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瑜低頭緊閉雙眼,準備死扛過這一鞭。
顧甄的力氣他清楚,可就算他拼個皮開肉綻,也要扛下這一鞭,讓娘子消氣,讓娘子留下。
姨母小尤氏行事如此過分,想來這之前的三個月中她受的委屈絕對不會少,自己卻半分都不知。
自己挨下這幾鞭子也好,讓她出了這口氣,安心留在自己身邊。
可破空聲都過了好久,預想中身體皮開肉綻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沈瑜先睜開一只眼,偵查一番,确定自己感覺沒錯,又睜開另一只眼,擡頭看着顧甄。
顧甄正低頭望着他。
沈瑜淚花閃閃:“娘子~為夫就知道,你舍不得!”
顧甄:“沈瑜,我原諒你。”
沈瑜笑逐顏開:“娘子~你真好!”
顧甄:“起來吧。”
沈瑜故作艱難,動了動身體卻沒起來:“娘子~腿麻,要抱抱!”
紅梅:讓我瞎了吧!姑爺你嗲成這樣,和離了還真沒人要你!
顧甄一手托住,将沈瑜扶起來。
沈瑜吸吸鼻子:“娘子~幫我把樹枝拿下來呗!”
顧甄看了他一眼,那丹鳳眼裏淚花消失,重新有了溫暖的笑意,遂替他解了身上的綁縛和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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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沈瑜突然一個大大的噴嚏。
“娘子,我好像着涼了!”沈瑜聲音悶悶的,有些委屈更有些撒嬌的意味。
我着涼了!
我好難受!
好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啊不對,只要輕輕抱抱就行!
沈瑜心裏轉着無數個分紅色的念頭,卻沒仔細注意顧甄。
顧甄擡頭,看着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頭的書生,大眼睛裏的光芒閃爍了一會,突然,一把扛起書生,幾步就去了書房。
沈瑜差點一個倒栽蔥,卻死死咬住嘴唇沒有發出聲音,在金剛大力士手裏,他一點也不敢掙紮。
将沈瑜放到床上,吩咐紅梅煮姜湯,顧甄坐在床邊,看着沈瑜:“我願意憐惜你。”
聲音雖然硬邦邦,像是一個莽漢子對着小嬌妻在說着情話,可沈瑜卻格外受用。
娘子小臉萌萌噠,眼睛水汪汪噠,聲音軟糯糯噠,雖然行事有些像個漢子,可這個巨大的反差萌讓他心坎裏都覺得喜歡不得了。
“娘子~你真好!”沈瑜接着撒嬌,“你要看着我喝完姜湯,睡着後再離開!”
尼瑪,別和他提什麽臉面,這閨房裏的樂趣,就是天王老子他都管不了!
顧甄點頭。
瓷娃娃沈瑜喝完姜湯睡了一覺,又會恢複了唇紅齒白的美貌樣子,生龍活虎地努力讀書了。
顧甄又去看了定制的石臼,聽紅梅說起自己名下的店鋪莊子,決定要去看一看。
沈瑜從書房的窗口看見顧甄帶着紅梅離開,眼中寒芒閃了又閃,那個撒嬌的書生早已消失不見。
心裏盤算了許久,沈瑜冷酷地笑了!
顧甄先去了一家賣文房四寶的店鋪。
門可羅雀!
又去了一家賣胭脂水粉的店鋪。
無人問津!
雇了馬車去了莊子。
人煙稀少!
顧甄上将怒了。
後果将會十分極其非常不美好!
顧甄讓紅梅将顧霆霆身邊的幾個老人帶回了家。
蔣家的老管家上了年紀,但眼神卻精亮無比:“小小姐有什麽想法?”
顧甄小臉繃着,眼睛裏怒火熊熊:“吃進去的,吐出來!”
老管家點頭:“應該的。”
顧甄眯眼,表情有些危險:“欠了我的,加倍還!”
老賬房點頭:“好像也可以。”
顧甄就要出發,老管家和老賬房同時出手攔住她:看賬本總要先學會吧。
顧甄一揮手:無所謂。
幾個老頭相互對望,心裏有些忐忑地跟着顧甄出門。
原本以為是去那幾個鋪子,誰知道,顧甄帶着他們先去了那幾個掌櫃的家中。
文房四寶店的沐掌櫃家在祥安胡同裏面,一座三進的宅子非常氣派,顧甄滿意點頭。
胭脂鋪的範掌櫃家在茂林胡同口,一座三進的宅子幹淨整潔,顧甄再次滿意點頭。
紅梅轉了幾圈回來,早已打聽到了這兩家掌櫃的情況。
這兩家掌櫃都是顧臻臻繼母張氏的人,雖然打點過衙門裏的人,但也沒什麽太大的靠山。
顧甄仔仔細細聽了紅梅的敘述,一個字的信息都沒有漏掉,認真記在心中。
看過兩處宅院,顧甄腳步生風地帶着幾個老頭去了鋪子。
站在文房四寶的店鋪門口,顧甄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空落落的,這才想起,自己的武器早已成為過去去。剛要舉氣手臂高呼一聲“開始攻擊”,也放了下來。
沐掌櫃幾乎不認識自己的東家顧甄,聽小二說東家來了還不以為然。
顧甄吩咐小二,上門板關店門,自己大馬金刀坐下,看着沐掌櫃踱着悠閑的步子從後面過來。
看到顧甄和幾個老頭,沐掌櫃心裏咯噔一下,但馬上笑眯眯打招呼。
“小姐——”好字沒出口,被顧甄打斷。
“沐掌櫃,這鋪子一年掙多少?”顧甄開門見山。
沐掌櫃楞了楞,心說這東家氣勢洶洶地帶着這麽多人來,看來也沒什麽準備:“回小姐的話,去年收益三百二十八兩四錢,比前年的三百零五兩三錢,多了二十三兩一錢,比大前年的二百八十一錢多了四十七兩三錢。小姐,每年的賬本都記得清清楚楚,小姐若是忘記,可翻查一二!”
