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次日,何爾按時過來上課,今天來的學生僅有兩個,還是住在同一個小區裏的。退錢的來了不少,楊翊都核對清楚妥當地退了款。

等兩個學生下課之後,何爾給出了他的答複,他對楊翊的提議沒什麽異議,于是兩人又簽了散夥協議。

等上完所有課時已經到了六月底,兩人将剩餘的分割清楚,一拍兩散。

家裏沒了吵吵鬧鬧的學生楊翊難得清靜了一些,可以好好地享受自己的休息時光。楊翊下班之後閑來無事就練字,偶爾看看書,等到七月份的時候楊翊提交了辭職申請,請了庭裏的書記員們吃飯,另外還單獨給李賓燕法官送了禮物。

八月,楊翊正式離職。

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楊翊背了個包獨自跑到藏區爬山,楊翊轉火車轉大巴好不容易才折騰到目的地附近的縣城。

他沒有太多登山的經驗,也沒有作死去挑戰的念頭,仍舊是中規中矩地選擇的是一處景區化的山。

這山不算陡峭也不難爬,但開發不夠充分沒有太多現代化的登山設施,只能靠自己的雙腿沿着山間小路慢慢地翻,。

這裏海拔高,就算是八月份氣溫也不高,完全可以穿長袖長褲,天南地北專門趕過來爬山的游客也非常多,從縣城就可以看到很多外地人在街上瞎蹿。

楊翊先在附近的縣城住了一個晚上,次日起了個大早坐面包車到了山腳下,然後随着人流開始爬山,倒也不用擔心迷失方向。

他什麽都不懂,就跟着游客的大隊伍一點一點向前,爬了兩個小時腿就有些受不了,只能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

楊翊一邊休息一邊看風景,從後面來的游客見了他還會打個招呼,鼓勵他幾句。

坐下之後就有些起不來,楊翊在心裏掙紮了許久,想到要是耽誤時間天黑之前下不了山的話自己就要一個人在山裏抹黑……這個結果想想就可怕,楊翊掐了自己幾下勉強站了起來繼續爬。

這時候就很後悔沒用準備一根登山棍了。

楊翊左右看看,試圖就地找根枯樹枝做個代替品,但走了好幾步都沒有發現合适的樹枝,想想這裏每天這麽多游客就算有也早被前人撿去了,哪裏還輪的上他。

楊翊只能悶頭繼續走,但沒走兩步,後面突然遞上來了一根登山棍。

“???”楊翊一頭霧水,還以為是後面人走不動了想讓他幫忙拉一把,便下意識抓住了棍子,接着猛地回頭,發現自己後面站的竟然是尤烜。

楊翊:“……”

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尤烜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楊翊都以為他已經放棄繼續去過他的生活,萬萬沒想到竟然在這深山老林裏遇到了尤烜。

……怎麽想都不能是巧合。

“你跟着我來的?”楊翊問。

“嗯。”尤烜承認,他大概是還想說點什麽,但楊翊等了好一會都沒有下文。

他們停頓的功夫不斷有游客上來經過他們,紛紛投了好奇的眼神。

楊翊确定尤烜不準備再說點別的話之後繼續上路,有了登山棍的加持之後多少輕松了些。

尤烜默不作聲地跟着後面。

上一次他們一起去爬山看日出,往返路上情意濃濃輕松愉悅,如今卻只覺得有什麽東西束縛着彼此使得他們瀕臨窒息卻無法利索地掙脫。

相比于這兩個氣氛詭異的人,其他游客就顯得輕松多了,爬山累,但是視覺享受的無可挑剔的,隔幾步就要停下來拍張照紀念紀念。

悶着頭向前又走了好久終于來到了山頂,這時都過了正午。

山頂上挂滿了經幡,映襯着碧藍的天仿佛将這裏隔出一個不受紅塵侵擾的異世界。

楊翊不信教也看不懂山頂經幡的含義,但這些東西印入眼簾的時候還是很具有沖擊力的,是以往他二十幾年的人生中不曾見過的文化,讓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離開了以往固步自封的那方狹小天地。

見楊翊在原地停了很久,尤烜上前一步問他:“怎麽了?”

