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蔣玉玲不再瞪韓墨白,專心的喂韓忻晨,道：“晨晨,你爸爸這一周回來了幾天啊？”
韓忻晨嘴巴停頓一下，瞅了瞅韓墨白,韓墨白淡然自若。孩子說：“幾、幾天……”
蔣玉玲溫和道：“幾天呢？”
韓忻晨猶豫的說：“兩天……三天……”
蔣玉玲點點頭,說：“哦,兩三天啊。”
韓忻晨不敢吭氣兒了，蔣玉玲手上動作不減,把剝好的蝦肉放到孩子碗裏，說：“那寶貝一個人在家害不害怕啊？”
方才的話沒讓韓墨白表情變化，但這話一出，他卻是眼神極快的變了一下,兩位老人都沒注意到。
韓忻晨眼珠子轉了轉，說：“不怕。有……有保姆啊。”
蔣玉玲說：“可是保姆也不能陪着晨晨啊，不能呆在你的房間裏給你講故事哦。”
韓忻晨不太明白奶奶說這個，但他潛意識裏并不想告訴他們其實在韓墨白不在家的時候，林笑經常跑他屋裏跟他叨叨，還拿手拍他的背，給他唱催眠曲，講故事什麽的。
韓忻晨抿了抿唇，說：“哦。”
蔣玉玲眼神溫柔，說：“晨晨不想有人陪着嗎？可以每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飯，接送你上學哦。”
韓忻晨擡起頭，這個誘惑有些大，他說：“想。”
蔣玉玲笑起來，“那晨晨搬過來和爺爺奶奶一去住吧。”
韓忻晨茫然的“啊”了一聲，蔣玉玲說：“和爺爺奶奶一起住，我們每天都陪着晨晨哦。”
韓忻晨下意識的去看他父親，但韓墨白面容鎮定，看不出一絲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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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話韓忻晨可是不敢亂回答的，于是小孩子便沉默了，沒回答。
蔣玉玲沒有慌亂，拿起筷子給韓忻晨挑菜，淡然的說：“墨白你經常不在家，孩子一個人在家睡，長久下去，我怕孩子會心理出問題，再來我看你也不怎麽喜歡晨晨，不如就把晨晨送我這裏來住吧，我和你爸身體都挺好，陪孩子個十年二十年應該沒問題。”
韓墨白淡淡道：“家裏有保姆。”
蔣玉玲道：“保姆也是外面雇的，又不是家人。”
韓墨白沒有說話，蔣玉玲又去問韓忻晨：“晨晨，你的想法呢？奶奶尊重你的想法。”
韓忻晨十分為難，看向父親。韓墨白沒有管他，靜靜地吃飯。
韓忻晨突然有些難過，但還是說：“我……我跟爸爸……”
蔣玉玲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很快就恢複如常，笑容溫和，說：“好，奶奶尊重晨晨。”
韓忻晨小聲說：“謝謝奶奶。”
蔣玉玲笑容淡下來，右手輕輕撫了撫孩子的頭發，溫聲道：“你是奶奶的孫子，說什麽謝謝呢。”
韓忻晨抿着嘴唇，臉上的情緒和他父親有幾分相似。
蔣玉玲突然很感慨，輕輕搖了搖頭，拍拍孩子稚嫩的肩膀。
晚上韓忻晨在這邊住，韓墨白一個人回家。他開車到家門口，忘着房子裏那點光線，把車窗降下來，抽了一支煙，才慢慢的進去。
林笑還沒睡，正在整理白天洗幹淨的衣服。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低垂着頭，頭發沒有像平常那樣束起來，而是柔順的散在肩上，林笑不留短劉海，所以前面的頭發和後面的一樣長，垂下來，擋住了她大半張臉。
韓墨白進門的動靜很輕，林笑沒有察覺。韓墨白忘着她只頭發下只露出一點點的臉龐，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幾步，碰到了玄關處的鞋架，發出很輕的一聲聲響。
林笑驚然擡頭，看到是他才松了一口氣。她放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走過去。
韓墨白站在那裏沒動，定定的看着她。
