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轉變
卓雲聽到鶴歸這麽言之鑿鑿的神态簡直要發火,然而他沉默了片刻,卻只冷笑了一聲,道:“随你怎麽說,不過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卓雲。”司徒情忽然淡淡開了口。
卓雲聞言微微一愣,但下意識的就沉下了臉——他覺得司徒情八成是要替鶴歸說情。
可司徒情接下來一句話卻讓卓雲吃了一驚。
“你們去吧,我在這守着他們。”
“子卿?”唐靖默默攥緊了司徒情的手,而司徒情在這時卻不動聲色地将手從唐靖手裏抽了出來,然後起身将唐靖抱到床上,順手便點了唐靖的穴道。
“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司徒情如是淡淡道,說着他就從唐靖懷裏取出了追魂針。
而白易水看了司徒情一眼,低低一笑,道:“這才有點魔教教主的樣子。”
司徒情臉色驟然一冷:“你話太多了。”
白易水這次也不惱了,只是淡笑着回頭看了卓雲一眼,道:“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司徒情一言不發,擡手将追魂針的針匣擲了過去,卓雲伸手接住,神情略帶遲疑地看了司徒情一眼,而此時白易水卻已經縱身跳窗而去。
卓雲看着司徒情冷靜的神情,目光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說,也扭頭離開了。
衣袂聲漸遠,屋中此刻是一片沉寂。
過了許久,鶴歸有些茫然地開口道:“我從未想過你是這樣的人。”
司徒情聽到鶴歸這話反而淡淡笑了笑,反問:“那你覺得我該是什麽樣的人?”
鶴歸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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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情看了鶴歸一眼,又看了唐靖一眼,見到二人的神情都隐隐藏着幾分失望,司徒情心中也不太好過,但他表面上仍是淡淡的。
片刻之後,司徒情開口道:“我知道你們正道中人向來都是為了一個‘俠’字,或是為了一個‘理’字,甚至可以殺妻證道,乃至大義滅親。可我們不一樣。”
說到這司徒情靜靜擡起頭看向窗外遠處一碧如洗的晴空,高而淡遠,沒有一絲雲。
“可對于我們來說,殺人向來只憑好惡,無關對錯。又或者是——為了最親的人。你們的‘理’是天下是大義,而我們的‘理’就是我們最看重的那些人。”
“可若是那人十惡不赦你該怎麽辦?”鶴歸咬牙追問道。
司徒情聞言淡淡看了鶴歸一眼:“可我認定的人,注定是不會虧欠我的人,既然他不曾虧欠我,那他虧欠了天下又與我有什麽關系?”
鶴歸聽到司徒情這句話,默默怔了許久,最終他頹然地低下了頭,道:“看來我們真的不适合當朋友。”
司徒情聞言,心中一痛,但表面上卻是波瀾不驚,最後他轉過身,替唐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淡淡道:“那就這樣吧。”
·
“這次的事你為什麽要插手?”卓雲跟白易水從一家店鋪裏走出來,兩人都換了裝束并易容過,俨然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樣子。
白易水扶了扶頭巾,默默一笑,道:“如果我說是因為你,你信嗎?”
卓雲嘴角頓時抽搐了一下,扭過頭去閉口不言。
而白易水卻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跟你們教主鬧別扭了?”
卓雲聽到這話,心中微微一驚,沒想到白易水如此敏銳,但他卻還是皺了皺眉,道:“此事與你無關。”
白易水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若是你不喜歡他了,可還會喜歡上別人?”
白易水這話問得極為露骨,卓雲當時便是一怔,耳根子都紅了起來,但幸好有易容掩飾着,看不出來他的神色變化。
最後卓雲不自然地別過頭去:“這事與你無關。”
看着卓雲別扭的樣子,白易水心中已經明白了不少,他也知道如果問得緊了,只怕适得其反,所以這時他便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道:“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不問了。”
白易水松口這麽快是卓雲想不到的,這下卓雲反而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了。
沉默了兩秒,卓雲找不到其他的話題,便回頭看了白易水一眼,問道:“說實話,你要那小子的血是要作什麽?”
白易水聞言,目光動了動,忽然回過頭,道:“十年前在停雲峰……”
停雲峰?
