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進來。”韓墨白在屋內平淡道。
林笑平複一下急促的呼吸,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韓墨白看到是她,驚訝了一下,随即平靜道:“怎麽了?”
林笑看着他的眼,說:“……我想和你談談,有事想和你說。”
韓墨白放下手中的煙,道:“嗯。”
目光卻不看她。林笑苦笑一聲,在他對面坐下,輕聲說:“我想跟你說,那些錢……”
韓墨白猛地擡頭,林笑卻垂下了頭,說:“那些錢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是我用正常勞動所獲取的。”
她怕韓墨白不相信,繼續說:“沒有做違法的事情,也沒有做……不堪的事情。八年來我沒有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嗯……媽媽也沒有,所以……大部分的錢我都存了下來……”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韓墨白卻聽的越來越清晰,如同放大無限倍,在他耳裏響起。
林笑說:“就是在額外的時間找了一些工作,把掙的錢都存了下來。”
她擡起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這就是那些錢的來源,我沒有欺騙你,如果你不相信……”
“我相信。”韓墨白靜靜打斷她。
林笑怔了一下,說:“……謝謝。”
韓墨白目光看向別處,兩人就此沉默。林笑感覺氣氛壓抑,正要起身離開,卻聽到韓墨白問道:“你做了什麽工作?”
林笑愣住,說:“什麽工作?”
韓墨白道:“什麽類型的?”
林笑看了他幾秒,移開視線,輕輕吐了一口氣,笑着說:“就是那些普通的工作啊,沒有什麽特別的……”
韓墨白正欲繼續問,對方已經站了起來,快速的說:“我有些累,先下去了!”
說完便跑了,背影倉皇而急促。
她在緊張。
韓墨白輕輕按住眉心,頭痛欲裂。
—
林笑跑出門,剛把門拉上,便感到心髒如鼓一般的劇烈跳動慢慢緩了下來。她撫着心髒處,額頭一片汗濕。
她的腳有些發軟,下樓梯的時候扶着扶手,一點點往下挪。
紅姨正在收拾客廳,見到她這樣,忙驚訝的說:“林小姐,你還好嗎?”
林笑輕輕搖了一下頭,說:“沒有事。”
但紅姨還是擔心,放下拖把上來扶她。林笑對她感激的笑笑,紅姨心裏感慨,嘆了一口氣。
林笑回到房間,整個後背都濕了。她按住額頭,心如刀割。
—
韓墨白重新拿起煙,點燃放在嘴邊深深吸了一口,手指卻顫抖的厲害,最後煙灰掉在褲子上。他眸色深沉,再次打電話催促。
一個小時,一份詳細的資料傳了過來。因為有了下午那場交談,韓墨白确定了很多事情,過程也查的不那麽難。
資料通過郵箱傳過來,僅僅只是一個工作履歷,卻足足傳了将近二十頁。
韓墨白心裏沒有由來的狠狠一跳,好像一把鋼釘猝不及防的釘在了他的心髒處。他的眼睛從第一行字開始浏覽,握住鼠标的手不易察覺的顫抖。
只是一個工作履歷,卻有那麽多的內容。
驀然間,韓墨白感覺眼睛有些濕。他喉間幹啞,驚慌的端起茶杯喝水,卻不小心失手打翻杯子,茶水灑滿了桌子,杯子順着桌沿滾了下去。
韓墨白盯着那只杯子,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掉了下去。
他知道了什麽,了解到了什麽。
為什麽八年裏能攢那麽多錢,為什麽錢的金額有那麽大?
因為上面有一連串的賣血詳細資料,足足持續到林母今年回來之前。因為她做了無數個工作,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打工上……因為她為了掙錢,什麽都會做。
他是相信林笑的,相信對方那些錢是合法勞動所得來的。可是,他不知道對方做了什麽工作,他瘋狂的想知道那八年裏她的一切。
将近四年的時間,每天晚上十一點到淩晨三點都在酒吧裏賣酒,當服務生,一晚六七百的掙,運氣好的甚至一個晚上就得了三萬的小費。
韓墨白的眼睛從那行字浏覽過去——客人要求:只要把這些酒都喝了,就給三萬塊的小費。
“林小姐不作猶豫,當場将桌上整整十瓶還未開封的紅酒喝盡,後歸家後清晨五點被送往醫院,醫生診斷胃穿孔。”
“六月十日至十月十日,在江姓人家做月嫂,月收入一萬。”
“每周末早晨七點半到九點半,給學生補課,每小時一百元收入。”
“八年間,翻譯稿件高達上萬件。曾一個月時間翻譯一份30萬餘字小說,後多結餘兩千稿費。備注:除正常探望林夫人,每周進出內科兩到三次不等。”
“04年至05年,每天晚上七點到十點在夜間營業店當收銀員,工資不詳。”
“05年七月至八月,每日下午三點到四點出門,目的不知,期間與三名陌生男子交談……後查詢與地下違法販賣器官相關,無果。”
韓墨白的手停住,眼睛緊緊盯着“販賣器官”那四個字,她竟想……竟想賣器官嗎?
韓墨白猛地将頁面關掉,擡手按掉電源鍵,整個電腦屏幕全部黑掉。他怔怔的望着虛空,腦子裏卻自虐一般的一點點回憶那每一行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第一次感覺不知所措。
——
蔣玉玲第二天早上十點鐘來的,獨自一人。紅姨給她開了門後,蔣玉玲打量了她幾秒,面無表情的走進去。
早在紅姨去開門的時候,韓墨白和林笑就已經下來了,韓忻晨被勒令呆在樓上。
蔣玉玲看到韓墨白和林笑并排站在一起,就冷笑了一聲。在沙發上坐下,冷冷道:“考慮清楚了麽?是讓她走,還是和我們斷絕關系?墨白,你要考慮清楚。”
她是在用八年前的事情給韓墨白施壓。韓墨白淡淡道:“我不會趕她走,也不會和韓家斷絕關系。”
這回答倒是讓蔣玉玲愣住了,她設想了兩種可能,一種是和八年前一樣,一種是和八年前相反,卻獨獨沒有想到這種可能。她不禁沒反應過來。
韓墨白繼續道:“林笑是韓忻晨的親生母親,韓忻晨也需要母親關愛,其他任何女人都代替不了這一角色。”
蔣玉玲擡眸看他,冷笑道:“是為了韓忻晨,還是為了你自己,愚蠢的可笑,要犯和八年前一樣的錯誤!”
韓墨白表情平淡,沒有說話。
蔣玉玲把臉轉向林笑,說:“你呢,八年前我救了你母親的命,給你們支付巨額的醫藥費,你答應離開!現在呢,你又為什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