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韓墨白怔了一下,随即蹙眉道:“不是早就跟你說過麽,是你親生母親。”

韓忻晨握緊拳頭,盯着他。

韓墨白皺着眉,道:“怎麽了?”

韓忻晨深吸一口氣,道:“爸爸,真的嗎?”

韓墨白将報紙放到桌子上,道:“是真的,在她來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

可是……可是我不相信!

韓忻晨眼睛有些紅,咬着牙沒說話。媽媽是什麽?是生他養他的人,可是,那個女人只生了他,卻從沒養過他,八年的音信全無,他和父親兩個人生活,從未有一個女人扮演過母親的角色。他不相信這些大人,他們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他們只會欺騙他年紀小,欺騙他編造事實。

可是,她是我的媽媽,不是騙我的嗎?

韓忻晨怔愣愣的,低着頭眼淚掉下來。

韓墨白看到孩子哭,一時間竟愣住了。

韓忻晨默默的落淚,韓墨白幾乎算是第一次見到長大後的韓忻晨哭,他竟有些無措。

韓忻晨不說話,低着頭哭。韓墨白抿了抿唇,嘆了一口氣,輕輕拉過孩子的手,将他摟到懷裏,低聲道:“好了,你是男孩子,怎麽能随便哭。”

韓忻晨啜泣道:“男孩子就不能哭了嗎?”

韓墨白皺眉道:“當然。男人怎麽能随便哭。”

韓忻晨抽抽噎噎:“可是叮當天天都哭啊,他爸爸媽媽也不說他的!”

韓墨白:“……”

很快,他的胸口就濕了一片,孩子小小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那樣大的力度,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草。他想,他們是共同生活七年的親生父子,即使表面關系再不堪,在困境面前,大概也是彼此唯一的依靠。韓忻晨敬他,怕他,卻也依賴他,信任他。

他以為孩子一下午都在樓上睡覺,其實他目睹了他們三人争吵的全過程,也聽到了他和林笑的那些對話。他聽到了自己的父母八年前是如何分開,如何抛下他,也聽到了那個他應該稱為外婆的人是怎麽去世的。

這對于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來說,大概是陌生而恐懼的。

蔣玉玲對他好,林笑對他好,韓墨白卻對他甚至不如一個普通朋友。然而這種時刻,孩子唯一信任和依賴的,卻只有他。

他雖只有七歲,卻如同年幼的動物一般,有着超出常人的直覺,他此刻只相信韓墨白。

韓墨白輕輕撫着他的頭,靜靜道:“忻晨,那位林阿姨,林笑,她是你的親生母親。我想你下午大概都聽到了。在你出生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我們分開了這麽多年。現在……她回來了,這八年裏……她一直都很想你,也很愛你。所以,你不要怨恨她。”

韓忻晨擡起頭,雙眼紅腫,說:“爸爸,發生了什麽事情,要離開我們?”

他已經接受了林笑是他母親的事情,卻一針見血的問出這件事裏最難解的問題。

是啊,發生了什麽事情,什麽事情要讓她離開我們?

韓墨白已經不想去回憶,他沉靜的說:“你還小,無法理解,等你長大了,我再跟你說。”

韓忻晨悶悶的“哦”了一聲,眼淚還是可憐巴巴的往下掉。

韓墨白無奈,叫來一直呈觀望狀态不敢過來的紅姨說:“拿一條濕毛巾過來。”

紅姨忙應下,拿了毛巾過來。韓墨白接過來,韓忻晨回過神來擦發現自己超級丢人,竟然在爸爸懷裏哭,啊啊啊!

孩子尴尬的站直,由着紅奶奶給他擦臉。韓墨白卻自己接過去,扳正他的肩膀,盯着他的臉,小心而仔細的給他擦臉上亂七八糟的眼淚和鼻涕。

韓忻晨:T_____T

韓墨白道:“好了,自己去洗手吃飯。”

韓忻晨:“哦。”然後跑過去洗手。路過林笑的那間儲物間,他的腳步停了一下。一直注視着他的韓墨白也心頭突然一跳,握緊了毛巾。

韓忻晨看了一會兒,咬了咬牙,轉頭進了洗手間。

韓墨白把毛巾遞給紅姨,道:“辛苦你了,開飯吧。”

紅姨道:“好的,先生。”

開飯後,韓忻晨猶豫的說:“爸爸,那個……那個……不叫她嗎?”

