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回到家，鍋裏空蕩蕩的，洗碗池堆滿了碗，一片狼藉
了一塊幹淨的石凳，坐在上面一動不動，咬着吸管，目視前方發呆。
“節目組的演員出了點意外，臨時拉你去做壯丁，你現在還好吧？”李言不知什麽時候來的，坐在了她的旁邊的石凳上，微笑。
風娅瞥了他一眼，不得不說，自己這回也算是跟着歌曉見識到了這種實景的綜藝錄制的難度。
“挺難的。”風娅誠實道。
李言跟着她的目光，望見了不遠處和別的藝人互動的歌曉，輕松地笑了笑，“放心吧，這種場合，只要曉在狀态裏，沒有什麽臨時狀況是他處理不了的。
“那個時候錄solf，他失蹤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風娅不打算避諱，索性開門見山。
李言深深地注視着她，“你确定要知道？”
風娅垂了垂眼眸，不置可否。
李言起身，目光悠遠，嘆了口氣，“這些，你待在他身邊以後會知道的。”
“你就不怕我不知道原因，然後無意間害他再次失控？”風娅瞬間沉下臉，忍不住厲聲質問。
李言轉身，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你還是第一次這麽着急。不過別擔心，有你在他旁邊陪着，會比之前好。”
“為什麽是我？”風娅指了指自己，另一只手不由得捏緊了才喝了一半的飲料瓶。
李言摁了摁眉心，搖了搖頭，似在唏噓:“是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是你。”
沒有料到他居然是這樣的反應，風娅不免一時語塞。
李言頓了頓，複又保持微笑，慢條斯理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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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相信這些問題，以後我們大家都會明白的。”
風娅避開他含笑的眼睛，轉而望着雪地裏同路人甲打交道要線索的歌曉，心中思緒翩跹。
————
此刻已經接近淩晨，一條古早的小巷子，雪化了大半，歌暖兀自披着大氅走在這條陰暗的路上。
後頭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寧易撐着傘走上前，替她擋住了旁邊牆檐上滴落的雪水。
兩人對視了一番，一時間兩人同框畫面被定格，事先做好的背景音樂也跟着播放起來。
直至傘落在地上，兩人緊緊相擁。
“哇！”
整理視頻後期人員和其他來看效果的工作人員紛紛感嘆。
“這畫面估計又得美上熱搜。”
果不其然，第一期節目播出以後，#寧易歌暖同框#馬不停蹄直奔熱搜。
但是，因為第一期的結局兩人沒有直白的表露心意，也沒有堅持在一起，也沒有利用好道具攢足積分讀檔重來，反倒被拿了最雞肋的梳子道具的歌曉強占了先機。
節目組參加的其他流動嘉賓也因為歌曉在一路上實力碾壓各種交換規則，獲得了不少積分，歌曉也收獲了又一波粉絲和新的智力擔當的頭銜。
然而，寧易歌暖兩人的衆多西皮粉對這樣的結局很是不滿，紛紛在下面嗷嗷直叫兩個年輕的小哥哥小姐姐合作演部現代校園劇。
後期兩人接受節目組做的專訪小欄目的時候:
“是否對彼此有好感？”
兩人異口同聲:
“同校同學，但是不熟。”
“聽說兩位選修了同一門理論課？”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各懷心思。
半分鐘後。
“學校安排，迫不得已。”歌暖着急解釋道。
