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可能

連續好吃好喝了幾頓,文先生終于克服了自己的父愛,再一次對文竹舉起戒尺來,狠狠的逼他努力讀書,否則這家夥能浪到天邊去。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文竹借着外出采購文房四寶的機會,拉着蘇鳳章就出門了。

結果東西買了,他卻不樂意立刻回家,反倒是拉着他進了酒樓,叫了慢慢一桌菜。

蘇鳳章看着那些大魚大肉都覺得膩味,他也是愛吃肉,但也擋不住天天吃頓頓吃,忍不住吐槽道:“你在家還沒吃夠呢,還出來吃。”

文竹卻道:“這跟在家怎麽能一樣,咱們往這兒一坐,還能看到青江的美景,小酒喝着,肉菜吃着,那豈不是很潇灑。”

蘇鳳章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此時再看青江心裏頭的感覺卻十分不同:“如今看着青江總覺得別有滋味,青江清如許,也有我們的一份力在。”

“可不是嗎,看見青江我就覺得腰酸背痛。”文竹也笑嘻嘻的說道。

“你啊。”蘇鳳章拿他無可奈何,伸手倒了一杯茶,“吃飯可以,別喝酒,不然待會兒我可不會幫你打掩護,那就等着挨打吧。”

“行吧,喝茶就喝茶。”文竹也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這個酒樓就臨江而建,這時候微風徐徐倒是也有幾分涼意,坐在那邊吃喝也算享受,難得的是這酒樓的飯菜滋味十分不錯,跟家裏頭的味道确實是不同。

他倆正喝着,就聽見隔壁桌幾個書生碰了杯,其中一個人嗓門不小,嚷嚷道:“來來來,喝喝喝,統共就幾日了,這時候再讀書能讀書個什麽玩意來,還不如好吃好喝的招待自己。”

“就是,哎,好好的院試,現在鬧得跟什麽似的,還不讓人說。”

“要我說,還是我大周朝的南北榜單不成,這要是一起考的話,能有他們北方學子什麽事兒,不說別的,就趙兄的文采,那還不是妥妥的進士。”

“謬贊謬贊了,不過你們聽說過一個笑話沒有,這事兒發生在北邊的一個小縣城裏頭。”

“本朝有規定,每個縣每年至少要錄取三個童生,但有一個縣城地處偏僻,是個山區,裏頭的老百姓別說讀書識字了,連肚子都吃不飽,教育文化落後不堪。”

“有一年朝廷縣試,結果報考的統共才三個人,考試結束了,這主考官把卷子收上來一看,你們猜猜看怎麽滴?”

“原來這三個人的卷子,一個只抄寫了題目,寫了且去二字,一個連且去都沒有,最後一個直接交上了白卷,連考題都沒抄。”

“但至少也得錄取三個人啊,主考官無可奈何,大手一揮,這好歹寫了內容的就得了第一,評語為滿腹經綸,只抄了試題的拿了第二,評為可造之材,最後一個就是第三,還要誇他雖然交了白卷,但此人不肯輕易下筆,也是個行事謹慎之人。”

這話一說,果然在場的讀書人一片嘩然,紛紛問道:“真的假的,我們南方士林想要考一個童生難上加難,不少人讀書讀了一輩子,就卡在這個關口上了。”

“是啊,若是北方真的如此的話,豈不是大占便宜。”

“要我說,弄什麽南北榜單,那不是平白無故的便宜了他們,一個個自己沒有真才實學,還要怪我們才華出衆,天底下也沒有這個道理。”

“可不是嗎,可憐當年顧大儒一世英名,竟是落到了這般的下場。”

“噤聲,你們不要命啦,這是太祖皇帝的決定,五皇子還在咱青州府呢。”

一提起五皇子,幾個讀書人雖然滿腹怨言,卻也不敢說得那般直白了。

文竹豎着耳朵聽了一路,轉身問蘇鳳章:“鳳章,你說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南北百姓生活水平不同,江南之地更是富裕,恐怕無法想象北方荒僻之地的艱難,在那種條件下,填飽肚子已經不易,更別說讀書了。”

“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不外乎如此。”

若是以前,文竹大約是也是不懂這話,只覺得北方讀書人占了大便宜,但經歷過治水之後,他反倒是能聽懂有些:“你這話倒是也有些道理。”

“不過我還是覺得,若是交白卷也能變成童生的話,未免不公了一些。”

蘇鳳章又說道:“童生不過是個好聽的名頭,若真的沒有才華,等到院試鄉試自然不能成,更別提後頭的會試了。”

“這些年來,北方士林人才輩出,雖說是南北分榜,但最後的排名卻是一起的,拿狀元的北方人也不少,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論。”