他還不明白,以為兩人還和以前一樣。

開飯前他已經去看過林笑,對方還在睡,韓墨白叫了兩聲,沒有反應,他便把臺燈拉開一點兒,出來把門關上。

韓墨白道:“嗯。”

韓忻晨糾結,道:“要不、要不還是叫她吧?”家裏來了新的保姆奶奶,那個女人是不是就要被趕走了啊!

好像……好像也不是很希望她走……

韓忻晨郁悶的低下頭,韓墨白看他一眼,道:“你媽媽還在睡覺,等會兒起來再吃。”

诶?媽媽?

韓忻晨茫然的擡起頭,道:“……哦。”

韓墨白靜靜的吃飯,不再管他。

飯後,韓忻晨猶豫的說:“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下午蔣玉玲扇林笑,韓忻晨在場,他看到女人是如何被扇,如何被辱罵。

韓墨白正在打電話,聞言停下動作,道:“好。”

韓忻晨小幅度的彎起嘴角,看到韓墨白正在看他,小家夥兒又把欣喜的表情壓了下去,變成一張死魚臉。

韓墨白忍俊不禁,電話那頭的人疑惑道:“韓先生,怎麽了?”

韓墨白輕咳一聲,道:“沒事。你繼續說。”

對方“哦”了一聲,繼續和他說。

韓忻晨背對着他做了一個鬼臉,輕手輕腳的推開林笑的房門。

房間裏一股濃濃的藥膏味,韓忻晨不自在的皺了皺眉鼻子。就着床頭的那一點燈光打量女人的臉。

林笑的臉頰敷了一下午的冰塊,此刻紅腫已經下去不少了,上面還塗了一層薄薄的藥膏。女人沉睡着,沒有知覺。

韓忻晨搬了把小凳子,在她床邊坐下,拖着小下巴看她。

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

跟自己哪一點像呢?韓忻晨不由自主的回憶自己的五官,卻失落的發現,好像并沒有很相似的地方。

他失落了一會兒,又打起精神,趴上去仔細看。

媽媽,媽媽……

十分鐘後,韓忻晨被韓墨白從房間裏拎了出來,韓墨白道:“作業做了嗎?”

韓忻晨垂頭道:“還沒寫完。”

韓墨白平靜:“那上去寫。”

韓忻晨:“好、好吧。”

就一步三回頭的上去了。

韓墨白放下電話,自己進去了。

這一進去,就很久沒有出來。林笑醒來的時候,看到坐在床邊的韓墨白。

韓墨白并沒有看手機,也沒有打電話。他只是那麽靜靜的坐在那裏,眼神平靜無波。

林笑擡頭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韓墨白淡淡道:“醒了?”

林笑點了一下頭,道:“嗯。”

韓墨白道:“餓了沒?”

不待林笑回答,一個中年女人便端着一個托盤進來。

林笑怔住,紅姨笑着說:“林小姐你睡了好久,先生讓我給您煮了粥,您吃一點兒。”

林笑驚訝的看向韓墨白,韓墨白卻已起身走了。

紅姨把碗遞給她,看到她臉上的手掌印,擔心道:“是誰這麽狠心啊,林小姐臉還疼嗎?要不我去藥店看看,買點止痛的藥啊。”

林笑回憶起迷蒙中那個似夢非夢的場景,輕聲道:“謝謝你,不用了。”她擡起頭,笑了一下,說:“您叫紅姨嗎?紅姨,以後叫我名字就好。”

紅姨哪裏敢,雖然資料上沒有說這個女人是什麽身份,但她在這種有錢人家當過不少年的保姆,早已煉出一雙不用多說便能看清很多事情的眼。她看的出來林笑和韓墨白關系不一般。

紅姨得體的說:“唉,這怎麽行。林小姐我再去給你盛一碗。”

說完便走了,很快便又端了一碗來,碗的容量很小,但奇怪的,林笑竟然喝了兩碗。

她放下空碗,微笑着說:“麻煩你了,我已經飽了,謝謝。”

紅姨笑道:“不客氣,我應該做的。”

林笑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紅姨識趣的收拾托盤,出去了。

林笑撫了撫臉,輕舒一口氣,下床穿鞋。她披上外套,問了紅姨,上二樓,在書房門口,輕輕敲了一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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