林笑一步步走過去，走到他面前。韓墨白垂眸看她。
林笑擡手伸向他的領帶，動作輕柔的給她解領帶，輕聲說：“解下來吧，不然一會兒脖子要難受了。”
韓墨白沒有說話，微微擡了一下頭。林笑沒有注意到他找個動作，目光專注的盯着他的領口，把領帶解開後，看到對方還在看着她，林笑有些許不自在，她說：“怎麽了？”
韓墨白淡淡道：“沒事。”
林笑低下頭“哦”了一聲，說：“不脫大衣嗎？”
韓墨白移開視線，擡了一下手。林笑卻已經迅速的給他解衣扣了，韓墨白手上頓了一下，放了下來。
林笑的表情自然，長發披在肩上。韓墨白盯着她，發現這一刻的女人似乎和八年前并無差別。他們之間仿佛并沒有過去那麽多年。
林笑低頭，打算解他下面的扣子，一縷長發從耳邊滑了下來。韓墨白眼神微晃，擡手将它攬到對方的耳後。
林笑突然身體僵住，耳朵迅速紅了，連帶着耳朵旁的皮膚也跟着紅起來。韓墨白這才察覺自己做了什麽。他迅速收回手，表情未有一絲變化，平淡的問：“好了麽？”
林笑“啊”了一聲，忙說：“好了，好了！”
然後給他把大衣脫下來，韓墨白配合的擡起胳膊，林笑抱着他的衣服和領帶，臉頰紅的像這個深秋的紅葉。
韓墨白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然後靜靜的收回視線。林笑跟在他伸手，抱着他的衣服，問道：“晨晨在他奶奶家嗎？”
韓墨白往客廳走去，說：“嗯。”
林笑；“他在那邊習慣嗎？”
韓墨白在沙發上坐下，看了她一眼，平靜道：“為什麽不習慣？那是他爺爺家，也是他的家。”
林笑訝然，沉默下來。好像這段時間生活正在一點點好起來，讓她偶爾會忘記那個被韓忻晨稱為奶奶的女人，那個當初讓她懼怕的女人。
林笑突然的沉默讓韓墨白分開神來觀察了她一會兒，林笑抱着他的衣服站在沙發前，眉頭微蹙，似是藏着巨大的心事。
心事，心事！
沒人知道韓墨白這輩子最憎恨的就是這兩個字！他讨厭這個女人總是一臉欲言又止，卻又什麽都不告訴她的樣子！
韓墨白沒有想過林笑回來的目的是什麽，想要重歸于好，還是搶回韓忻晨？這些他都不擔心，他并不相信林笑有這個能力可以做到這些。八年過去了，很多感情和感覺都已經淡了許多，他只是有一點不甘心，和恨意，讓他同意了這個女人額回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偌大的客廳陷入了靜谧的沉默中。林笑率先反應過來，尴尬的說：“對不起，剛才走神了。你要喝點什麽嗎？還是先洗澡？”
韓墨白淡淡道：“白開水。”
林笑忙去給他倒水。韓墨白卻沒有喝多少，抿了兩口就放下了。林笑說：“洗澡嗎？我去給你放水。”
韓墨白沒有說話，直接起身往樓上走。
林笑不知道他好像突然不好的情緒是怎麽回事，忙跟在他身後上樓，然後趕在韓墨白之前進了他的浴室。韓墨白站在自己的房間裏，一時間突然有些失語。
他看到對方略顯瘦弱的身體在浴室裏面動作，點了一支煙在窗前抽了起來。
突然手機振動，韓墨白看了一眼上面的號碼，接通電話，說：“珊珊？”
關珊珊在電話那頭開心的說：“墨白哥哥，你在家嗎？”
韓墨白道：“嗯，在家。”
關珊珊說：“晨晨呢？晨晨在嗎？”
韓墨白默了默，說：“不在。”
關珊珊想了一下，道：“啊！去伯父伯母家啦！哈哈，我忘了哦。”
韓墨白淡淡的笑，說：“珊珊，有什麽事麽？”
關珊珊在那頭吐了吐舌頭，雀躍的說：“墨白哥哥，我過去陪你呗？晨晨不在家，你一個人寂寞呀。”
韓墨白有些失笑，說：“珊珊，韓忻晨每周都會回他爺爺家的。”言外之意就是難道他每周都會寂寞嗎？
關珊珊裝傻，說：“我知道啊，我過去嘛，我去陪陪你呀。”
韓墨白揉了揉太陽穴，說：“珊珊，你不要過來。你哥呢？”
關珊珊撇了撇嘴，說：“剛回來。”
韓墨白笑着說：“你問問你哥，同不同意你現在這個點兒到我家來。”
關珊珊說：“不問，哼！”
韓墨白說：“乖，不早了，快點睡覺吧。”
關珊珊依依不舍道：“那墨白哥哥，晚安。”
韓墨白道：“晚安。”
挂了電話，一回身看到林笑拿着他幹淨的浴衣站在浴室門口，也不知出來多久了。
