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司珩正與司予玩笑,眼角餘光瞥見遠處禦劍而來之人,面色忽地一變,背着司予躲進了草叢中。

他“噓”了一聲,悄聲道:“有人來了。”

司予伸頭一望,遠方半空中,少年一襲青衫,腳踏瑩白光長劍,肩頭蹲着個小毛絨,面前還浮着一只帶路的風回鈴。

不是顧塵光又是哪個。

他果然找來了!

司予正要出去招呼他,卻被司珩一把拉了回來。

司珩皺着眉頭,戒備地打量着四處尋人的顧塵光:“你可看清楚了,那是顧塵光,四夫人的內侄!”

顧塵光作為四夫人的侄子,旁人自然将他劃在四夫人一派,卻殊不知他早與四夫人決裂。

司予點點頭,軟糯糯地道:“對呀,他是顧家哥哥嘛。不過顧哥哥和四夫人那個大壞蛋才不一樣呢,前幾日,四夫人要用顧哥哥和我的性命,為二姐姐續命。多虧顧家哥哥聰明,帶我逃了出來。”

司珩一愣,一時竟不知,是該驚訝于顧塵光那小子竟然會禦劍,還是該驚訝于四夫人竟已不是第一次對司予下毒手,或是該驚訝于四夫人那女人竟歹毒到要傻殺了自家侄子。

他沉吟片刻,才道:“既然他是來尋你的,你便随他回去吧。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司予歪了小腦袋,好奇道:“哥哥,你不同我一道走嗎?”尚不等他答話,她忽然小小聲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偷偷來禁地,怕被司家人發現,對不對?”她拍拍小胸脯,一副仗義模樣,小大人似的,“哥哥,你放心,你悄悄地走,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她伸出一根食指在唇上“噓”了一聲,奶聲奶氣道:“哥哥,這是我們的秘密哦。”

小甜豆簡直可愛炸了!

司珩沒忍住,在她頭頂的小啾啾上揉了一把,笑着哄她:“那我要多謝你啦。”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司予甜甜地笑着,露出唇邊兩朵小梨渦,“哥哥,那我先走啦,你要好好的啊。”

她忽然伸出小短胳膊,抱着司珩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然後轉身小碎步跑出去,小兔子一般歡快,一邊跑,一邊沖着顧塵光招手,小小聲呼喚他:“哥哥!顧哥哥!我在這呢!”

司珩:!!!

軟糯糯嬌滴滴的小丫頭,奶聲奶氣地囑咐他要好好的,還親了他一口!

親!了!他!一!口!

這是什麽神仙妹妹?!

司珩一個人躲草叢裏激動半天,沉浸在有個神仙妹妹的興奮中不能自拔。他發誓,一定要讓司予成為全司家……呸不對!是全修真界!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他甚至已經想好等将來司予出嫁時,他一定要親自對妹夫把關,還要為她添上九十九車嫁妝!

等終于冷靜下來,決定打道回府時,司珩下意識地往腰間一摸,激動得潮紅的臉色轉瞬白了。

他的香囊呢?

冒險入禁地,忙活了一晚上的成果,就這麽丢了?

遠處,司予正站在顧塵光的長劍上,一只小短手緊緊抱着他的腰,一只小短手悄悄從懷中摸出一只香囊來。

這只香囊看起來就價值不菲,錦緞所裁,以精致繡活繡着一棵君子竹并一株蘭草。

這種高品質的物品才該是司家公子小姐該用的嘛!

司予瞥了一眼自己那洗到發白的粗布衣衫,覺得沒眼看。

香囊裏裝了幾棵小草,俱是連根拔起,根上還帶着泥土。

她也不認得那是些什麽草,只是方才見司珩一直下意識地摸香囊,似乎是在确認它還在不在,想來應該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物件。若是不見了,他定會仔細尋找,若是尋不到,想必也定會前來芷蘭院問一問她。

當她發現自己的頭花不見時,便猜想明日四夫人興許會借此發難,她必須保證司珩明日一定來找她,幫她解圍。因此,她才親了他一口,順手悄悄将這香囊偷了來。

風回鈴已經戴回腕上,空見也重新爬回她的肩頭,司予rua了rua空見毛茸茸的小腦袋,軟糯糯地跟顧塵光道謝。

“哥哥,謝謝你來救我呀。”

顧塵光道:“妹妹,我既收了你的落塵劍,此一生必定會護你周全,不必謝。”他頓了頓又道,“你這鈴铛靈氣得很,竟會主動尋我,并引着我來救你,極為衷心護主。”

空見蹦跶得厲害:“是老子!是老子帶着寶铎去尋你的!”