卓雲心中一冷,這名字是魔教中人才會在知道的,一般正道武林人士都管那處叫玉璧山。
對上卓雲微微詫異且探詢的目光,白易水卻忽然止住了這句話,末了他漫不經意地搖了搖頭,道:“沒事,我一時想岔了。”
卓雲雖然心中疑團萬千,但他也不願追問白易水,實在是白易水此人太狡猾,總是給他設套,而他一不小心就掉了進去。
過了片刻,白易水又道:“我要他的血是因為我自己要用。”
“你?”卓雲頓時皺起眉頭,然後他回過頭打量了白易水兩眼,可白易水此時易容過,并看不出臉上是否有病态。
可卓雲不是善罷甘休的人,他迅速就抓起了白易水的右手,扣住了他的脈門。
片刻之後,卓雲一臉震驚地松開了手,然後他退後兩步,冷冷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白易水的脈象是積年中毒的脈象,而這個脈象卓雲十分熟悉,當年他們那群被選中的孩童在服食了大量□□卻還沒來得及服下解藥時就會呈現出這種脈象。
但……但看白易水的樣子,竟是數年都沒有清除體內的餘毒,那他又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白易水見到卓雲這神情,默默一笑,道:“當年逃出來的孩子,也不是沒有吧。”
卓雲:“?!”
默默搖了搖頭,白易水繼續往前走,一邊淡淡道:“本來我身上的毒靠着宮裏的藥物壓制住已經多年沒有發作了。可惜,那一次碰到了你,你一出手就讓我中了毒,魔教的藥和毒都是息息相關的,這下子,毒也壓制不住了。”
卓雲萬萬沒想到白易水身上的毒性會是被自己那一手暗器給勾了出來,頓時心中便生出幾分愧疚,而白易水似乎很能看穿他心思地笑了笑,道:“其實也不怪你,不知者不罪。”
卓雲沉默了半晌,忽然他伸手抓住白易水的衣袖,道:“你——到底是誰?”
白易水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卓雲腦海中便隐隐約約浮現出一些東西,逃跑的孩子……中毒……受罰……
可一切都是斷斷續續的,因為卓雲曾經被楊珏狠狠鞭笞過一頓,生了一場大病,大病之後他生病前的記憶就錯亂了,好在這些并沒有影響卓雲的健康,因此也就沒有刻意診治。
白易水看到卓雲茫然的神情,微微愣了愣,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顯出一絲失望,末了卻仍笑了笑道:“我們不認識。”
聽到白易水這句話,卓雲有些讪讪地松開了自己抓住白易水衣袖的手。
想了想,卓雲又覺得自己确實是過于疑神疑鬼了,那一批孩子少說也有五六十名,而那時年齡不大,每日都是艱苦無比的訓練,又有誰能記得所有人的名字呢?
而白易水看到卓雲這模樣,反而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道:“不過這也是緣分。”
卓雲将信将疑地看了白易水一眼,然而白易水的神色太過平靜,他并看不出什麽纰漏來,最後卓雲默默回過頭,有些失落地垂了眼。
而此時白易水看着卓雲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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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這麽一直綁着我嗎?”鶴歸看着用繩索将自己捆在凳子上的司徒情,淡淡道。
司徒情看了鶴歸一眼,道:“你們昆侖派的把戲太多了,我不能不防。”
鶴歸聽到司徒情這句話,目光動了動,末了他開口道:“我很好奇,到底是昆侖們的哪個弟子跟你私相授受,還把那麽多東西教給你。”
司徒情聞言只覺得好笑又覺得感慨,半晌他回過頭,淡淡道:“放心,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者不罪。”
鶴歸沉默半晌,道:“你真的不聽勸嗎?”
司徒情沒有給他回應,而是靜靜地坐在對面的桌前看着唐靖剛剛翻閱過的一本書。
鶴歸看着這樣的司徒情,只覺得心一點點冷下來,忽然,他猛地運氣真氣,沖開了周身穴道,司徒情見狀,下意識地伸手朝鶴歸抓去。
可鶴歸早有打算,他沒有避過司徒情的攻擊,而是徑直拔劍,唰地一聲,他一個縱身躍到唐靖面前,用劍指着唐靖的胸膛,道:“若是你殺了我,唐兄也會沒命。”
看着站着筆直的鶴歸,一臉凜然的鶴歸,司徒情沉默了半晌,忽然略帶嘲諷地笑了笑:“你這樣,與我們這些邪魔外道又有什麽區別?”
鶴歸也淡笑:“是沒有區別,我們都不過是為了自己堅持的東西罷了,不存在對錯與否,倒是你,點醒了我。”
司徒情臉色微冷,道:“所以你想怎麽樣?”
“把卓雲和白易水找回來,此事從長計議。”鶴歸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