見歌暖這般回答，寧易不由得梗着脖子，語氣不甘道:
“學分不夠，勉強湊數。”
靠在沙發上，歌曉看完平板上的這段采訪，面色沉靜，“歌暖。”
正在吧臺和風娅聊天的歌暖渾身一僵。
風娅注意到她的手裏的果汁都快端不穩了。
“不好了，我哥他……”歌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風娅。
風娅不解地眨了眨眼，“怎麽了？”
“三。二……”沙發上的某人語氣冷冷地倒數。
歌暖面露難色，豁出去了，開口就喊:
“嫂子救我！”
離開
“嫂子救我！”
這話一出，吧臺上的風娅被嗆得咳了好幾聲，雙頰隐隐發燙。
沙發上原本掀起的黑色龍卷風暴瞬間平息。
歌暖腦中響起的一級警報聲頓時消音，危機解除，
呼——
暗暗籲了一口氣，歌暖移動着輕盈的身影輕飄飄地坐在了沙發上，與歌曉面對面而坐，乖巧無比，眨巴眨巴眼睛，問:
“哥哥，有事兒嗎？”
“也沒什麽事兒，就是你和寧易……”歌曉緩緩放下平板，輕輕擱在茶幾上。
“清清白白，學業為重，工作要緊。戀愛是什麽？我是一個莫得感情的殺手。”歌暖舉起右手，坦白等候發落。
“嗯。”歌曉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起身走向吧臺。
風娅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臉憋得通紅。
“我沒事……”對上歌曉幽深的眸子，風娅勉勉強強解釋道。
“都怪我一時嘴快，娅娅姐姐你可別介意啊……”歌暖提着白底紅碎花褶皺裙擺，輕步走了過來。
風娅和歌曉先是對視一眼，随即不約而同落在了一旁笑得牽強無辜的歌暖身上。
撇了撇唇，歌暖撩了撩耳畔垂落的發絲，勾至耳後，心虛聳肩，“頭發亂了我回房間整理一下。”
說罷，纖瘦的身影一扭，便溜之大吉。
風娅為了緩解方才略顯暧昧更多是尴尬的氣氛，輕了輕嗓子，“我用牛油果、芒果、西瓜、葡萄做了一杯果汁，你要不要嘗嘗？”
歌曉只顧專注地注視着眼前人難得含羞的神情，兀自看的入了神，剛剛也沒仔細聽清她的問話。
“怎麽樣，要不要喝？”
“要不要喝？”
被風娅連問了幾聲，他也就順勢點了點頭。
風娅頓時眼前一亮，撸起袖子興致沖沖地對榨汁機下手了。
觀察着風娅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歌曉越看越專注，想起上次在小廚房DIY的時候風娅的手藝，他忽的有些期待從榨汁機出來的果汁了。
倒了滿滿一杯色澤渾濁，香味複雜的果汁，風娅亦是飽含期待地遞給了歌曉。
“之前朵姐一直阻止我，都沒機會試試，你嘗嘗。”
歌暖梳好頭發從房間裏出來，就看見自家哥哥歌曉雙手捧着杯子，不要命地把一杯顏色複雜的液體往嘴裏灌。
重新回到吧臺，歌暖心疼地咋舌，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哥哥眼中流露出一股想要當場去世的神情。
歌暖狠狠倒抽了一口氣。
啧啧啧，不得了啊，能表現出這種眼神，可見這杯液體得給她家哥哥留下多大的陰影吶……
“怎麽樣？”來自風娅死亡提問。
歌曉先是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随即拍了拍旁邊自家妹妹的肩膀，低聲道:“保重。”
話音剛落，人就已經狂奔進了衛生間。
風娅:……
歌暖:！！！突如其來的慌張趕腳是怎麽肥四啊葛格她好害怕！
風娅指了指榨汁機裏沒倒出來的混合果汁，“嘗嘗？”
歌暖彎唇，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快要哭出來，“姐姐，我，我，我想起來，思柔姐找我有事兒，我先回房間打個電話。”