韓墨白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變化，他看了看林笑的眼睛，發現裏面并沒有特別的情緒。
只是林笑的表情有些茫然，怔住一般。
發覺韓墨白在看她，林笑忙扯出一個笑容，說：“洗幹淨的浴衣，給你放這裏了。”
韓墨白點了點頭，林笑低着頭，放下浴衣便走了。
她沒有回頭，韓墨白卻是盯着她的背影一直看到她出門。
林笑心情失落的下樓，将客廳的大燈關掉，回到那個狹小昏暗的小房間。大概是空間太過逼仄，林笑覺得胸口也些堵，呼吸不暢。她按着胸口狠狠揉了兩下，才感覺好一些。
在床上躺下，拉過被子蓋上頭。整個視野都黑了。
林笑将自己在被子裏憋了幾分鐘，最後喘着粗氣把頭伸出來，她突然很想笑，便真的裂開嘴無聲的笑出來，笑着笑着，眼淚卻掉了下來。
她緊緊咬住牙，擡頭抹掉眼角的淚水，起身将吊燈關掉，重新融入黑暗中，伴随着噩夢，熬過這一夜。
——
韓墨白第二天早晨很早就出門了，林笑起來後沒有注意到他出去了，以為他會和平常一樣在家吃了早飯，卻是早飯一直擺在餐桌上，直到八點鐘都沒有看到韓墨白的身影。
林笑猶豫了下，忍不住上了二樓。她在對方的卧室門前躊躇一會兒，最終輕輕敲了幾下門。
始終沒有動靜，林笑便把門打開，裏面沒有人。
林笑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她覺得應該是習慣了。她回到樓下，一個人吃早飯。
韓忻晨不在家，韓墨白出門了。她一個人在家，又想到韓忻晨此刻正在和蔣玉玲在一起，林笑就心跳快的厲害，整個人都躁動不安。
她設想過很多不堪的畫面，卻唯獨不知如何應對将來遇到蔣玉玲時的畫面。
林笑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院子出神，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深。
中午她不餓，便沒有做飯。房子的衛生也整理好了，林笑站起身在一樓走了一圈，把茶幾和餐桌又擦了好幾遍，才回到沙發上坐下。
遙控器放在茶幾上，她卻并不想打開。
最後抱着抱枕靠在沙發上，望着眼前的虛空發呆。她的精神有些差，昨晚沒有睡好，臉色也不好，卻是一點不舍的睡。在這個房子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奢侈的。
以至于聽到外面的開門聲時，林笑還沒反應過來，便和剛推開門的韓墨白對上了眼睛。
韓墨白大概也沒料到她會坐在那裏，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鐘表。
十二點，家裏卻一點油煙和飯菜的味道都沒有。
韓墨白不易察覺的蹙了蹙眉。
林笑站起來，驚訝的說：“你回來了？”
韓墨白淡淡的“嗯”了一聲，脫下大衣，林笑突然有些緊張，在他身邊站着略微不知所措，說：“你、你忙完了嗎？……吃法了嗎？”
韓墨白将大衣放下，淡淡的說：“沒吃飯。”
林笑怔住，繼而局促。
韓墨白往客廳裏走去，眼神看了看餐廳的方向，說：“飯準備好了麽？”
林笑心情糟糕透了，很不安的說：“對不起，我以為你不回來了，我、我馬上去做……”
韓墨白驀地轉身面向她，林笑沒有防到他會突然轉身，額頭險些碰到他身上。韓墨白輕輕往後退了一步，林笑便沒撞上去。
她擡起頭，有些茫然。
韓墨白沒有表情，說：“沒有準備午餐？”
林笑說：“……對不起，我……”
韓墨白道：“什麽東西都沒做？”
林笑尴尬極了，忙說：“你稍微等一會，我馬上去做，很快的！”
韓墨白神情冰冷，說：“中午沒吃麽？”
林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她說的是自己，便說：“我不餓。你等十分鐘啊，很快就好了。”
韓墨白卻是沒說話了，沉默的上了樓，直到二十分鐘後才下來，這也讓林笑松了一口氣，還煮了一個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