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說倆個小孩抱團小憩, 障子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接近的腳步。

本就淺眠的繼國嚴勝微睜了眼,臉頰暫時離開了緊貼的一對折下去的毛茸茸的動物耳朵,緩了半秒, 這才清醒了些。

他擡手推了推還緊黏在身上熱熱的一小團。

察覺到身邊人的動作, 緣貓沒什麽精神地半睜了眼, 不太樂意地又閉上, 扭了下小身板沒挪動, 又睡踏實了。

繼國嚴勝無奈沒有辦法,只得盡量小動靜地退開, 拔出被環圈住不放的胳膊,輕又将貓團好生放趴至地上,這才脫離了糾纏。

睡得迷糊的小貓微側了下腦袋,迷迷朦朦看了已是起身整理衣冠的兄長, 重又抱住了自己團團的身體還有尾巴沉入夢鄉。

拉門被輕輕拉開,一腦袋探将進來, 菊紋和服的男人出現在門邊。

“父親大人。”

見到來人,繼國嚴勝俯身行禮恭敬喚着。

門板旁被點到的男人見小孩此舉卻是不易察覺地一個激靈,連連擺手, 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哥不用如此客氣……”

繼國嚴勝:“?”

“咳, 我是說, ”見自家“兒子”投來詫異的目光, 繼國家主忙不疊改了口,“剛從前線歸來, 為父甚是挂念所以過來看看。恰巧來時從下人口中得知,緣一……”

還未等男人說出在腦內已轉過一輪、事先思考好的語言措辭, 房內原本靜谧趴成的一小團聽到他的聲音猛地如身體通電般全身軟毛瞬間炸起。

如同警惕生人的炸毛貓咪, 一個蹦跳從地上躍起, 便要朝着那和服男子的身上撲去。

“緣一!你想做什麽!?”

擦肩而過的瞬間,驚訝之餘的繼國嚴勝不忘手疾眼快一把撈住眼看演繹惡貓下山的自家幼弟,将小小卻也各位兇巴巴露着尖牙的孩子禁锢在胳膊與腰側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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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父親大人,不可以亂來。”

小臉不悅地板起,阻止了慘劇發生的兄長皺眉不悅嚴肅盯視教訓着其弟,眼睜睜地看着上一秒還炸毛哈氣的小家夥全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軟了下去,被他夾住重又恢複了溫和聽話的模樣。

擡眼看了看,小貓耳朵拱了拱兄長的腰窩,頗有些檢讨意味地伸手抱住了将他拎起來的孩子,臉埋将進去,鼓着臉不高興地盯着半尴不尬杵在門邊的男人看。

“十分抱歉,父親大人。緣一他似乎有些……”

起床氣。

繼國嚴勝抿了抿嘴,騰出手輕撫過弟弟頭頂軟綿毛絨的地方撸順毛,一面擔憂地替着對方企圖解釋着什麽作出袒護,神色焦慮不敢去看嚴父的臉。

“哈哈哈,沒事沒事,或許是多日不見有些生疏,”繼國家主卻是退開一步,爽朗地打着哈哈擺手樂呵,已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見你兄弟二人感情和睦,為父也不便打擾,這就離開了。”

說完這些,逃竄似地迅速走人,臨行前不忘貼心帶上了拉門。

縮趴在嚴勝袖口下,抱住自家哥哥不肯撒手的貓崽,終于是在一下一下有意無意的順毛下平複了下來。

緣一眨了下困惑的紅眸,腦內猶自在回憶着男人方才頭頂飄過的一長串奇奇怪怪的文字框——

[出現了!安塞貓鼓!]

[這就是神之子的威懾力嗎?i了i了]

[嗚嗚嗚,好想撸,可惡為什麽這一回穿成的是渣爹]

[你給路打喲(溜了溜了)]

[……]

“父親大人近來……有些奇怪。”

手上給貓順毛的舉動仍未停止,仿佛形成自然般、力道逐漸輕柔有技巧起來,繼國嚴勝憂慮地凝望着自家“父親”狂奔而去消失在障子門後的朦胧身影,愈發惆悵。

緣一乖乖動彈了一下耳朵,表示他有在聽。小小的爪子攀上兄長側臉,用暖呼呼的肉墊輕輕碰了碰。

繼國嚴勝偏頭低垂眼,對視上乖順朝他一眨不眨看來的胞弟,良久才又得出一個結論:

“你……也很奇怪。”

嚴勝看向打了個轉癱将在地、很主動将腦袋抵住大腿企圖膝枕他的緣一。

繼國嚴勝:“……”

這……

很明顯是撒嬌吧?

