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織田作曾經聽人講過，如果鏟屎官要給他的貓主子洗個澡，那麽那個做官得耗費上一生的勇氣。

織田作也曾聽任務過程中偶遇的、拉着他強行家長裏短的老奶奶告誡，在決定要小孩之前一定要三思。

“哦喲，鬧騰起來甚至能徒手拆家，哄他們恰飯就是在打仗，”深受自家年幼小孫子迫害的奶奶作出肺腑之言，“小織啊，聽阿姨一勸，千萬不要那麽早就要孩子，最起碼，要等雙方都做好心理準備了，等事業穩定下來了、有了經濟基礎了，哎，再去要孩子！要不然，這個家裏哦，簡直，哦豁……”

雖然接受經驗的織田作連女朋友都沒有半個，但不擅長拒絕別人的他，顯而易見地是個很好的聆聽者，就這樣被單方面地拉着唠叨了一個半小時……

就好像，周遭的所有人都在給他灌輸着，“唯小孩與貓，難伺候也”的這個概念。

可想而知，同時擁有這兩種特征的個體——幼童+貓咪的融合——該是怎樣一種難以應付的可怕生物。

但事實并非如此。

緣一并不是那種可怕的生物。

孩子很乖，家長很滿意。

從最開始嘩嘩給浴缸灌滿水，緣貓就只是慢吞吞地拽着小鴨子走過來，歪着腦袋好奇看。并沒有像尋常貓咪那般一聽到流水聲便撒丫溜得比新幹線還快。

洗發香波和兒童沐浴露一類的都準備完畢後，織田作見小孩還是安靜地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看他，于是搬了個小凳子讓緣一坐下。

像只乖巧聽話、一切全聽從指令的漂亮人偶，織田叫他坐下他就立刻從靜止狀态解放，動了。

緩步挪到小矮凳前坐下，尾巴從旁邊圈過來，耷拉在膝蓋上，完成了這一步驟後，又擡起紅紅的眼眸看向大人，像是要等着對方下一個指令的發出。

[總覺得這種狀态……很容易被拐走啊]

壓下心底冒出來的一絲擔憂，目前為止一切都意外順利的織田作朝着看向他的乖小孩伸伸手，示意緣一将灰兮兮的爪子交給他。

而後者也按照指示作了，聽話過了頭，直接前爪後爪四只一起全部塞到了他的大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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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這麽客氣的］

捏捏四倍的柔軟，又用噴頭将四只毛絨絨毫不客氣全部打濕，織田作耐心地給爪子打上剛剛擠好的沐浴乳滴，一邊小心用指尖揉着上邊的細毛，一邊打着圈圈搓起泡泡。

此外，清洗前爪的這會兒功夫裏，有幾顆成了型的泡泡脫離了大部隊，晃晃悠悠飄至半空，緣一見了，便用着他那日常有些發直的視線一路跟着眼中會飛的圓球球漂移的軌跡，慢上幾拍地調轉着視線。

心裏是很想用爪子去撓的，但是被人握住了握在手中，緣一只能乖乖地不動，不安分的小尾巴搖搖擺擺，在目測長度或許不夠後又卸了力蔫蔫耷拉下來。

氣泡還在不停飄，視線黏住不放。

頭頂的燈照射在透明的氣泡球上，投入專注的紅眸裏形成彩虹七色的光澤，令注視着它身影的孩子微微睜大了眼睛。

（好漂亮……）

氣泡好像也有生命一般，知道在被人注視着，旋即身體變矮，降低，拉近了與板凳上孩子的距離，若即若離地觸碰着他的鼻尖。

忽然，“啪叽”一聲，氣泡破碎了。

炸裂開來的水花迸濺了原本還在認真欣賞的緣貓一臉，整個人也因受到驚吓而動作輕微地從凳子上彈了一彈。

正細心給緣一清洗爪子的織田作察覺到狀況手中動作一停，擡起頭來就見着緣一那副愣愣的小模樣，有些好笑地用沾滿泡泡的手指捏了下那只立起來同樣灰撲撲的耳朵。

這麽一個舉動，又是帶起無數飛散的小型氣泡飄散在空氣裏，引得失去彩色泡泡有些悵然若失的緣一重新興奮起來。這一回，擔心泡泡會迅速消失不見，他擡了爪猛力去撲。

方向不太對，這麽一撲，沐浴露尚未沖去的貓爪不僅沒撲着泡泡，卻是一左一右正中織田作的雙臉頰上。

力度很輕，又有貓墊的緩沖，倒是不覺得疼，就連聲響也沒有。

只是，那被留下兩只沒有辦法裝作看不見的泡泡貓爪印，卻是不容無視。

慢慢扭頭，維持着無表情的織田作悠悠瞅了眼浴室中懸挂着的、布滿水霧卻依稀可以照見人貌的鏡子。

[貓爪貼紙啊……]

有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