡眼看了他一眼，韓忻晨眼睛彎彎。很多人都知道韓忻晨像他，可他們不知道，韓忻晨很多地方其實和林笑非常像，和八年前的林笑非常像。
韓墨白默不作聲的收回目光，保姆添了碗筷。韓墨白拿起筷子便平淡的吃起來。
蔣玉玲還是有些生氣的，時不時的就瞪瞪韓墨白。
韓墨白置若未聞，自顧自的。
韓忻晨也時不時的偷偷看他，韓墨白道：“看我能吃飽？”
韓忻晨搖頭，韓墨白說：“那還看什麽？”
韓忻晨吐吐舌頭，不看他了。
蔣玉玲皺眉，說：“你對孩子那麽兇幹什麽？”
韓墨白梗了一下，倒是真沒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很兇。但是這麽多年、包括林笑還沒離開的時候，他和母親的對弈，讓他明白不能跟蔣玉玲争執。于是韓墨白便沒有回答。
沒有回話，蔣玉玲這責備就說不下去了，她生氣的瞪韓墨白。
韓國輝緩和的說：“好了，玉玲，快吃飯。給晨晨挑點菜。”
蔣玉玲的注意力果然轉移，轉而去伺候小孫子。
韓墨白的位置和韓國輝是挨着的。韓國輝一邊細嚼慢咽，一邊淡聲說：“氣消了？”
韓墨白筷子一頓，說：“爸，我沒生氣。”
韓國輝難得對他笑笑，韓墨白怔了一下。韓國輝輕聲說：“做父母的都這樣。你不知道你小時候惹我和你媽媽生氣多少次了，要是每次都像你這樣，孩子不聽話就不要了，那你不得被我們扔了多少次了。”
韓墨白啞口無言，韓國輝繼續說：“你也養了晨晨七年了，不是說每天給他飯吃給他學上就是好的父親了，父親父親，後面還有一個‘親’字，他是你血緣的延續，是你和心愛之人生的孩子，不親近怎麽能是父親呢。”
韓國輝這些年漸漸放手公司裏的事情，全權交給韓墨白，每日和蔣玉玲偶爾出息慈善晚會，偶爾出去旅游，雖然幾十年掌權者的威嚴和壓力都在，但已經少了許多了。他并沒有注意到自己說的那句“和心愛之人生的孩子”一話。卻是讓韓墨白心頭狠狠一震，微微失了神。
韓國輝吃了兩口，才發現自家兒子在愣聲，他說：“墨白，怎麽了？”
韓墨白搖搖頭，說：“沒有。”
韓國輝說：“其實你媽有句話說的有些道理。過去的畢竟都過去了，無論你想怎麽樣，都已經是無法改變了。孩子，你要學會往前看，我并不相信你沒有這麽能力重新開始一段新生活，你說爸說的對不對？”
韓墨白驚訝的看着他。小時候，韓國輝對他幾乎就像現在他對韓忻晨，父親的印象在他眼裏一直都是尊敬而遙遠的，韓墨白尊敬他，卻也跟他并不親近，卻沒有想到對方能說出這樣的話。
說完後，韓國輝便像平常一樣，略顯嚴肅的用餐，不再看他。
韓墨白微微蹙眉，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貌似亂删評論，妹子們看到評論被删不是我删的啊。。前臺我都看不到。。心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