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兩千萬包個祖宗（十一）

很多事情都能說明人性本賤，比如時奕然在沈淵忙于工作的情況下找了新人，好不容易完成新舊金主的交接，他卻開始拿沈淵和現任金主比較。那張閱後即焚的照片刻在了他的腦海裏，甚至讓他懷疑自己的意識是不是出了問題。到底有沒有那張照片？照片是真的還是合成的，還是他看錯了？他任何渠道都聯系不上沈淵，所有的聯系方式都被切斷，沈淵的手沒伸那麽長，存在手機和電腦裏還有各種雲相冊的照片沈淵就删不掉，問題是他根本就沒存過。

是的，一張都沒存過，時奕然每次都會删掉沈淵發來的信息，清空聊天記錄，沈淵給他拍照都是拿自己的手機拍好再傳給他，他的手機裏沈淵的存在感經常清零，好像清零之後所有的作品和資源就都是他本人争取的。沈淵問過時奕然為什麽拍照的時候要用他的手機，時奕然給出的答案是“我喜歡你發消息給我的感覺”，掩蓋了他不想被沈淵發現手機裏一點沈淵相關都沒有，只剩通訊錄裏躺着的名字。

時奕然進組前，他的新金主讓他清理掉手機裏“沒用的東西”，告訴他不要争強好勝去跟季辰霄比，也不要以為有的打戲裏他占據上風就可以借機對季辰霄怎麽樣，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哪怕季辰霄和沈淵的緋聞是真的，也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試圖引起沈淵注意。新金主不知道的是，時奕然手機裏根本就删無可删。

按照排好的拍攝日程，時奕然的角色黑化前後兩個階段不是按時間順序拍攝，經常前一場他還要演出角色的謙遜善良，後一場就開始進入心術不正的狀态。能迅速進入和切換狀态是演員的基本修養，對時奕然來說在短時間內演出兩種不同的狀态，後果就是兩個都被他演得不倫不類，獨角戲還好，多人戲份他總是要NG幾次。

午間，時奕然正在拍攝他一個人的戲份，這場的最後一個鏡頭是他看向某處，眼神由平和轉向陰狠，已經連續NG了三次。

導演喊了三次卡，擰開助手遞過的保溫杯，灌下一大口茶水，一言不發眉頭緊鎖。其他演員準備就緒，翻看劇本等待拍攝下一場，聽到導演來來回回重拍，紛紛看向時奕然想看看他到底演得如何。

“大夥休息一下，今天提前午休。”導演擺擺手。

時奕然目光渙散眼神游離，在看向某一點時移開。“導演，我保證這次能過。”

導演見時奕然言辭懇切，同意了他的請求，“那就再拍一次。”

沈鳶剛好在這個時候來探班。有的粉絲會在明星拍攝電影電視劇和錄制綜藝時為攝制組提供應援，內容多種多樣，有主食、飲料、甜品等等，還有的應援會附送小物作為伴手禮。

沈鳶先派人聯系劇組，準備了今天午間和晚間的應援，全程沒讓季辰霄知道他突襲探班的消息。工作人員将車開到附近的空地，搬下沈鳶應援的食物和飲品。

秋季天幹物燥，沈鳶計劃裏的可樂和奶茶被他換成了各種茶飲，紙杯外邊放了防滑和防燙的厚紙杯套，主演們的杯套上邊印着的是根據電影造型繪制的卡通形象，劇組工作人員的則是拿着道具的。對于應援，沈鳶的官方解釋是作為投資方希望和劇組合作愉快，私人理由當然是他想見季辰霄。

沈鳶拿着兩個紙杯放到季辰霄手中，措辭充滿商業氣息，“合作愉快。”

“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季辰霄借着戲服袖子的遮掩握住沈鳶的手。

沈鳶賣了個關子：“我今天準備的有菊花茶、水果茶、檸檬茶和柚子茶，你猜我拿的是哪種？”

“玫瑰花茶，”季辰霄拿了其中一個紙杯調轉方向，杯套上的圖案和沈鳶的拼在一起，手勢剛好拼成一個心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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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轉移話題。”他的杯子輕碰沈鳶的。

“想你了，又有空，現在不來什麽時候來？”劇組的人大都聽說過沈鳶，不，其實是沈淵經常去投資的劇組探班，對沈鳶這次來已是習以為常，“要不先摘了發套。”

“休息一會不礙事，摘了反而麻煩。昨天不是還視頻過？”季辰霄撚着一小段發梢在沈鳶手背上輕輕劃過。

沈鳶輕聲說了一句什麽，季辰霄貼近去聽。

沈鳶重複了一遍：“看你不如見你。”

沈鳶側過臉躲避午間的陽光，聽到後方導演宣布午休，轉過頭想看剛才在拍什麽。他一轉頭，差一點親到距離靠得極近的季辰霄，季辰霄反應迅速躲了過去。

沈鳶看不到，但感覺到自己臉有些紅，對面的季辰霄也是如此。

“今天太陽好大。”沈鳶手擋住陽光望向太陽。

“是啊，臉都曬紅了。”季辰霄向導演那邊看去。

時奕然第一眼看到來探班的人時就移開了視線，向導演提出再演一遍的請求，前邊一串零碎的動作他完成得還算湊合，最後關鍵的眼神戲他對着鏡頭，感覺這次很可能又要NG。他沒有刻意在人面前展現演技的意圖，只是在無論到哪都覺得尴尬的場合下，繼續拍戲反而最讓他好受。

