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蔣玉玲一直沒有動作,她沒有問過韓墨白,也沒有任何異常。只是每天她的桌子上都會準時的放上一份實時的調查卷,她現在出去的時間也少了,下午茶、美容院、慈善晚會全部推掉,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呆在房間裏,看那份調查。然後吃飯時間,出來淡定自若。
韓國輝一直覺得不對勁,但是蔣玉玲面上看不出絲毫。韓國輝問過她自己,蔣玉玲皆是平靜的略了過去,而且,除了她在家的時間長了很多,其他倒也看不出什麽不正常。韓國輝便漸漸放了心。
蔣玉玲在家裏看了将近一個禮拜,她表面越鎮定,心裏的就越驚濤駭浪。周六,她沒有讓韓墨白帶韓忻晨回來,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怕傳染給韓忻晨。韓墨白不疑有他,便把韓忻晨留下林笑照顧。
韓墨白周末時間會比平時忙,而這個周末會更忙。
蔣玉玲出門前畫了個精致的妝容,更襯得她高貴優雅。她細細的往嘴上抹口紅,對着鏡子看了幾秒,提上挎包出門了。
一上車她便告訴司機去韓墨白的家。司機略微驚訝,什麽都沒說,車子快速行駛。
蔣玉玲面色沉靜,目光看着窗外,薄唇微抿,看不出情緒。
司機覺得這氣氛有些古怪,他大着膽子偷偷從後視鏡裏看夫人。蔣玉玲神色其實看起來更像是在出神,雙眼稍微帶了一點兒茫然。
司機趕忙收回視線,蔣玉玲把臉從窗外轉回來,不易察覺的輕輕吐了一口氣。司機越發心驚,他們這些在韓家幹了許多年的員工都知道,韓家母子關系并不好,韓墨白自七年前搬出去後,他的住址就是不允許韓家這邊去的。仔細去算,蔣玉玲去韓墨白那邊的次數大概一個手指都能數過來,還是在韓墨白沒有跟她徹底談崩之前,蔣玉玲氣勢強迫的闖過去,當然,最後的結果就是母子兩人關系僵到極點,仿佛只要一個動力,便會支離破碎,無法複合。
蔣玉玲後來便不再去韓墨白那邊了,哪怕是去學校看韓忻晨,也都要事先和韓墨白說好。
蔣玉玲對于這種狀态是很無奈的,但也不得不接受。但是現在……她的手心慢慢握起,深深吸了一口氣。
半個小時候,車子到達韓墨白住址門口,車子一路向裏行駛,很快達到別墅外。
此時時間下午兩點,周六,尋常人家大概還在午睡。這個別墅區鄰裏之間間隔極大,初冬的下午更顯得安靜無聲。
但這所別墅內卻不是那樣,蔣玉玲似乎能聽到一點兒孩子的笑聲和女人的輕聲細語。
蔣玉玲一瞬間臉色極為難看,她把車門關上,往前幾步,走到門前。
司機趕忙跑下來,看了看她的臉色。
蔣玉玲平靜的說:“敲門。”
司機有心不想他們母子再次争吵,便猶豫的說:“夫人,韓先生……”
“他是我兒子!我來他家難道還不可以?”蔣玉玲怒道!
司機咬牙,說:“好的。”
他走過去,擡手輕輕按下門鈴。
沒有動靜,只是蔣玉玲心理作用作祟,她總能感覺到裏面的歡笑聲更大了。
蔣玉玲冷冷道:“繼續按!”
司機吐了一口氣,手指放在門鈴上持續按了好幾下。
裏面終于有了腳步聲,聽動靜大概是女人,還有溫柔帶着笑意的聲音。
“請問哪位?”女人笑着問。
司機回頭看看蔣玉玲,梁玉玲臉色極為難看,沒有說話。
林笑說着,手已經把門打開了,接着臉色唰的一下變慘白,怔在原地。
蔣玉玲此刻比她自己所想象的要冷靜的多,她說:“好久不見。”
林笑手扶着門,身體不受控制的發抖,她沒有說出一個字。
蔣玉玲譏諷的笑出來,說:“不請我進去坐坐?”
