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剛從孤兒院出來那會，為了掙錢，沈雪人當過一段時間的“跛腳大夫”。
現在，她打算重操舊業。
日上三竿，去田裏幹完活回來的女人們在經過村口時，紛紛駐足。
沈雪人在那設了張桌子，桌子上擺着一壺水和一小盒黑色的“藥丸”。
她一見到人，就熱情地招手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啊，想變得跟我一樣貌美如花嗎？想緩解偏頭痛腰痛關節痛嗎？想知道保持年輕的秘密嗎？雪人講堂，馬上就要開始了！聽夠五分鐘的人可以免費領取一顆十全大補丸！”
石玲本來乖乖的靠在她身邊，聞言小腦袋一低，往後面玩泥巴去了。
這年頭改革開放才剛開始，春風還沒吹到農村裏，村子裏的女人頭回見到這樣吆喝的，感覺還怪新奇的，只要不那麽趕着回家做飯的，都停了下來，想看看沈雪人後面還要說什麽。
沈雪人站在陰影裏，“啧”了一聲，指着圍在大太陽下的女人們道：“錯錯錯！大錯特錯！”
女人們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錯哪兒了。
沈雪人不賣關子，緊接着道：“知道什麽催人老嗎？”
有人順口搭了句嘴：“歲月催人老！”
全場哄然大笑。
沈雪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指着頭頂上的太陽道：“是紫外線！”
這個術語把衆人搞懵了，她們跟着擡了擡頭，眯着眼睛道：“哪來的紫外線啊？這也沒紫色的線啊。”
沈雪人直接上手将她們一一拉進了樹蔭裏，虎着臉教訓道：“只要是白天，就有紫外線！晚上其實也有，但比較少，你們可以忽略不計！記住了，要想讓自己漂亮，絕對不要在太陽下暴曬太久！”
見她們不信，她撸起袖子親身示範，一只手放在陽光下曬，一只手放在樹蔭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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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眨眼的功夫，那只放在陽光下曬的手便由白轉紅，樹蔭底下的那只手倒是好端端的。
她收回手，心疼地道：“看見了嗎？這才多久，皮膚就紅了！紅下去是什麽顏色？”
女人們猶豫了一下，齊齊回答道：“紫。”
“紫往後呢？”
“......黑。”
回答完沈雪人的話後，女人們紛紛露出恍然的神色。
“哎呀，我說呢，怎麽這幾天變得這麽黑，原來是曬太陽曬的！之前一直下雨，我想着好久沒曬太陽了，這幾天可勁兒曬，都快黑成炭了！”
“曬太陽會變黑這事我倒是知道，但我想着大家都這麽過來的，就沒在意，原來就曬這麽一小會，變化就這麽大啊！可是完全不曬太陽也不可能啊！誰不得在太陽底下幹活啊？”
“雪人不就沒怎麽幹過活嗎？難怪這皮膚又白又嫩，跟剛點出來的豆腐似的，我看了都想吃一口！”
面對女人們吃人一般的目光，沈雪人尴尬地摸了摸臉，繼續道：“我這也是保養出來的，哪能一直不幹活不曬太陽啊？但這幹完活，曬完太陽，一定要補水！”
有人接話：“那可不，幹完活是得喝很多水，出那麽多汗呢不是！”
沈雪人嚴肅地搖了搖頭，捏了顆藥丸放在掌心，再從面前的水壺裏倒出一點水，混着藥丸揉成泥，順手拍到剛剛曬紅的手背上。
一個呼吸的功夫，她将手背上的泥洗掉，之前變紅的地方，又重新恢複了白嫩。
女人們看着眼前這神奇的一幕，驚呆了。
沈雪人随手抓了個臉蛋紅紅的少婦，捏起一顆藥丸道：“五分鐘到了，來，你把這個咽下去。”說完，她倒了一杯水，跟藥丸一起遞了過去。
少婦名叫單麗，前不久剛生完孩子，她捏着那顆藥丸，遲疑地道：“這、這東西要吃進肚子裏嗎？你剛剛不是塗在手上......”