顧甄點頭。
沐掌櫃似乎松了一口氣,眼神中有些得意。
那張氏已經變得不人不鬼了,那以後的錢都是自己的。這賬本他做得幹幹淨淨,若不是行家來花上大功夫細查,絕對不會找到問題。更別說眼前這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了。
聽說只是個随了祖上力氣大的,可沒聽說腦子也是個厲害的。
哼,你問,随你問,我若是答不上來,我跟你姓。
老管家眉頭微皺,心說這沐掌櫃真是狡猾透頂,小小姐若是能看懂賬本,也不用現在才來。再說了,這幾年前的爛賬,若不是細細查看,哪裏能那麽塊找出蛛絲馬跡來。
老賬房更是臉色微變,這沐掌櫃将幾年來的賬記得這麽清楚,想來賬本上花了不少工夫,想要找出錯處,應該要要花點力氣。可小小姐既不懂這生意的門道,更看不懂賬本,如何與那老奸巨猾的沐掌櫃說理。
兩個老頭心裏都在哀嘆,心說今日就該攔着小小姐,讓她好好學習一番再來也不遲,總好過現在被抓個沐掌櫃牽着鼻子走。
顧甄腰杆筆直的坐着,兩手扶着膝蓋,十分的威武霸氣。可看在沐掌櫃的眼中,不過是個表面厲害的小姑娘罷了。
看着眼中得意盡顯得沐掌櫃,顧甄只說了一件事。
“你七年前從一個偏遠小鎮每年拿五十兩銀子的二掌櫃,來到蘇州當上這鋪子的大掌櫃,一直沒有改換差事,四年前置辦宅院,花了三千五百兩。我來問你,這三年中,你是如何從一個剛夠吃飽飯的二掌櫃,變成掙夠這三千五百兩的富豪人的?不要和我說你老家的三畝薄田或者你爹娘曾經給人做過短工,或者你媳婦曾經給別人做過繡活,就能掙來這筆錢?”
沐掌櫃激靈靈一個寒顫。
這直擊軟肋的手段,簡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迅速瞟了一眼那幾個站在小丫頭身後的老頭。
哼,你們真是活得久了,心眼也鬼了!
知道查賬本困難,就從其他地方入手。
不過,你們能教這小丫頭多少,我糊弄幾句應該就行了。
做好了心裏建設,沐掌櫃剛要開口,卻聽顧甄又幽幽開口了。
“沐掌櫃,這蘇州城最大票號的老掌櫃,每年手中過的銀子何止千萬,東家還給了一成的紅利,折合月例銀子不過五十兩,一邊不過六百兩,就這樣,那個老掌櫃在票號幹了二十年,第十五年,才在寸土寸金的蘇州城裏買了一間兩進的院子。我想知道的是,你沐掌櫃每年經手的銀子連那個老掌櫃的零頭都沒有,我這個東家也沒有給你任何紅利,你怎麽就能買下三千五百兩的豪宅?你倒是給我分說分說,讓我也好見識一下,哪裏會有這樣好的差事?”
沐掌櫃額頭一層冷汗,也不顧上去擦,心裏使勁轉着念頭,想把顧甄給敷衍過去。
“小姐,這也不能一概而論,我……我這不是在鋪子裏幹了幾年的差事,存了一筆錢,然後……然後投資了一點小生意,才——”
顧甄冷笑:“你現在的差事比那二掌櫃的每年五十兩是多了不少,可也不過每年一百兩,契書上寫的明白!可就算你不吃不喝存了三年,也不過三百兩,你倒是來和我說道說道,哪裏有這個小生意,讓你的本錢翻了十翻?還是你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掙了這不幹淨的銀子?”
顧甄聲音一下子提高,把沐掌櫃吓得抖了抖。
小丫頭,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什麽不幹淨的勾當,這是要蹲大牢的!
“我、我沒有!”沐掌櫃聲音有些急,“我、我投資一些小生意,還、還有東家借了一些錢給我,對,就是借了一些錢給我!”
顧甄點點頭:“投資小生意?哪些小生意,你若拿不出證據,我這個正牌東家有理由懷疑你幹了非法勾當,馬上就能去衙門舉報你!東家借錢給你,哼,鋪子以前是我娘的,現在是我的嫁妝,你說的東家莫不是聘了你的張氏笑話,張氏是賣身進顧家的,扶正前就是個下人,她哪裏來的錢借給你?”
沐掌櫃感覺背後已經流汗濕透。
他萬萬沒有想到,任何東家查賬都是從賬本查起,枉費他花了那麽的心思和精力做了假賬以為絕對安全無虞,可眼前這個東家卻根本不安套路出牌,直接就盯上了他的私産。
試問蘇州城哪個東家查賬是這麽差的?
這可讓他如何是好?
“說吧,證據和借條。”顧甄冷冷發出最後通牒,“若是沒有,衙門見!”
沐掌櫃心裏拼命想了半天,卻沒有任何辦法,想着那不見天日的牢獄,也許這輩子都出不來,不禁雙腿一抖,撲通跪下。
“小姐、別去衙門,我說,我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