她說的客氣,但已經毫不猶豫的推開林笑往裏走了。
林笑心裏慌張極了,被她推的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司機先生似乎想扶她,但蔣玉玲猛的一回頭,司機吓得手立馬縮了回去。
蔣玉玲冷冷一笑,說:“還是這麽有手段。”
然後轉頭進屋。林笑咬着牙,心跳如鼓。
司機最後還是沒有伸手,林笑自己扶着牆站穩身體。不過幾分鐘,她的額頭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手指神經質的顫抖,她控制自己,要冷靜下來。
蔣玉玲走到客廳裏,環顧了一圈。韓忻晨不在,她的眸色沉了下去。
林笑進來,她一下子将臉上的情緒收了起來,淡淡的說:“好久沒來看看,沒想到一直都沒變化。”
林笑說不出話來,蔣玉玲自己接話道:“你知道我這個做媽的是第幾次來麽?”
林笑緊緊握住拳,說:“……不知道。”
蔣玉玲彎了彎嘴角,說:“第四次。”
林笑錯愕的看她。蔣玉玲撫了撫額頭的發絲,望着她,說:“驚訝麽?”
她微微笑着,“不正是你的功勞嗎?”
林笑沉默,沒有說話。
蔣玉玲往前走了幾步,說:“我的兒子為了你,不要我這個媽,不要他的父親,跟你跑了。最後還與我斷絕關系,林笑,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林笑垂着眼,說:“我不後悔和墨白離開……”
“呵……”蔣玉玲冷笑,說:“還是這麽不要臉啊!”
林笑擡起頭,望向她,說:“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愛墨白,我不後悔和他相愛,也不後悔和他一起離開……離開你們……離開我自己的父母。我只是怨恨,怨恨我自己沒有能力……”
蔣玉玲緊緊抿着唇,說:“沒有能力?你也知道你沒有能力!那你想起來當年到底是誰救了你們家?是誰救了你母親?誰給你母親支付了七年的醫藥費!!林笑!你還要不要臉!”
林笑臉色越加蒼白,她後退兩步,扶住沙發。
蔣玉玲步步緊逼,俯視她,道:“你母親出事,你和墨白在外面快活。我幫助你,給你母親找醫院,找醫療團隊,把她從鬼門關裏救回來,讓你們母親白白偷了這些年!你忘記我們當初的協議,忘記你自己說的話!你還有臉——你還有臉回來!”
說完,“啪”的一聲,她狠狠甩了林笑一個巴掌。
這個巴掌夾雜的蔣玉玲莫大的怒氣和怨恨,竟将林笑打的整個人都翻倒在了地上,嘴角處很快流出一縷鮮血。
林笑整個頭都是懵的,她聽不到一點聲音,眼前模模糊糊,嘴裏鐵鏽味讓她作嘔。
林笑趴在地上爬不起來,捂着臉眼前模糊。
她隐約聽到蔣玉玲還在罵,女人的聲音高昂,帶着質問和恨意。林笑試了好幾次沒有站起來,她喘着氣雙手扶着沙發,勉強不讓自己的姿态那麽卑微。
模糊間,她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樓梯上跑了下來,一下子跑到了自己面前,狠狠推了蔣玉玲一下。
林笑站不起來,着急的想開口叫人。
韓忻晨震驚不已,把蔣玉玲往外推了一把後就跑回來扶林笑。孩子一張臉都紅了,吓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韓忻晨結結巴巴的說:“喂,喂,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林笑緩過那陣勁,臉頰上火辣辣的疼,不過幾分鐘便一個鮮紅的手掌印在臉上,和嘴角的鮮血,襯得觸目驚心。
韓忻晨驚慌,飛快的站起來去拿紙巾。林笑自己站了起來,頭還是有些暈。韓忻晨拿來紙巾,小心翼翼的給她擦血,林笑安撫的摸摸孩子的頭,柔聲道:“晨晨乖,自己上樓去,好嗎?”
韓忻晨握緊小拳頭,怒道:“我不上去!”
他轉過身,對着臉色難看的蔣玉玲,竭力克制聲音裏的發抖,說:“奶奶,你為什麽打她?”
