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誰還不是身世漂萍(四)

沈鳶日夜兼程風塵仆仆趕回北平,前往司徒家。

“舅舅,舅母,表哥他好些了嗎?”沈鳶問。

舅母眉目間依稀可見憂慮之色,嘆道:“他前兩天突然中邪……不過現在眼瞧着也要好了,緩過來之後倒是一下想通了。”

“舅母,表哥他是有心結,我去向他負荊請罪,再勸勸他,總歸是能解開的。”沈鳶接過傭人手中的茶壺,為舅舅和舅母奉茶,又跟着傭人來到司徒亦桓的房間。

桌上擺着一張巨大的描紅紙,幾個地方用鉛筆塗成黑色,看上去淩亂且毫無章法,司徒亦桓躺在床上休息,房間牆壁挂了一柄桃木劍。

傭人從水盆裏拿出浸滿溫水的毛巾,擰幹貼在司徒亦桓額頭,司徒亦桓睜開眼,對上沈鳶的眼神。

沈鳶正要裝出些許愧疚,系統提示道:“宿主,此人很危險,他來自21世紀。”

沈鳶問道:“怎麽個危險法?一般21世紀過來的穿到富家少爺身上,運氣算不錯了。”

“此人在21世紀的身份,按現在的說法是個漢奸,意外去世後穿越到這裏。”系統說。

沈鳶餘光瞧了瞧描紅紙,大小和牆上的地圖相近,幾塊黑色的位置和地圖上的東北三省吻合。

情況不妙。沈鳶自然聯想到之前那個司徒亦桓的所作所為,吩咐系統:“給我調出來中國礦産資源圖。”

最北端的黑色塊對應一個城市——黑龍江省大慶市,這裏有着中國最大的大慶油田。大慶油田發現于1959年,據稱侵華日軍在占領東北期間曾多次尋找油田,此刻這個“新的”司徒亦桓若是将它的存在透露給侵略者,其目的可想而知。

司徒亦桓這副殼子裏待過的都是漢奸,很明顯他病愈後就要趕赴大連與侵略者一方進行交易。這是制造空間裂縫的最佳時期,沈鳶計劃在司徒亦桓到達碼頭的那一刻開始行動,阻止司徒亦桓,毀掉資源圖。

沈鳶關切道:“表哥,你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滾。”司徒亦桓沒好氣地說。

“抱歉。”沈鳶退出房間,和舅舅舅母寒暄幾句,去找程書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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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亦桓之前為程書羽贖了身,相當于讓戲班方知曉程書羽是“他的人”,現在穿越來的那位比原來的司徒更惡毒,得知司徒和程書羽的關系,免不了會有利用之心。

“程書羽。”沈鳶來到戲班,叫住屋內正在打掃的程書羽。

“你……”程書羽自知負了白毓洲,上次來不及講清來龍去脈,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說明。

沈鳶走進屋裏關上門:“你這是要去找司徒亦桓?”

“是。我又有哪裏能去呢?他贖了我,我就是他的人,定是要一輩子跟着他的。”程書羽強作鎮定,卻越說越小聲。

“你覺得他護得了你?他連他自己都護不住,已經答應要訂婚了,你應該聽到消息了吧?”沈鳶問道。

程書羽默不作聲,沈鳶又說:“他為你贖了身,你沒想過一個人過想過的生活?你和我說過的,說你自幼被賣進戲班,沒過過一天自由的日子。你還要一輩子當司徒亦桓的附屬嗎?”

“現在東三省被鬼子占了,侵略之所以叫侵略,就是因為它會蔓延開來,侵占和掠奪。倘若有天戰争出現在你所處的地方,你要暫時收起你的行頭,斂下你的,你的雙手要拿起鋤頭或者武器讓自己活下去,只有先活下去,才能堅持看到曙光初現的那天。”

“我從小居于這方寸之地,也不曾學過勞作活計,怎麽能……”程書羽似是想起什麽,急切道,“毓洲,我絕不會做茍且偷生之事,你相信我。”

“我們各有各的選擇,你可以用你身上的錢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這是你的個人選擇。”沈鳶說。原來的世界中,程書羽的慘痛境遇讓他無法對其坐視不理,再次被司徒亦桓利用,陷入更為凄慘的境地,至于程書羽如何行動,怎麽為未來做打算,只要不負大義,大節無虧,他也不會再加以置喙。

“毓洲,你相信我,任何地方都阻隔不了我和我腳下的這片土地,哪怕我将來會離開。我會好好想一想,我到底要怎麽做,去往哪裏。”程書羽安于現狀的想法打破了,曾經想跟從司徒亦桓生活,現在卻意識到以現在的情況,他無法永遠處在庇護之中,依附別人而活。