“不着急，我可以給你倒好，你帶進去喝。”風娅耐心勸道。
歌暖心一橫，手一擡，一把拽下紮好頭發的皮筋，“姐姐你看看，怎麽回事啊我剛紮好的頭發，怎麽又亂了，不行，不行我得回房再紮一遍。”
說完，歌暖便猛地扭頭，逃難似地奔向了自己的房間。
風娅:……
悠悠地嘆了口氣，風娅搖了搖頭，“唉你們這一個個的，真是不懂得珍惜美味又營養的果汁……”說着她拿起杯子輕抿了一口。
半秒之後她一個沒忍住，鼓起腮幫子直奔垃圾桶，低頭就是一聲:“噗嗤——”
她抽了幾張紙巾掖了掖嘴角的水漬，恍若無事地把剩下的果汁盡數倒進了水池，接着狠狠擰了把水龍頭，把犯罪證據沖得一幹二淨。
風娅用手扇了扇風，擠出一絲微笑，自我緩解，開口:“哎呀呀今天天氣真好。”
她一邊說着一邊艱難地往衛生間門口挪。
繼而她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歌曉，你在裏頭還好嗎？”
“嘔——”
裏頭傳來一陣馬桶抽水聲。
緊接着一陣噼裏啪啦，哐啷嘩啦的聲音交錯。
風娅聽得心都要蹦出來了。她是不是應該叫個救護車？
又過了幾秒。
“咔嚓。”門總算開了。
裏頭出來的歌曉衣冠齊整，除了頭發微微濕潤，臉上洗臉的水漬還沒幹之外，一切看起來都不錯。
“沒事，我很好。”歌曉緩緩揚唇，努力忽略方才在舌尖幾乎要爆炸的黑暗味覺。
見狀，風娅不由得長舒了口氣。
不得不說，這果汁真是她廚房生涯一大滑鐵盧。
默默關掉剛剛要叫救護車的撥號頁面，風娅看了眼時間，“時間差不多了。我
要回家了。”
“什麽？”歌曉邁步走出衛生間，轉身，擡手撐着牆壁，将風娅籠罩在他幽深的目光下。
“我要回家了，待會兒要去趕動車。”
風娅說這話時，眼中很是平靜，
只是歌曉的眼中似乎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原本唇邊刻意揚起的笑意也退卻數千裏。
“啊，這事兒李言沒和你說嗎？‘悅活’這期錄完了，你先在這裏休息，待會兒肖景姐那邊會過來接應你，我就先回家了。”
風娅說着，便要繞開他禁锢着自己的膀臂，從一側離開，卻被他另一手攔住了去路。
“現在就連你也要離開嗎？”他緊緊繃着臉，語氣幽幽地逼問道。
“嗯，對啊。”風娅點了點頭，語氣多了幾分焦急，“麻煩讓開一下，我要來不及了。”
歌曉眉頭緊緊擰着，眼中多了幾分陰翳，連語調也稍微弱了下去，雙手重重地垂在兩側，“行，那你走吧……”
“嗯，好。”風娅忙着低頭看時間趕動車，根本沒有察覺他語氣裏的不對勁。
繞開他高大的身影，風娅拖起沙發邊上早就整理好的行李，頭也沒回地離開了這間原本給歌曉兄妹兩個準備的專人休息室。
輾轉回到帝都的出租屋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開了門，很好，又沒人，風娅磨着牙，眼神兇狠:“風琪朵……”
奪命電話難得那麽迅速被接通，風娅揉了揉眉心，“風琪朵，你現在在哪裏？”
電話那頭聲音很聒噪，風娅心下狠狠一跳，好樣的，又跑去賭了是麽？！
“喂——喂，娅娅嗎？怎麽不說話？我這邊忙着招呼客人呢，太吵了聽不見……”
風娅看了眼手機顯示的字樣，是朵姐電話沒錯，聲音也像她的……
只是，什麽客人啊喂！
“你在哪裏？”風娅皺着眉頭逼問。
風娅握着手機等了好一會兒，耐心快被耗盡時，風琪朵終于在電話那邊老實交代。
“南渡街29號，就是菜市場巷子拐過來的頭一間。”
差點提着刀就沖出家門的風娅拍了拍自己的臉，極力保持冷靜，最終拎着包趕往那個地址。
短短的時間，地下賭場居然還敢明目張膽搬到店面來了，真是讓她大開眼界啊……
這個點兒快九點了，路過原本有家賣糯米飯的路邊攤的位置時，風娅狠狠頓住腳步，空空如也。
收攤了嗎？