蔣玉玲心裏已經不只是怒火了,怒到極點,她反而氣不出來了,她說:“為什麽打她?她是誰?晨晨你告訴我,她是誰?”
韓忻晨飛快的回頭看了林笑一眼,咬牙道:“她是……說我爸爸找來的保姆!是我家的保姆!你為什麽打她!”
說到最後孩子都吼了出來,這把蔣玉玲吓了一跳,同時又有些悲傷,她放在手心裏疼的孫子,也會為了這個女人而跟她大吼。
蔣玉玲平靜下來,說:“晨晨,你還小,不明白。我們之間有點事情要談,你先上去。”
韓忻晨固執的說:“我不上去!我不上去!我上去了你又要打她!奶奶——你、你不能打她!”
蔣玉玲靜靜的問:“為什麽不能打她?”
韓忻晨啞口無言,蔣玉玲冷靜的說:“韓忻晨,上樓去!”
她已經動了怒,不想再顧忌韓忻晨的想法了。但顯然韓忻晨是不聽她的,即使每個周末他都會去她那邊,但是這孩子骨子裏和他父親太像了,連此刻與自己對峙的場面,都像極了當年韓墨白為了林笑與自己争執的畫面。
仿佛歷史重演,蔣玉玲一時間有些恍惚。趁這一會兒,韓忻晨跑回林笑身邊,林笑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臉上的巴掌印鮮紅如血,看得就可怕。
韓忻晨忍着哭聲,說:“你疼嗎?”
林笑很疼,疼的整個人都是絕望的。但是看到孩子這樣,她心裏的絕望就一點點的愈合了。
林笑扯出一個笑容,說:“不疼,我一點都不疼。晨晨不要難過。”
韓忻晨倔強的說:“我才不難過!”
林笑溫柔的笑笑。
蔣玉玲緊緊捏着手中的包袋子,大聲道:“方坤,把忻晨少爺帶到樓上去!”
門外一直等候着司機聞聲跑了進來,看到屋內的場景怔住了。蔣玉玲生氣道:“還看什麽!快點帶上去!”
韓忻晨瞪大眼睛,喊道:“我不上去!”
司機方坤為難不已,顯然也是不太幹動韓忻晨的。
蔣玉玲氣的手都抖了,說:“我花錢雇你是讓你發呆了麽?!快給我帶上去!”
韓忻晨死死擋在林笑面前,抓着沙發扶手不動!孩子的眼神非常狠,像那種沙漠裏瀕臨絕望的幼狼,即使年幼,力量仍不容小觑。
蔣玉玲一時間無法前進,她喘着氣和他們對峙。
僵持了幾分鐘,蔣玉玲已經無法再忍受,再次要求方坤帶韓忻晨上去。方坤不敢違抗,硬着頭皮上去。韓忻晨大喊,掙紮着不讓他碰。
最後方坤象征性的把韓忻晨抱到了樓上,守着。說是守着,其實門都沒鎖。韓忻晨跑到門口,突然想到什麽,飛快的跑回去,那起電話給韓墨白打。
那邊一起來,孩子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斷斷續續的講,韓墨白聽的模糊,但只聽到幾個關鍵詞,接着便飛快的挂了電話,終止會議,驅車往家裏趕。
打完電話後,韓忻晨跑出去,一溜煙的又往樓下跑。
蔣玉玲對林笑的恨意再這十多天的各種詳細資料裏,以及今天親眼看到她,看到她和韓忻晨關系時,徹底爆發,恨到極點。蔣玉玲有那麽一刻真的想把她殺了,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埋了,讓她從這個世界消失,讓她不再和自己的兒子有一絲一毫的瓜葛。
蔣玉玲死死盯着林笑,林笑坐在沙發上,閉着眼等待暴風雨。
蔣玉玲手再次擡起來,盯着她的臉,揮下去的瞬間,韓忻晨大喊一聲跑過來,抱住她的胳膊,将她狠狠的推了出去。
蔣玉玲沒有防備,被孩子推的倒退兩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韓忻晨毫不示弱,怒視着她。
蔣玉玲手放下來,沒有說話。雙方僵持着,蔣玉玲臉色越來越難看,在她再次往前走一步的時候,門突然大力的推開,韓墨白臉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