當時奕然擡眼看向鏡頭，他卻發現了在他視線所及之處站在一起的兩人。沈淵凡是投資過的影視項目，沒有一次是不去探班的，這次探班沈淵卻精心準備了食物，和季辰霄親熱地站在一起閑聊。

以前沈淵來探班，時奕然都是讓助理傳達消息給沈淵，叫他不要和自己說太多，否則對他們的聲譽都有影響，沈淵知道後也不靠近，遠遠看上一會就走了。沈淵來過之後，時奕然在劇組的待遇更是其他演員比不了的，導演副導演、燈光師攝影師、化妝師和劇務，盡最大程度配合他的一切需求。

同劇演員背熟臺詞之餘，額外背好時奕然的，說不定什麽時候時奕然就忘了臺詞，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代替，他們反應幾秒就得重拍，耗不起時間，無奈之下能者多勞遷就這位“組寵”。幕後工作者配音演員照樣被波及，采訪避開時奕然相關話題，否則提起口型相關就會被攻擊——何苦呢，平時配配紙片人，圈子環境好順勢能帶來新粉絲，沒必要去抓娛樂圈的燙手山芋。

眼前兩人從外形到氣場都十分契合，簡直是一對璧人，親密的氛圍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盡管沒有親密的肢體接觸。秋季的陽光威力不減，極為刺眼頗似夏季的餘孽，周遭被焦躁的空氣包圍，時奕然眼中的他們越發刺眼。

等時奕然緩過神，導演已經喊卡，示意他去監視器旁看回放。

“這個表情很好。”導演該批評就批評，做得好也會表揚，适度鼓勵調動演員積極性，不然演員情緒不好會謀殺更多膠片。

監視器裏的時奕然眼神含着陰狠和嫉妒，還透出一絲不甘，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反應這麽大，不是以前會有的，也是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竟然會有如此恐怖的時候，這是意難平嗎？

電影開機，沈鳶和季辰霄又沒什麽需要營銷和制造熱度的新聞，沈鳶的助理程巍作為導演的忠實影迷，自掏腰包經劇組許可成了跟組的一員，帶着設備拍攝vlog作為宣傳花絮。他揚長避短，幾乎不會拍進去演技不行NG的鏡頭，選擇笑場等有意思的部分，在他的标準下，時奕然的鏡頭少之又少。

公布演員時大衆不乏質疑，一個媒體和業內點名或不點名，明示或暗示不敬業且有炒作過度營銷歷史的演員能拿到大制作的國民級小說改編電影的角色。作者采訪放出，大家一看他的角色人設，似乎也能理解拿到角色的原因，反而激起了大衆的好奇心，帶了一波讨論度。

除了常年跑龍套的群演，能演到配角的演員，哪怕是花瓶也會或多或少帶着些靈氣，有的人靈氣在戲外的消遣中消耗殆盡，有的人靈氣在作品裏展現得淋漓盡致，錦上添花。演員的水平還有一項因素，那就是導演和合作演員，這就和家長會為孩子選擇好的學校和老師是一個道理。時奕然經過導演的訓導，達不到其他演員的水平，也能算差強人意，好歹從膠片殺手到絕大部分時間不拖後腿。

到了時奕然和季辰霄的一場對手戲，兩人先對峙再開打，這場打戲對時奕然難度不高，他不用吊威亞，持鞭攻擊季辰霄，季辰霄再躲開。

季辰霄頭一次吊威亞，簡單适應了幾次效果就已經達到導演預期，動作流暢而飄逸。

開拍前，導演讓時奕然先使幾次鞭子看看，時奕然很明顯的手生令導演并不是很滿意，讓他只做表情又有所欠缺。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手上不是沒勁，是表現壓根不行。

劇組替身演員不多，除了主角師父由于演員年齡，部分打戲必須替身演員拍攝之外，其他演員包括小演員都親自上陣完成，當然還是有幾位替身演員在組，在演員身體狀态不佳的情況下補上打戲。

在導演決定派替身參與拍攝前，季辰霄提議：“導演，我給他講講戲，講完馬上就拍。”他和攝影師簡單溝通，經導演和副導演同意，一切準備就緒随時準備開拍。

沈鳶探班那天，時奕然瞬間的神情被季辰霄看在眼裏。時奕然這種“演員”的薛定谔式演技，在特定情況下才能激發出來，話糙理不糙的說，就像拉磨的驢，總得被抽幾下刺激到才有那個勁。

尤其這場需要狠勁的戲，一直不過的話對雙方體力都是消耗，影響拍攝效率。季辰霄想了一招，他走近時奕然，預留一段距離，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時奕然說：“我沒別的意思，也不是好為人師，單純想謝謝你。”

“你什麽意思？”時奕然握緊鞭子反問。

“謝你有眼無珠。”季辰霄笑意更甚，做出手勢示意開拍。随即，在鞭子抽過來的瞬間，季辰霄輕松後退躲開攻擊，過了。

“不錯，保持狀态，現在補拍特寫。”導演說。

沈鳶得知今天季辰霄要拍威亞戲，特地帶上新買的設備前來記錄這一寶貴的時刻，換了身休閑裝，不細看還以為是導演的迷弟程巍又來錄制花絮。這場戲馬上拍完，他等結束再過去，想給對方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