“塗手上就白手，吃進去全身白，你選哪個？”沈雪人作勢要捏那顆藥丸。
單麗見狀，趕忙伸手将藥丸搶了過來，配着水，一口咽進了肚裏。
她也是豁出去了，自從生完孩子後，她的皮膚就變差了許多，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衰老了至少十歲，有時候路過水邊，她都認不出自己的倒影。
反應最大的是她丈夫，自她變老後，那個在結婚的時候口口聲聲對她好一輩子的男人，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整日在外游蕩，除了吃飯的時間外基本不着家。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可她現在只想變漂亮之後狠狠地打那個臭男人的臉，讓那個臭男人後悔死！
想着想着，她流下淚來。
淚水帶着灰塵滴在她的手背上，被淚水沖刷過的地方，白裏透粉。
一旁圍觀的女人們捂緊了嘴，免得自己發出尖叫聲。
單麗看見她們的動作，以為自己的臉上出了什麽岔子，慌忙跑到河邊，打水洗了把臉。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影出她的面容。
抛開看不分明的膚色不說，現在的她看上去就像是回到了十八歲，皮膚緊致，臉蛋飽滿，眼角的細紋也消失無蹤。
就好像，她之前受過的罪，在這一瞬間，全部都被抹平了。
單麗低下頭，那雙剛剛在除草時被割傷的、長滿了粗繭的手，現在也光滑平整得好像從沒做過重活累活一樣。
她捂住臉，放聲痛哭起來。
女人們聽到她的哭聲，多少有點深有同感的體會。
她們對視一眼，在視線重新落回到沈雪人面前的藥丸時，臉上流露出狂熱的神情。
沈雪人讓她們有秩序地排好隊，她親自倒水，一人一杯水一顆藥丸。
白夢婷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場景。
她皺了皺眉，在看到沈雪人面前的藥丸時，目露不屑：“狗都嫌養得起異父異母的妹妹，養不起你？竟然讓你出來做這種騙人的事。”
沈雪人沖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懶得理她。
早早擦幹淚的單麗看不過眼，主動站出來道：“毛還沒長齊的丫頭知道什麽？張口閉口說別人騙人，怕不是自己騙人騙慣了，所以看誰都說騙人！”
陸續去河邊洗完臉回來的女人們，紛紛撸起袖子，一副要跟白夢婷幹架的樣子。
“滾！裝什麽清高呢？誰不知道縣裏那個小公子，是被你騙到手的？自己做了一堆龌龊的事，就當別人跟你一樣，我呸！”
“你不是要嫁去城裏嗎？怎麽還有閑心出來亂逛，啊，我忘了，你要嫁的人，根本看不上你，你是出來散心的吧！”
“別的我就不說了，我就說一句，這不是自己的東西，非要搶過來，那是遲早要遭報應的，你可千萬悠着點，以後離我遠點，我可不想在雷劈下來的時候被你連累！”
村子裏的女人，別的不強，嘴炮能力是實實在在的max，她們三言兩語，就将白夢婷這個貫穿全文的惡毒女配給氣得臉色漲紅，話也說不出來了。
白夢婷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她氣了一會，突然冷靜下來，上前盯着女人們的臉道：“你們之前在臉上塗灰了？”
不等她們回答，她自己把自己的結論給推翻了：“不、不對，不是塗灰，你們之前明明長得比現在更老，為什麽現在都變年輕了？！”
她瞪大雙眼，腿也無意識地往後邁了一步，像是震驚到了極點。
她還記得她剛過來的時候，除了單麗白白淨淨的之外，其他女人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黃臉婆模樣，怎麽去了一趟河邊再回來，就全變漂亮了？！
難不成她們都是妖怪？！
單麗“噗呲”笑出聲來，她鄙視地看着将自己暴露在太陽下的白夢婷，挑眉道：“連紫外線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只會越來越老，越來越醜！”
白夢婷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她動了動嘴唇，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她的确是不知道紫外線，但光是聽名字就知道，紫色的線怎麽可能跟變老變醜有關？！一定是這些女人故意戲耍她，她要是問出口，那就輸了！
她閉上嘴，轉頭看向正在偷笑的沈雪人，捏緊拳頭道：“她們是吃了你的藥丸才變美的？”
沈雪人訝異地揚起眉，她倒是沒想到白夢婷這麽快就發現了華點。
“嗯，是啊，你也想要嗎？”她點了點小盒子裏只剩下一顆的藥丸，遺憾地道：“只剩下這一顆了，很貴的啊。”
白夢婷皺緊了眉，看着其他女人道：“她們出多少，我出多少。”
沈雪人“啪”地将盒子關上，利索地道：“不賣了！”
白夢婷氣笑了，轉身就要走。
不賣就不賣，她倒要看看，沈雪人這顆藥丸，能賣給誰！
單麗扭着腰從白夢婷面前經過，在過去的時候，她故意擡起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啧啧稱奇：“哎呀，我都20多歲生完孩子的人了，怎麽比18歲的小姑娘還水嫩呢？這要是被人看見了，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白夢婷突然頓住，她偏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單麗一眼。
但當她的視線從單麗光滑白皙的皮膚上掃過時，她的心裏不可避免地冒出了酸泡泡。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粗糙的雙手，想到今天早上，牧書生在掀開被子看到她時，那雙失望又厭惡的雙眼，心尖一顫，鬼使神差般回過頭，叫住收拾東西要走的沈雪人：“慢着！你能保證我吃了跟她們是一樣的效果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