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水賊(下)

“啊啊啊啊啊!”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原來是那水賊一刀砍中了一名船員,那船員手中的木棍被劈成了兩半,更可怕的是,他從腦門到胸口出現了一道血痕,就這麽定格在驚懼的表情上。

“哈哈哈!”在衆人的驚恐聲中,那水賊拎着血淋淋的長刀哈哈大笑起來,一雙陰鸷的眼睛朝着其他人看去。

那名船員死得太過凄慘,以至于其餘的船員家丁護衛都戰戰兢兢,有幾個竟是跌倒在地,再也不肯冒頭了,恨不得也躲進船艙裏頭去。

從蘇鳳章的角度能夠清楚的看見那死去的船員,他一雙眼睛大睜着,面容滿是痛苦扭曲,身體的血液像是不要錢似的滲透出來,染紅了那一片的甲板。

深深的恐懼襲上心頭,蘇鳳章從未體會過這種殘忍。

曾經商場的戰鬥也是冷血無情,但那些都是殺人不見血的,穿上了文明的外衣。

但是現在,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在他眼前慢慢消失,以這種粗暴而原始的方式,血腥的場面讓他見識到冷兵器的兇殘,人命顯得這般的不堪一擊。

蘇鳳章的身體微微顫抖,背脊發涼,手心卻都是冷汗。

“上,大家一起上,跟他們拼了。”那老王護衛也是個膽大的,右手鮮血淋漓,他卻咬牙不管,左手提着長棍就勇猛無敵的沖了上去。

那水賊冷笑一聲,絲毫沒把他放在眼中,“你們幾個去解決船艙裏的人,我來陪他玩玩。”

原來方才船員驚恐的瞬間,又有兩個水賊爬了上來,他們聽了這話,二話不說朝着船艙走去,一個戰戰兢兢的家丁擋在門口,卻被一刀砍中,脖子都斷了一半。

瞬間慘叫聲,哭喊聲響成了一片,船艙裏頭躲着的人手無縛雞之力,哪裏是水賊的對手。

蘇鳳章幾個人正巧擋在文先生的船艙之外,這時候也是頭皮陣陣發麻。

他們無暇同情那些人,只因為又有一個水賊爬了上來,徑直朝着這邊沖過來。

“二郎別怕,有二叔在,絕不會讓這些水賊傷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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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二叔平時不過是個憨厚老實的農家漢子,這會兒卻像是一座山峰,他擋在蘇鳳章的面前,顯得格外的高大,如果不是身體微微顫抖,只怕別人會以為他無所畏懼。

看着蘇二叔,蘇鳳章反倒是冷靜下來。

此時那水賊看向他們,眼光落到了蘇鳳章和文竹身上,稍微一動就定格在蘇鳳章身上。

他獰笑一聲,擡手朝着這邊就是一刀,那一刀呼嘯而來,眼看着就要落到蘇二叔身上。

蘇二叔猛地咆哮一聲,竟是一個翻滾彈起,一頭撞在了那水賊的肚子上,他這招式一看就知道是假把式,但勝在動作迅速兇猛,完全不顧自己的性命。

這般一來,反倒是打了那水賊一個猝不及防,竟是被撞得後退數步,整個人翻到在地,手中的長刀也跌落下來。

蘇鳳章飛快撿起那把長刀,大喊一聲:“二叔,讓開!”

蘇二叔撒手一滾,将地下的水賊暴露出來,那水賊被撞的腹部絞痛,竟是沒能躲開劈過來的那一刀。

蘇鳳章這一刀下的極沉,但他畢竟不習慣冷兵器,下手的時候下意識的避開了要害,只是砍中了那水賊的右臂,将他手臂留下了半條。

鮮血濺起,蘇鳳章心尖都顫抖了一下。

不怪他如此,上一次月溪村被流寇圍困,他也殺了人,但那不過是從門洞裏頭捅出去一刀,只聽見慘叫,看不見人也看不到血,跟現在這種直白血腥的沖擊是不同的。

但是現實情況不允許他猶豫,蘇鳳章連聲喊道:“二叔,快回來。”

蘇二叔方才爆發出一輩子的勇氣,這會兒只覺得手腳發軟,幾乎是用爬的才滾了回來。

躲在蘇鳳章後頭的文竹還捧着那只剩下一半酒水的壇子,整個人都傻了,只知道站着。

蘇鳳章一把抓住他的手,低聲說了兩句話,文竹連忙點頭。

這邊水賊的慘叫聲不斷,另一頭的水賊見狀大怒,吼道:“老三!”

“找死!”那水賊徹底被激怒了,也不想繼續戲耍傷了右手的老王護衛,反手一刀将他逼開,擡腿就是一腳,那老王倒地生死不知。

水賊兇狠的目光落到了蘇鳳章身上,嘴角是帶着惡意的冷笑,他手中長刀舞動,朝着這邊就沖了過來,誰知道還未靠近,一個火把就朝着他扔過來。

那水賊下意識的逼開,誰知道下一刻半壇子水酒潑到他身上,另一頭又是一個火把砸來。

他的身手極好,除了水酒其他都躲開了,但火把落到地上,一下子點燃起來,火焰迅速蔓延到他身上,那水賊慘叫一聲,飛快的剝掉自己的衣裳。

蘇鳳章怎麽可能錯過這般的好機會,提着長刀上前,盡管那水賊左避右閃,但手臂大腿都各中了一刀,更可怕的是蘇鳳章下刀子力道極大,他的傷勢眼看嚴重,已經影響了行動。

“爹!”身後傳來文竹的驚叫聲。

原來他們在纏鬥的時候,另一頭有水賊爬了上來,已經摸進了文先生的船艙,文竹不知道從哪兒找了根木棍,一頓瘋狂的抽打,他打得毫無章法,倒是也弄得那水賊手忙腳亂,一時間沒法動手。

