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兩千萬包個祖宗（十）

近三十年來最熱的夏季終于徹底過去，電影《歸影刀》在秋季正式宣布開機。

故事發生在武林中一個刀派，大量動作戲均圍繞刀法展開。進組前的這段時間，季辰霄白天看劇本背臺詞，晚上在練功房裏突擊練習刀法，以及為了上鏡效果繼續進行的塑形。

“我覺得你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沈鳶在廚房煎雞胸，“不過為了符合人設的話，我明白。”

旁邊放着一盤豬蹄，醬汁濃厚香氣四溢，是沈鳶為了犒勞自己做的晚餐。他抽了雙筷子夾出一塊塞到季辰霄嘴裏，“沒事，吃一塊又不會胖。”實際上大部分開頭是“水煮”的東西都很難吃，剩下好吃的跟減脂沒關系，蛋□□也很難喝，沈鳶如無必要，平時對這種放棄口腹之欲的功能性食品都敬而遠之。

沈鳶在工作日白天上班，晚上陪季辰霄，季辰霄在舉鐵或者練習耍刀的時候他在旁邊看劇本。劇本被分成幾冊，厚度比剛拿到手時增加一倍不止，裏邊貼着各種便簽和筆記紙，臺詞旁也滿是注解、提示和勾畫出的重點。

之前某些世界裏沈鳶在古代待過，修習的都是劍術，也有和刀客過招的經歷，他從架子上取下一把劍，“比試比試？”

提供的武器沒殺傷力，在于讓初學者摸清出招的套路，季辰霄接下沈鳶的挑戰請求，“不就是菜雞互啄嗎，來。”

沈鳶先行放水，使的仿佛不是劍而是破綻，避來讓去不攻只守，兩人菜雞互啄了七八招，季辰霄漸覺無趣，又不想挫傷沈鳶的積極性，提出一個新想法，“要不我們還是比劍吧，比較緊張。”他小時候短暫學過一陣，還有點底子。

剛一換劍，沈鳶立刻轉守為攻，季辰霄連續格擋沈鳶四招，驚訝道：“想不到你還有兩把刷子。”

季辰霄臉色一變，似是牽扯到四肢的某個部分，“嘶——”地倒吸一口涼氣。

沈鳶一眼看出季辰霄是裝的，也假裝關切靠上去，“怎麽了？讓我看看，我心疼死了。”在季辰霄出劍的一瞬間，沈鳶劍尖一挑，對方手裏的那把劍被他挑翻，落到附近一塊地上。

沈鳶的劍極有分寸停在季辰霄喉部約一寸的位置又瞬間撤走，“唉，我記得上周有人晚上喊疼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你練過？”季辰霄問沈鳶。

“算是，”沈鳶想起以前的經歷，“你也可以學學，将來沒準什麽時候就能用上。”

“是嗎？我除了這個之外還沒有接古裝的計劃，現在又不是古代，根本用不上。”季辰霄接過沈鳶手中的劍放回架子上。

沈鳶想的卻是以後的世界會不會再次遇到季辰霄，系統提醒道：“根據吸引力法則，他将會出現在其他世界，除非世界有較大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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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們會在古代相遇呢？”沈鳶輕聲說。

“嗯？”

沈鳶緩過來，找了個借口糊弄過去：“沒什麽，我随便嘟囔兩句而已。”

沈鳶接下來的幾天還在想，自己真的會在以後的世界裏遇到季辰霄嗎？要是遇不到的話他打算在以後的世界堅決貫徹獨身主義精神，或是實現任務目标心願後環游世界去尋找。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尋找他的愛人，無論如何他都會找到的。

季辰霄要進組了。電影拍攝周期三到四個月，其中大約三分之一戲份在影視城拍攝，剩下的外景在全國各地取景，深冬時進入C國最北方的山中拍攝全書中最重頭的一場戲。影視城周邊沒有機場，需要乘車到最近的城市機場搭乘飛機，相當于電影殺青前他們很大一部分時間都在異地戀。

沈鳶開車送季辰霄到開機儀式的舉行地，在離目的地很近人不多的地方停下。

“有空的話我們視頻，”季辰霄以最快的速度親了一下沈鳶，“進山信號不好就給你打電話或者發消息，壞的話就只能失聯了。”

“不用，到時候我去看你，”沈鳶解下季辰霄手上和他一樣的紅繩，“為了防止穿幫，我先接手它。”

“那我走了。”季辰霄打開車門。

沈鳶握住季辰霄的手腕又松開，“殺青那天我再給你戴上。”

季辰霄不在身邊，沈鳶回到家裏頓覺冷清下來，找出打印機躺在床上打照片，很快照片鋪滿了一張床，相紙的包裝盒和銀色包裝紙堆疊着。他拆開一盒新相紙塞進打印機，按下電源，膠片覆膜緩緩吐出，他随手将它塞進包裝盒裏。

沈鳶和季辰霄致力于不分時間抓拍對方，比如早上起床，比如洗臉刷牙，比如晚上吃飯，再比如一起看恐怖片，打印出的照片一部分都是這樣的抓拍，另一部分是加了各種特效的自拍。沈鳶撥開一堆照片起床，一張一張收好它們，在照片下方的空白部分寫上日期裝進相冊。