除司予以外,旁人皆看不見空見,也聽不見它說話,是以在顧塵光看來,是風回鈴孤零零一個靈去找的他。

司予安撫地rua着空見的小腦袋,心道這風回鈴竟能感知她的方位,這倒是一個新發現。

如此想着,她擡起手腕看了眼風回鈴。

只見不知何時,鈴铛四周竟又出現了紫色輕煙,不如烏葉古窟中那般濃郁,淡淡的長長的一縷,松松繞在鈴身上。

有清風一縷吹來,繞着司予轉了一圈。

司予這才想起還沒來得及與幫了自己的白衣女子道別,便忙在心中對那縷清風道:“前輩姐姐,謝謝你幫予兒呀。我要跟顧哥哥回家啦,等以後有機會我再來找你玩,你可別忘記我呀。”

那清風似有些留戀般,輕撫了司予的手腕,而後消失不見。

說話間,二人已回到芷蘭院。距離司予被夜縛靈帶走已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五夫人房內燃着燈,想來應當在與丁香、石蘭做針線、說閑話。隔壁金玉院的九夫人在學戲上倒是肯下苦功夫,此時還咿咿呀呀曲不成調地唱着。

司予忽然生出些人間喧嚣之感,平凡卻踏實。

與顧塵光道別後,她悄悄溜進自己房中,将自己丢進大床裏,臉也不洗,牙也不漱,準備立刻睡覺。她需得養足了精神,才能應對明日四夫人甩來的刀子。

以救世主自居的空見,正端着姿态等着司予感謝一番,一扭臉竟見她已睡得打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睡睡睡了?

說好的感恩環節呢!

這小孩兒!這小孩兒真是豈有此理!如此不顧禮節,真是另它心寒!

它跳過去拽住司予的手,想将人給拉起來。

“起來起來起來!”拉不動,它氣得小短手叉腰,“懂不懂什麽是尊老愛幼!”

司予迷迷糊糊地一揮手:“別鬧,睡……覺……”

一巴掌把空見給甩得連滾幾個跟頭。

氣得空見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罵罵咧咧地吹滅蠟燭,罵罵咧咧地準備回到風回鈴裏去。眼不見心不煩,它覺得自己現在看這小孩兒一眼,都要折壽五十年!

剛鑽進風回鈴,空見便發現鈴铛內部空間中多了個什麽東西。定睛一看,吓得他“嗷嗚”一聲,尖叫着跑出了風回鈴。

卧槽!

鈴铛裏那是啥玩意?

一想到剛才看到的東西,它就抱着司予的脖子死不丢手,小身子抖如篩糠。

白裙長發。一張臉遍布刀傷,傷口外翻,露出森森白骨,血流如注。鼻子眼睛嘴唇皆被一刀剜去。形狀可怖,宛如地獄惡魔,

是是是女鬼?

卧槽!

佛門法器裏為啥會有女鬼!

媽耶好可怕!

它扯着司予的頭發一疊聲叫嚷:“小孩兒醒醒,你寶铎鬧鬼了!”

司予又是迷迷糊糊地一揮手,将空見壓在胳膊下:“睡覺,別……鬧……”

空見:……

都鬧鬼了還睡個屁覺!嗨呀氣死它了!

司予一腳睡醒,已是第二天清晨。

打了個哈欠,她一扭臉便看見空見蹲在她臉旁邊,頂着一眼圈烏黑,一臉死氣沉沉地望着她。

她吓了一跳,伸手把空見的臉怼一邊去:“昨晚沒睡好?”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空見整個靈都炸了。

“你說老子昨晚為啥沒睡好!啊!老子昨晚能睡好嗎你說!”

司予被吓得抖了一抖,抱了抱被子:“你、你怎麽了嘛……”

“老子怎麽了!老子還要問你怎麽了!你這寶铎裏面有女鬼啊你知不知道!你對寶铎做了啥?好好一個佛門法器為啥會有女鬼!啊!你說你說你說!”

司予一愣,女鬼?

空見還在控訴:“老長老長的頭發,老白老白的衣服,老慘老慘的臉!你竟然還問老子為啥沒睡好!換你你能睡好?”

白衣長發的女鬼?

莫非是昨夜禁地中的前輩姐姐?

司予正要将鈴铛裏的女鬼放出來問個明白,屋外院子裏又嘈雜起來。

她臉色一沉,麻煩這麽早就來了?大清早的……

四夫人受反噬頗重,竟也不放任自己睡個懶覺。反派都這麽拼命,她又有什麽理由不刻苦用功?

理了理頭發,扯了扯衣服,又擦了把臉,而後将空見放在肩頭,這才走出房去。

芷蘭院裏湧進來一群婆子,為首那個口口聲聲道:“五夫人,今日你說什麽都不好使。老婆子一群人昨夜親眼目睹三姑娘去了禁地。咱司家禁地嚴禁進入,這事需得到家主面前說道說道。”

五夫人攥着一只帕子,眼瞧着又哭了。

她低聲啜泣道:“予兒昨天受了傷,晚上早早就睡下了,一直在房裏呢,怎麽可能去禁地?”

丁香道:“就是就是,我們夫人一直守着我們家姑娘呢。若是三姑娘去了禁地,我們家夫人怎的不知?”

司予走過去,拉着五夫人的手道:“娘,你別哭。”

隔壁院牆上,九夫人又适時地冒出個腦袋來。像是怕掉下來一般,她緊緊攀着院牆。

她柳眉一豎,便要發火。可這畏縮動作實在與氣勢氣場沒什麽關系。

“你們這群婆子是眼瞎嗎!昨晚上毛毛一直在陪老娘練戲!哪有功夫往禁地去!滾滾滾!快滾!”

司予:……

一邊說她睡覺,一邊說她練戲,被隊友這麽一打岔,她竟一時忘記接下來該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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