蘇鳳章補了一刀,連忙反身去救人,這時候那水賊已經一刀砍斷了文竹手中的長棍,獰笑着朝着他撲過去。

蘇鳳章回身來救已經來不及,他心中一急,手中長刀直接射出,竟是直接插中了那水賊的後背,那水賊慘叫一聲,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後背,低頭卻看到胸口冒出的刀尖。

“砰!”卻是文先生抓着一卷竹簡,直接砸中了那水賊的腦袋。

那竹簡可是文先生的寶貝,是上了年頭的東西,他愛不釋手,這東西又沉又重,一砸下去那水賊往後倒去,也不知道是被刺死還是被砸死。

“先生,文竹,你們沒事吧?”蘇鳳章連聲問道。

文竹拍着自己的胸脯喊道:“沒事,就是吓得慌。”

再看看那頭破血流的水賊,他又覺得平時他爹對他還算溫柔,至少沒用這東西砸他。

蘇鳳章抽出那把長刀,想了想又把另一把到遞給了蘇二叔,實在是文竹手都在哆嗦,文先生又扭傷了腳,顯然不頂事兒。

蘇二叔其實也怕,但他好歹是經歷過流寇攻祠堂的人,這會兒還算穩得住。

他們這邊還好,水賊的人數不多,發現他們是塊難啃的骨頭便不再理會。

其餘船艙卻不斷傳來打鬥聲,哭喊聲,船員家丁見出了人命,這會兒也豁出性命來死鬥,他們人數占據多數,倒是也弄死了兩個水賊,只是傷亡慘重。

隔壁船艙也傳來驚叫聲,文竹吓了一跳,喊道:“好像是那個方公子。”

“我出去看看。”蘇鳳章皺了皺眉頭,說道。

蘇二叔一把拽住他:“二郎,別去。”

“二叔,水賊不除,我們也不安全,等他們殺光了其他人,就會專心對付我們。”那些水賊并未蒙面,顯然是打算不留活口。

等他們殺光了其他人,他們只剩下四個人又哪裏是對手,還不如趁着現在搏一搏。

“那我跟你一起去。”蘇二叔又說道,他好歹也有刀呢。

“對,讓二叔跟你一塊去,我們能保護自己。”文竹也這麽喊道,又撿起兩根棍子,還拿起一個硯臺塞進文先生的手中。

另一個船艙顯然也到了生死危機的時候,方琳琅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方钰也是個瘦弱文人,唯一能頂事的居然那是小厮小乙。

水賊剛登船的時候,方琳琅吓得花容失色,方钰更是喊道:“會不會是……”

“哥哥!”方琳琅被他這麽一喊,反倒是回過神來。

小乙手持長棍守在門口,口中喊道:“少爺,小姐,你們放心,小乙不會讓人傷害你們。”

若是尋常民房的話,關上門說不定還能擋一擋,畢竟房門厚實。

但船上的門薄片似的,那水賊一腳踹進來,瞧見屋內的人就哈哈一笑,口中喊道:“原來躲在這裏,去死吧。”

方琳琅被方钰護在身後,冷聲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好大的膽子,我叔叔是青州知府,你們若敢傷人,他絕不會放過你們。”

“那就看你們有沒有命去告狀了。”那水賊也不多話,單刀一轉跟小乙纏鬥起來。

小乙看似有些功夫,但他只有木棍已經落到了下風,方钰鼓起勇氣,手中抓住個長凳想要幫忙,但眼前兩人纏鬥在一起,他卻不知道往哪兒砸才好。

“啊!”小乙慘叫一聲,肩膀處一刀傷口深可見骨,他卻依舊死死擋住那人。

“小乙!”方琳琅驚叫一聲,随手抓住梳妝盒砸了過去。

她的舉動驚醒了方钰,他抓着板凳一陣亂砸。

那水賊見他腳步虛浮,可見是個文弱書生,居然還敢拿着板凳砸自己,手中長刀一揮,直接将板凳一劈兩半。

方钰一屁股跌倒在地,瞧見那水賊持刀落下,竟是閃避不能。

“哥。”方琳琅尖叫一聲,猛地撲到了親哥哥身上,竟是要為他擋住這一刀。

就在此時,小乙不要命似的抱住那水賊,一口死死咬住他的脖子,竟是硬生生咬下一口生肉來,那水賊一摸脖子,反手就是一刀,這才算把身後的人甩了下去。

“噗哧!”單刀入肉的聲音傳來,這一次中刀的卻是那水賊,原來是蘇鳳章兩人及時趕到,瞧見他水賊破綻大開,手起刀落,血光飛濺。

沒等他們松了口氣,外頭竟有三個水賊朝着這邊而來,蘇鳳章身體緊繃,知道這即将是一場惡戰,蘇二叔與他并肩而戰,想着今日即使是死了,也得護住哥哥的血脈。

就在此時,一陣弓箭聲破空而來,直接穿透了那幾個水賊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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