開機儀式在影視城附近的景區進行，電影的開頭和結局在同一個場景發生，先在景區拍攝，再轉到影視城。

《歸影刀》片尾處有約三十秒的鏡頭會給到一個無名角色，最後特寫落在季辰霄飾演的主角身上，全片正式結束。按照原作的結尾拍攝，角色雖在書中和電影中沒有正式姓名，卻堪稱驚鴻一瞥。

開機前一周片方聯系到沈鳶，稱電影片尾處一個鏡頭的演員未定，問他有沒有想指定的演員。原來的世界裏那場戲因劇本的改動未能拍攝，沈鳶想起一個合适的人選。

系統的介紹中，沈鳶了解到沈淵和導演吃飯結果被造謠潛規則的新聞，當時名譽受到損害的新人演員頗具靈氣，造謠一事幕後主使是時奕然的未婚夫，打擊的對象是沈淵，遭到輿論波及和惡意揣測最嚴重的則是那位新人，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最終自殺身亡。

那位演員去世的前一天，國內三大電影節之一剛公布入圍名單，他的名字赫然在列。誰也說不準如果他活着，會不會成為史上最年輕的獲得該電影節影帝的演員，斯人已逝，留給大衆的只有猜測和惋惜。

沈鳶回複片方，他要辦一場海選，範圍是市內各所高中，該環節一切費用由他承擔，他想提前給那位演員一個機會，就看對方能不能抓得住了。最後導演經過試鏡錄取沈鳶認為的理想人選，并鼓勵對方參加藝考。

無巧不成書。沈鳶在拜訪原作龐津時也沒想到，請他對選角提些意見能組建起一個複仇者聯盟。

主角的師父由知名話劇演員武黎飾演，平時很少接電視劇，有的話也是出演戲份不多德高望重的長輩角色，職業生涯中分數最低的作品為6.9，這一切還要拜時奕然的魔鬼演技和摳圖替身不背臺詞所賜。考慮到年輕演員的前途發展，這種被稱為“老戲骨”的演員通常不會直接點名他們的演技，而是委婉表示可以有更大的進步空間。然而有些粉絲對號入座的本事太強，時奕然粉絲主動“認領”了不點名批評，在微博上進行攻擊。

主角師父的仇人由新科視帝譚翰飾演，他沒有同時奕然合作過，但他在和女友鐘汐琳過紀念日的當天看到女友躺槍上了熱搜，結果公開戀情之後連女友帶他一起被時奕然粉絲明裏暗裏冷嘲熱諷。排除私人感情原因，一位持有獎項的敬業演員面對一個不敬業的，也不會熱絡到哪去。

所以從開機開始，時奕然在劇組的日子就沒好過過。他的角色是男主的師弟，飾演師父和師父仇人的兩位演員都有被他粉絲無差別攻擊的歷史，又入行多年，是實力地位口碑皆具的前輩，光是看他們對戲就能讓他産生一種壓迫感，更不用說在片場去跟他們讨教演技。

第一天先拍整部電影的開頭和結局，時奕然在片場看到一個新面孔，助理告訴他是片方特地海選出來的，還是個高三的學生，拍完片尾的鏡頭就離組。為了個無名氏還要選角？真是大費周章。

時奕然往遮陽傘的方向走，經過“無名氏”身邊，餘光卻看到那“無名氏”眼神冷漠，跟他好像有深仇大恨。他叫住對方：“你站住。”

對方直視他，面上波瀾不驚，時奕然卻從中看到偶爾洩露出來細微的敵意與不屑，外露的情緒像火石擦出的火星，一瞬間映入他眼中倏地消失了。

“抱歉，我不認識你。”對方抛下一句，轉身離去。

真是莫名其妙。秋季的陽光也很刺眼，時奕然坐在遮陽傘下百無聊賴翻劇本，這幾個主要角色戲裏戲外跟他之間都有點龃龉，連一個龍套都敢給他臉色看。

電影中的女角色相比之下戲份不多。女演員那邊，之前時奕然炒cp的騷操作被爆出來，幾位女演員紛紛對他敬而遠之，助理防時奕然周圍的人如同防狗仔，生怕一兩個動作被拍到上傳之後就無限發散擴大。

時奕然看着通告單，上邊的演員他要麽不想接近，要麽沒法接近，這麽一看，最有可能對他态度尚可的居然是季辰霄。季辰霄可能還要感謝他，要不是他，沈淵還不會被一腳踹到季辰霄身邊。

時奕然翻到他貼了便簽的那頁，是一場四個人的戲，在寒冬時節的北方山裏，這場結束他就殺青了。最簡單的概括就是，他飾演的角色起初是個好人，後來因貪得無厭而走向堕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最後死于恩師刀下。之前作者稱幾位主演均由他挑選，作者到底什麽意思？為什麽從他的人設、臺詞到對戲演員都在針對他？

能想象到真正拍到那場戲的時候，到底他和角色要在他們面前負隅頑抗多少次，形容又是多麽狼狽。劇本扔到一邊，時奕然煩躁地揉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