與母親那時的情況感覺起來有着明顯的區別。

繼國嚴勝在腦內細細對比,反複琢磨,這才得出結論。

——他為什麽會朝着自己撒嬌呢?

……

雖然繼國嚴勝潛意識會有端聯系成“緣一這麽做絕對有他的深意”、“說不定是在憐憫我”這方面上。

但瞧着膝上那貓已是昏昏又将睡去,萎靡不振的困頓貓咪幼獸模樣,才因着腦內亂想而停頓下來的順毛輕拍舉止又不由安排了上。

事已至此不必再去糾結其他。

心想着把自家弟弟哄哄睡着了再悄悄研究一下耳朵吧。

咳咳,繼國嚴勝發誓,真的只是抱着理性探究的心态去揉弄那對耳朵的……尾巴也是。

就這樣——

兄長大人,停止了思考。

自那天起,繼國嚴勝的身後就多了一條走哪打哪的小尾巴。

走到哪裏跟到哪裏,每每扭頭,總會對上一雙靜靜注視過來的溫順紅眸,自家毛茸茸就黏在身後。

但凡繼國嚴勝表現出一絲欲使其離開或是保持一定距離的舉止,貓崽原還聳立的耳朵就會不自覺垂落,爾後乖乖聽話地揪着身後的尾巴蔫不拉幾地離開。

只是,往往黏人精弟弟蔫蔫巴巴走後,繼國嚴勝總會在院中揮劍和房中讀書時,自遠遠的地方察覺到一股追逐而來的強烈視線(。)

他知道,自家的胞弟要麽蹲坐在樹旁托着腮幫若有所思地看他,要麽攀上房頂偶爾垂吊半顆腦袋或是晃晃悠悠的尾巴突兀出現在屋檐的天空一角……總能将許多出入的下人吓個半死。

繼國嚴勝沒有辦法,只能默許了弟弟一天到頭緊跟在身後。

如此的狀态持續幾日之久,最開始的兄長還能心平氣和任由一只毛發蓬松的幼貓在他面前晃悠或是在地上滾來滾去自個跟自個玩耍遠遠跟着,專注于自身的事物與安排。

只是後來的,似乎有些焦躁于對方只是像這麽出現在視線中若即若離乖乖不再靠近打擾,雖然不想承認,想抱過來揉揉的念頭偶也會竄上腦海,終究還是被壓抑下去抛出腦後。

拉不下面子……

再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某天突然從書籍中擡起頭來的兄長發覺身邊不再跟着那個小家夥……庭院裏也沒有對方的蹤影,心裏難免有些空落落。練習時也不太專心。

忍耐了許久,繼國嚴勝告誡自己不要去想那孩子的事情。

就真的只是像貓一樣吧。

黏上一個人的時候會特別黏膩親近,不出幾天便失去興趣跳出家門去往別的人家。

對前一天還十分親密的對象可以随随便便抛棄,轉而被更加新鮮的事物或是玩具吸引去目光。

想到這裏,心緒波動,手握竹刀作出揮斬的力道陡然提升,又揮了數十下劍後,繼國嚴勝有些失去動力地擱了刀,坐在中場歇息的石旁開始盯着某個方位托腮走神。

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那處正是自家胞弟習慣遠遠站着而觀望的地方。

這時沒半個人影。

“……”

念及此的繼國嚴勝又是一陣沒來由地煩悶,眉頭習慣地蹙将着,踢去了腳邊的一塊石子。

收攏了攏滿是劍繭新傷舊疤的小手,鼓起臉也不知在和誰怄着氣。

又呆坐半晌,直到看雲是貓看草也是貓,提前結束了這段接受父親家臣指導之後給自己自覺加訓的練習時間,繼國嚴勝徹底丢了刀,狀若無意地開始在宅院四處閑逛起來。

途中遇上幾個下人,接受着他們畢恭畢敬、低眉順眼的施禮,矜持的小兄長那好幾次欲要脫口而出的詢問往往在唇邊打了好幾個轉,重又吞将下肚。

末了吐出一個沉穩冷淡的“嗯”,終是什麽也沒能問出口。

直到不自覺行走至自家父親大人的住所,望見他那一直在尋的貓崽其樂融融在與他人進行互動之時,這才恍悟了事情的真相。

其實那個“他人”也并不算外人。正和緣一玩的,正是幾些日子前還被前者炸毛相對的繼國家主。

“……”

“…”

不太好的情緒湧将上來,繼國嚴勝止住腳步朝後退去,身子未出草樹的遮掩,就想像這樣招呼也不和自家父親大人打一聲扭頭便走。

“兄長大人?”