“我信。我還有事情,先走了。”沈鳶見程書羽不像之前那樣執着于司徒亦桓,松了一口氣。

“保重。我送送你吧。”程書羽起身要提起旁邊放着的皮箱。

“不必,保重。”沈鳶和程書羽道別,前往大連。

“司徒亦桓是空間裂縫産生的關鍵,但他手中的東西絕對不能讓侵略者看到,要在裂縫産生的瞬間阻止他,準确來說是殺了他,否則世界将會因這個‘變數’徹底崩塌。”回到教堂,沈鳶說。說了這麽多,簡單歸結為一句話,司徒亦桓一定得死。

“我可以為你提供和改裝需要的工具,稍等。”諾曼回到自己的工作室。

“毓洲,上次是我唐突了,利用你之後還想和你同路。我小的時候其他小孩知道我是被外國人收養的,幾十年來外國做過的事大家都知道,他們怕哪天惹到‘洋人’,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都不敢和我玩。長大之後怕麻煩的倒成了我,怕和別人說得多錯得多,被發現秘密。你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沒認識多久可能就要分開,對我來說太突然了。”陸池不知不覺說出一大串心裏話。

不想被發現此刻的情緒,陸池趴在桌子上,聲音因被捂住變得沉重:“我說如果,我留在這裏好好活下去,能在将來見到回到本來時代的你嗎?”

沈鳶想搭在陸池肩膀上的手,遲疑下還是收了回去:“第一個不會是唯一一個,你以後也會有很多朋友的,就……”他掐住手背終止對話,才沒讓聲音因情緒而變。

諾曼很快完成改裝,将東西交給沈鳶,在這個相當于離別的時刻,沈鳶擁抱了諾曼。

陸池還趴在桌上不願起來,沈鳶從手提袋裏拿出一個蘋果放到陸池旁邊,前往碼頭,司徒亦桓即将到達海港。

司徒亦桓走下船,提着一個皮箱,和巡查的鬼子說了幾句話,對方的表情立刻由審視轉為質疑,又在幾句話之後轉為驚喜,猛地一拍大腿。

空間裂縫産生了,随着司徒亦桓的行動不斷擴大,沈鳶向諾曼發出信號。

“砰!”司徒亦桓正要走上吉普車,沈鳶果斷在這時出手,槍打中司徒亦桓裝着地圖的手提箱,随即箱子炸開,裏邊的東西呈粉末狀崩出。

諾曼的機甲飛至海港到達沈鳶上方,鬼子們瞬間戒嚴,用所有武器攻擊機甲,當然是無濟于事。

“毓洲!”變為龍形的機甲将尾部伸向沈鳶,陸池的呼喚從機甲中傳出。

諾曼的精神力徹底解除禁锢,在場所有人都受到遠高于地球水平的精神力沖擊,沈鳶感知到世界的震蕩,空間裂縫随後便會閉合。

他也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沈鳶無聲地說了句“再見”,整個人在港口消失。

諾曼檢測到陸池的意識幾乎是在同時抽離,駕駛機甲沖進空間裂縫中,離開地球。

次日早上,守在海港的那批鬼子莫名其妙瘋了,當時在場的本地人沒有任何異常,在唯一的死者身上發現了相關證明,證實投敵賣國的的确是司徒亦桓本人,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北平城。

營口地區有漁民在海灘發現白色骨骼,據目擊者稱前一日晚上有龍短暫現身空中。有關“營口墜龍(注)”的傳聞登上報紙,廣為流傳,後世的專家檢測後,稱其屬于海洋生物。也許那不是海洋生物骨骼,而是某些外星文明遺留下的零件呢?

幾十載歲月過去,一位老人在80年代再次踏上闊別已久的故土。當年他孤身一人前往美國,在飛機上結識了一位英文老師。到達美國後經對方幫助,他從頭學習語言,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再次登臺,在大洋彼岸獲得了異國觀衆的熱烈反響。

後來他成了蜚聲國際的京劇表演藝術家,多年來一直盡其所能向國內捐獻錢款物資,直到80年代他終于回到了故土。這麽多年來,他時常會想起當年鼓勵他走向外面的世界、促使他下定決心擺脫附屬品命運的那個人,然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總也沒能找到那個人的哪怕一點消息。

老人未有婚配,收養了一子一女。沿海一座小城郊外的墓園內,老人的兒女和孫輩帶他來到一座墓碑前。

“爺爺,他是你年輕時的朋友嗎?”年輕人看到墓碑上刻着的“白毓洲”三字,忍不住問道。

“他是非常重要的人。”程書羽望着眼前的墓碑,思緒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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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确實有“營口墜龍”的傳聞,也被報道過,骨骼的來源也是衆說紛纭,我寫機甲其實是想和這個傳聞的時間貼上,當然文中的情節是虛構的虛構的。

這個世界是過渡世界所以很短,下一個世界是(星際)ABO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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