楊翊側過頭看向尤烜,喃喃地說:“有些震撼。”

尤烜疑惑地四下打量了幾眼,沒發現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沒忍住脫口道:“你不會是準備皈依佛教吧?”

“不是。”楊翊無奈,朝前走去,“就是覺得這個世界真大。”

大千世界,這麽多山這麽多水,還有數不盡數的人與喜怒哀樂,确實沒有必要将自己困在置錐之地。

他們找了個地方坐下,楊翊輕裝上陣只帶了壓縮幹糧和水,尤烜則是背了一個鼓鼓的背包,這會還翻出個香蕉給楊翊。

爬了半天山見到個香蕉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緩解疲勞。”尤烜将香蕉塞給楊翊,自己也摸出來一根吃了。

簡單地補充了體力,楊翊腳底發疼難以忍受,便拖了鞋檢查,後跟有些破皮,還好他早有預料帶了創可貼,這會趕緊摸出來貼上。

貼完後見尤烜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腳,便揚揚剩下的創口貼,“你要麽?”

尤烜搖頭,将背包拉過來找了雙戶外襪和一副護膝遞給楊翊。

楊翊瞠目結舌,簡直有種沖動問尤烜是不是準備轉行做哆啦A夢。

換了裝備,楊翊感慨:“不愧是專業的。”

準備就是充分,像自己這種愣頭菜鳥只有受罪的份。

尤烜伸手将楊翊拉起來,随口一說,“只是多爬了幾次而已,算不上專業的。”

翻過山頂,他們朝下深入山脈腹地。

今天的路線就是翻過這座山,下山之後有一個村落,裏面有民俗可以落腳歇息,明天再繼續上路就可以去欣賞冰川和高原草甸。

下午七點多,他們終于走到了村落的邊緣,這時候天都已經昏暗了下來。

下來的路不費勁但是難保持平衡,加上身體實在疲憊,他們走得反而更慢了,周圍的游客也越來越少,若不是尤烜一路陪着楊翊真不好說自己會怎麽樣。

村子裏的人對游客們司空見慣,還給他們指了路怎麽去民宿。村子不大,民宿也僅有兩家,等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只剩一間房了。

對他們兩人而言倒是沒有什麽需要扭捏回避的必要,楊翊只想趕緊開房回去休息。

他們住下的這家民宿還挺大的,房間內也有獨立的衛浴,兩人一身臭汗也顧不上別的先洗了澡。

楊翊随身物品不多,知道要在山裏留宿所以帶了替換的衣服,但沒有帶毛巾。

不過他也不覺得是個大事,從換下來的衣服粗暴地擦了擦頭發,帶着水汽出了衛生間任由小水滴從發梢落在自己身上。

房間裏設備簡單,也沒有椅子只能坐在床上。楊翊坐在床邊開始搗弄自己的手機,突然一條毛巾從天而降蓋在了他的腦袋上。

楊翊擡頭,尤烜靠近他俯身捏着毛巾給他擦頭發,楊翊也沒反抗就任由尤烜作為。

自從去年九月底出了綁架的事之後,楊翊鮮少對尤烜有态度平和的時候,一直都将拒絕擺得鮮明,眼下這樣又乖又軟的模樣實在是久違了。

尤烜心尖最是脆弱的地方疼了起來,這近一年的時間一直有一把鋒利的刀剜着他的心口,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一直反複折磨自己痛苦無比。

使得他現在手都有些抖。

擦着擦着,尤烜就停了下來,試探性地在楊翊額頭上吻了一下。

楊翊面色平靜,擡起頭與尤烜對視,“你還有力氣?”

尤烜把楊翊摁倒在床上,“你可以試試。”

楊翊從尤烜的禁制中抽出一只手撫上他的臉側,好像有無盡的眷戀似的,“別,明天還要爬山。”

尤烜瘦了一些,本來就立體的五官更加深邃立體,有點混血的感覺,但實際上這個人連英語都不會說幾句。

難得能從楊翊這裏得到一點安靜柔和的時光,尤烜抱着他依偎,貪戀這一刻的溫情。

楊翊沒有立刻推開他,反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時至如今楊翊還是喜歡尤烜,但也不能代表什麽。

如果彼此喜歡就能相守,世間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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