對身後追将上來的聲音置若罔聞,反而更近一步加快腳步。

“兄長……”

可憐兮兮尾音帶着小鼻音的呼喚,察覺到袖擺被什麽人親親抓住,向下拉了一小拉。

被拉住了倒是無法前進了,一直向前猛沖的人似乎鬧起了別扭,停下腳步,肩膀僵硬着,有些固執地不想回頭。

“哥哥……”

聲音裏帶上了哭腔,作弊一般用上了更加親昵的稱呼,嘆了口氣,連自己也苦惱于自己莫名就很吃這一套的兄長沒什麽表情地無奈回身,便見着精神抖擻瞬間豎起了耳朵的貓崽,陰雨轉晴地綻開了小臉。

直到弟弟埋着臉親昵撲将上來将其環圈抱住,搖着尾巴蹭來蹭去,繼國嚴勝這一天下來積累的不知何種情緒才得以排解消散。

糾結了片刻,手擡在空中旋停了好幾秒的兄長終于順從了一次本心,回應地搭在了胞弟暖暖軟軟的背脊上順着上下揉着。

緣一拼命踮着腳尖還想用耳朵再多吸幾輪兄長,後者躲不開,難得地也不想躲開,順應了來自弟弟的熱情将臉小心沒入對方蓬軟披散下的頭發,埋進去,反吸了一大口貓貓。

“咳咳……”

踱着步子走來的某人擡袖咳了下,示意這裏還有他在場。

繼國嚴勝猛然回神,剛想朝着繼國家主道歉行禮,卻是被滿眼笑意的男人擡了手制止。

他看着男人從身後拿出了一只人不人鬼不鬼草編的醜東西,展示給嚴勝看。

“這……”

嚴勝疑問尚未脫口,和兄長正親熱貼貼的緣一忽爾轉頭接過,又興沖沖地轉向他,将手中的物事舉高高遞到前者的眼前看。

“這是緣一做的,要送給兄長大人!”

眼睛彎彎,小虎牙蹦将出來,稚嫩臉龐的孩子朝着兄長露出略帶些腼腆的小太陽般的笑容。

兄長的眼皮跳了跳,抿了唇,強自壓下唇角微有點上翹的弧度。

這時,身邊男人指了指小蘿蔔頭,笑呵呵在一旁插口:“我教的。”

頗有些得意洋洋。

“這是……什麽?”

遲疑接過胞弟獻寶一般遞過來的、扭曲到令人san值狂跌的草編物事,嚴勝嘴角抽了抽,問。

“是草螞蚱!”(篤定)x2

繼國嚴勝:“……”

————————

[個體:繼國嚴勝

身份:胞兄

好感度:521

檸檬度:10]

————————

[個體:繼國家主

身份:【魂穿者】

好感度:233

手作天賦:負250]

……

……

繼國嚴勝……很高興。

光從他在晚膳之時能夠對自家邊吃邊漏飯的胞弟做到無限容忍就可見一斑了。

若是平日,絕對會皺了眉出言提醒呼嚕呼嚕亂扒飯的某只注重形象,可今晚非但沒有如此,反而擱下了手中的飯碗主動擔任起細心為其捏去嘴角飯粒投喂胞弟的工作。

心情頗佳的原因并不只是因為收到一只來自弟弟的破破爛爛草蚱蜢,他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情而牽動情緒。

繼緣一之後,他還收到了意料之外來自父親大人的禮物——一只做工精巧、繪有新月圖案的狐貍面具。

似乎和緣一手裏的是一對。

繼國嚴勝看到繼國家主送給緣一的那副狐面,其上便赫然繪制着太陽的圖案。

不僅如此,兩小兒還從父親口中得知今晚繼國宅邸附近恰逢一場祭典。

據說這是場妖精們專屬,模仿人類而設的祭典。

在這個祭典上,所有的妖精都會假扮成人類。而人類倘若要參加該妖精祭,必須攜帶遮擋容貌的面具。

繼國嚴勝全當是父親在說些光影陸離的玩意兒哄逗六歲小孩,他自然是不信的。

但聽聞其破天荒願意放行自己和緣一一起去外頭游玩,嚴勝的內心還是懷有那麽些許微妙的期待的。

他曾經……從未和自己的弟弟出門游玩。僅僅是背着大人們在自家的庭院裏,做着簡易的游戲罷了。

但那似乎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繼國嚴勝曾經從未想過他能有一天和自己的弟弟像是尋常人家裏的兄弟這般親密相處。