文竹聽了也是點頭:“這倒也是,不過也有人說皇帝喜歡北方士子勝過南方的。”

蘇鳳章不知道想到什麽,湊到他耳邊說道:“別的皇帝我不知道,但當今聖上肯定不是。”

文竹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兩個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當今聖上是個什麽性子,天底下的人大約都是知道的,太祖時期挑狀元會考慮才華,籍貫,甚至是家世,權衡朝廷的南北官員。

但這位卻不同,但凡是讀書人大約都知道,當今聖上是個顏控,他喜歡長得好的,若是你長得好還識情識趣那就更好了。

最著名的一次就是曾有一位進士樣貌十分出衆,據說玉樹臨風姿容不俗,但他會試的時候只得了個吊車尾的名次。

結果到了朝堂之上殿試,皇帝一眼就看中了這位進士,覺得他長得這麽好看,學識肯定也不同尋常,鐵了心要把他提拔上來。

當時幾位大學士極力勸阻,最後退了一步說不能是狀元,不然給探花也行。

可皇帝也不答應,對外說:“這般的人才怎麽能屈居人下,于是就點了狀元郎。”

姑且不提當時會元郎的憋屈,在當今在位期間這樣的事情可不止發生一次,當今皇帝挑老婆挑媳婦挑女婿都看臉,這倒也罷了,挑官員也看臉。

那頭幾個讀書人對北方士子同仇敵忾,恨不得将他們抽筋拔骨,主要還是因為南北文教程度不同,分榜之後,南方人覺得被占據了資源。

慢慢喝酒上了頭,那幾個讀書人就越發的放浪形骸了,原本不敢說的話也敢說了,不敢怼的人也敢怼了。

甚至有一個人拍案而起,罵道:“不是我說,五皇子殿下治理河道的辦法簡直亂來,憑什麽讓咱們白白幹活,他要不是皇子的話我早就……”

“王兄,好了好了,咱們不提這個,該吃吃該喝喝,不說那些。”有人還勉強有理智,知道大庭廣衆議論五皇子可不是好事兒。

偏偏那王兄還不罷休,道:“皇帝還不管讀書人說話,難道五皇子要讓所有人閉嘴不成。”

其他人顯然不這麽想,有人就說:“哎,吃都吃了,喝也喝了,不如咱們散了吧,也該回去複習複習,可不能耽誤了院試。”

方才那人臉頰紅撲撲的,大言不慚的喊道:“用不着複習,我上榜絕對沒問題。”

“王兄就這般自信?要知道方大人乃是兩榜進士出生,才華十分出衆,他若是有心刁難我們的話,稍微動動考題就能難倒一批人。”

“他方大人難道還能出個含一百個人名的難題來刁難我們吧。”王兄哈哈大笑道。

一群人聽了也哈哈大笑起來,蘇鳳章這邊已經吃完了飯,文竹倒是想要再坐一會兒,別的不提,聽他們說說八卦也是好的。

蘇鳳章卻把他一把拽走了,還說:“這幾個也是讀書人,說話口無遮攔不說,還在背後非議皇子和朝廷命官,真是不知所謂。”

就算朝廷和皇室不會追究,但這般背後說人也不是正人君子,不是可結交之人。

文竹也是點頭:“那倒是的,嘴太毒,不是好人。”

忽然,蘇鳳章的腳步微微一停,眼角透過包間看到了一抹身影。

一直走到樓下,蘇鳳章才低聲說道:“方才在旁邊包間裏頭的人,似乎就是方大人。”

“什麽?”文竹驚訝的叫道,心中為那幾個讀書人感到同情。

蘇鳳章想了想方才的事情,他們倒是并未高聲說話,不過他很快想到一件事:“方才那王兄說方大人不會出含一百個人名的難題,方大人若是聽見了,你說他到底會不會出?”

文竹聽了也是驚訝,反問道:“不會吧,誰會出一百個人名的難題。”

蘇鳳章挑了挑眉,覺得真不是不可能。

他不知道的是,樓上包間裏頭的正是方之問方知府,他身邊還跟着方钰,眼看外頭越說越不像話,方钰問道:“叔父,要不要我去趕走他們。”

方之問卻只是淡淡搖頭,冷笑一聲:“随他們去吧,這種不知所謂之人何需搭理。”

說完這話,方之問又看向方钰,說道:“方才我交代你的話可都記住了?”

方钰點了點頭,臉上卻有些猶豫:“叔父,此事真的可行嗎,會不會……”

“你只要按計劃行事即可,若有意外,就聽琳琅的。”方之問這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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