既然現如今父親似乎并不在意繼承不繼承的問題,甚至心性大變放任他們随心所欲玩耍……倘若之後的日子也是這般清閑,倒也不錯。

晚間的風确實舒适溫柔,“妖精祭典”上的兩只小狐貍也如設想般享受了一段從未體驗的快樂時光。

并且繼國嚴勝總算差不多明白為何該祭典要被如此命名了。

參加祭典的人們很顯然都佩戴着或驚悚或怪伽的各式面具,放眼看去還真像是傳說中的百鬼夜行、一大群山野妖怪在參加聚會呢。

祭典結束之後,兄長拉着自家弟弟軟軟的小手順着臺階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在此期間,後者頭頂的耳朵就沒停止過擺動。

繼國嚴勝看見了去,總有些覺得像是有不安分的貓爪在心窩上撓似的。偏偏身體卻格外地不誠實,死活拉不下面子伸手去蹭。

就連裝作無意地将手搭上去胡說些“頭頂沾了葉子”也做不到。

只得頻頻提醒着自家弟弟“安分點”,好降低祭典中與兄弟二人擦肩而過的路人停下腳步提出過分要求的概率。

貓咪是誰都想揉揉看的。

但私心自然也是誰都有。

繼國嚴勝當然不樂意自家的弟弟被別人抱着捏來揉去,每每婉拒了前來搭話之人的請求,緊攥着幼弟的手便加緊了步伐趕着朝家的方向而去。

但即便如此,毛茸茸終究還是太過明顯,兩個人一路下來或多或少還是會受到貓控們的阻礙。

思索了片刻的繼國嚴勝,最終褪下了今晚披在紫黑和服外側的素白羽織,一揚手劈頭蓋臉罩住了身邊乖巧跟着的孩子,将奪人眼目的獸耳遮擋了個嚴實。

——這下就不會被人看了去了。

果真減少了關注度,兄長牽着自己的弟弟心情不錯地重又往前趕着路。

本來的二人一路無言,最終也不知是被牽着走的總是慢上幾步的那只真的困了,還是習慣性地想找自家哥哥索取溫度,悄咪咪又黏了上來。

“……”

習慣的力量真是可怕……

如今的繼國嚴勝,心态已磨煉至老僧坐禪般的超然寧靜,非但沒有像當初感到被冒犯地死命将對方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反而淡定無波地拿手連同着耳朵輕撫了一下緣貓過于毛軟的貓頭。

啊啊……

他……已經徹底對弟弟免疫了吧。

感受到兄長輕柔回應的緣一自然舒适地眯起眼睛拼命回蹭着。

只是在手指習慣性地觸及頸間某處時,小孩的身子毫無預兆地斜了斜。

……不見了。

被挂在脖子上塞入胸口的、那一小段時刻佩戴在身上的短笛不見了。

“緣一?”

身旁的嚴勝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弟弟那不同尋常的瞬間僵硬住的舉動,疑惑蹙一下眉,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麽。

“兄長大人,不見了……”

“什麽?”

“兄長大人不見了……”

“……說清楚些。”

“笛子,”緣一拉扯住哥哥袖口的一角将人拉停,亮亮的貓眼頃刻黯淡下去,“兄長大人贈予緣一的笛子不見了。”

——明明在祭典上時還在的。

緣一清楚地記得,自己有下意識探進衣服緊握着那段笛子的。

不論走到哪裏,他總會習慣性地作出此等舉動。所以那只笛子上頭,總是殘留有他手心的體溫。

繼國嚴勝張了下嘴,愣了下。

他有些意外。

竟沒想到當初随手削的粗制濫造、連個标準音節都吹将不出的破笛,還會被眼前的小孩當個寶似地揣在身上。

“興許是落在來時的路上了,”嚴勝嘗試開導,“不是什麽重要的物事,你……”

像是否認着什麽,緣一奮力搖了搖頭。

“那是兄長大人送給緣一的東西,緣一發誓過要将它當成兄長大人看待的。”

手中抓着的,現如今只餘下一段細繩。

少了末端系着的短笛顯得空空落落。

“……”

“不要把人随随便便當做是笛子啊……我是你哥……”

嚴勝有些抗議地想要吐槽,卻看着眼前孩子眼神落寞下來,腦袋垂着,毛也蔫了,他說着說着于是又噤了聲。

“可是……可是……”緣一看了一眼就在眼前的兄長,又看了眼手上的繩,像是在糾結,最終嗫嚅着,“這種情況,就好像緣一把兄長大人弄丢了一樣,明明是重要的東西……緣一這樣做,會被兄長大人讨厭的。”

後頭的話已經沒有所謂的邏輯和語序了,縮着肩膀的小小孩子像是已經完全陷入了混亂。

“我不會讨厭你的。”

突然地,繼國嚴勝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一瞬間,不僅是緣一,就連說出此話的嚴勝本人也陷入到了驚愕的靜默當中。

想要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熄滅下去的紅眸重又麻煩地一寸一寸亮起,柔軟暖綿的小手抓住紫衣孩子因着夜間林風吹拂略有些冰涼的手。

“您說的是真的嗎?”煩人的家夥如是追問,側了側頭,“兄長大人真的不會讨厭緣一嗎?”

“自然……沒有理由因為那點小事就讨厭你。”

繼國嚴勝不自在地避開充滿棘手希冀的紅眸。

裏邊映照着頭頂瑩瑩的彎月,還有屬于自己那張被照亮的略顯慌亂與尴尬的臉。

“那兄長大人喜歡緣一嗎?”踮腳又湊近了些,孩童帶着天真的嗓音追擊着如是問。

“不要總是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繼國嚴勝腦殼疼。

他朝前踏出一步,拽起還在身後探頭探腦期待答案的笨蛋貓快步前走,想了想,還是輕聲嘟囔了一句:“不會回答你的。”

聞此言,餘光中的貓耳小小向下垂了垂,安靜下來的緣一不再言語。

“那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回家幫你削上幾只便是。”

想了半晌,看在毛絨絨的面子上,某人終究還是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

“謝謝哥哥!”

臉蛋上飛快地被嘬了一下。不知是從哪學來的,讓被偷襲成功的人不由有些想炸毛。

“你僭越了,”板着臉看向耳朵尾巴亂擺的弟弟,“還有,要用敬語。”

“哥哥大人!”

“敬語。”

“兄長哥哥?”

“笨蛋……”

“……”

沒有營養地扯了一陣,腳程很快,已隐約可見眼前坐落于月色籠罩下的繼國宅邸。

掃了一眼自顧靜靜把玩手中繩線的緣一,兄長這才狀似不經意将一個盤踞心間已久疑問問出了口。

“那只短笛,是誰幫你用細繩系上的?”

“?”

緣一停了手中的動作,有些茫然地歪了腦袋:“不是兄長大人您嗎?”

繼國嚴勝:“?”

緣一繼續說下去:“當初您贈予緣一的時候,就已經系好幫緣一親手戴上了。兄長大人忘記了嗎?”

“……”

“……”

騙人。

不知從心間何處而來的無名之火迫使繼國嚴勝猛地停下了腳步,讓身後勻速前行着的緣一不由地撞上了他的後背。

“兄……?”

騙人的。

手指不自覺收緊攥住了垂落的袖擺。

繼國嚴勝分明清晰地記得,自己在将竹笛送給弟弟時,根本沒有系上這段細繩。

“兄長大人您怎麽了?有哪裏感到不适?”緣一将臉轉到能夠看見嚴勝臉的位置,“需不需要緣一背您回去?”

“你到底有幾個哥哥!?”

——卻是受到了這麽一句答非所問的質疑。

語氣裏似乎壓抑着明顯的火氣和被一絲背叛的委屈。

緣一擡眼,甚至驚異見到……那雙與之別無二致的倔強紅眸當中,氤氲浮現上一絲似有若無的水霧。

緣一:“?”

“你自己回去吧。”

避開了弟弟探查溫度伸至額頭想要摸摸看的小手,和一張茫然無措且陷入自責小臉。

繼國嚴勝将不争氣的眼睛胡亂一連眨過好幾下,一把扯下頭頂的狐面一股腦塞将給對方。

“笛子,我去幫你找。”

“哥……”

“不許跟過來!”

“……”

在丢下最後一句叮囑的話後,單薄紫色和服的小孩甩袖轉身,想要逃離開什麽般奔進清冷弦月所籠罩的夜色當中。

[個體:繼國嚴勝

身份:胞兄

檸檬度: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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