她顧不上太多，加快步伐趕向那家店。
風味小吃店。
主營:各樣早點，夜宵，特色小吃等。休息時間下午三點到五點。
站在門口時，風娅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嗡嗡嗡！”手機這時震動起來。
“到了沒？”裏頭朵姐的聲音多了幾分焦急。
“到了。我進來了。”風娅挂掉電話，邁着猶豫的步伐，一步步進了館子。
一走進飯館，各種夜宵的味道萦繞在鼻尖，油炸泥鳅的香味，十三香粉撒在烤肉上面濃郁得誘人。
啤酒瓶碰撞的聲音，客人聊天的聲音，鍋鏟與鍋子翻飛的聲響一下撬動着風娅的心。
“朵姐，你和黎叔這手藝越來越好了。”
黎叔？
她沒記錯的話，那個買糯米飯的中年大叔，好像也姓“黎”？
正疑惑之際，裏頭有人掀開了一半沾了油污的簾子，笑着應和道:“既然好吃那就多來光顧啊，我女兒的手藝更好。”
風娅對上了那人的眼睛，慢慢地走近那塊簾子探出的腦袋前，“行啊，朵姐，出息了啊，當館子的老板了？”
風琪朵咧開嘴一笑，“也不算，就是和你黎叔合夥兒接手了這家轉讓的店。”
風娅将信将疑地接過她遞過來的一盤油光發亮的小龍蝦，磨牙低聲威脅:“等會兒再找你算賬。”
風琪朵臉上的笑意一垮，“十八號桌，送過去吧。”
深夜。
“你們先走吧，我來鎖門。”前賣糯米飯大叔·黎客客氣氣地揮着手告別。
風娅一路沉默不語，跟在後頭的風琪朵不安得雙眼到處瞟。
出租屋的門被關好，風娅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黑着臉質問:“之前你不是和中介去看了新的店面嗎？那個地段那麽好，你也有足夠的錢。”
“錢，錢不夠……”風琪朵垂着首，中氣不足解釋。
風娅磨了磨牙，“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去賭了？”
風琪朵保持沉默。
“說話！”風娅心下更是火大。
“娅娅，你，你也明白，我那麽多年瘾沒那麽快戒掉的……”風琪朵慢慢地擡頭，聲音愈發小了。
風娅看了眼燈光下風琪朵那張被油煙熏的布滿細紋的臉，嘆了口氣，“所以你和黎叔就合夥了？”
“嗯，他和他媽媽剛好也缺人手。早上我幫他賣早點，還能吃到糯米飯，晚上他幫襯着我做夜宵，他媽媽幫忙洗盤子，我也有陪老人家去買菜。”
風娅注意到，風琪朵說這些的時候，眼睛是有一些亮光的，沒有之前的底氣不足。
看來這些說的是真的。
風娅斂了斂眉，“家裏有吃的沒？”
“有。冰箱裏一些打包的糯米飯，可以熱一下，要吃嗎？”風琪朵立馬起身，關切問道。
風娅見她這般利索的身影，有些大跌眼鏡，這還是她之前認識的風琪朵嗎？
“不用了，我不愛吃糯米飯。”風娅擺了擺手，“太晚了你去睡吧。”
“你去那邊工作還可以吧？”風琪朵試探道。
風娅警惕地盯着她，“和你沒關系，不過你要是不要命地再去賭，我是真的沒辦法幫你還了。”
風琪朵裹緊了毯子，點點頭，“行行行，我保證……”
風娅睜大眼睛瞪着她，不說一句話。
風琪朵深吸一口氣，“真的，我再也不去賭了。”
“晚安。”風娅撇了撇唇，去拿門口的外賣。
風琪朵長長舒了一口氣，貓着腰快速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深夜，風娅開了盞微弱的臺燈，扒拉着炒面，拿出手機刷着圍脖動态。
不少的感情博主這個時候開始出來作祟，瘋狂洗腦失戀少男少女們的思想。
無趣。
無聊。
風娅看了看覺得沒什麽意思，索性退出了圍脖。
把最後一口面扒拉完，丢完垃圾，風娅伸了個懶腰，準備去洗洗睡。
手機忽地響了。
“喂？”
“風娅，買最早的機票，飛到吉寧來。”電話那頭肖景的語氣冷到了骨子裏。
但還是洩露了幾分焦急。
醒啦
“您的幹拌面，請收好。”
“嗯好的謝謝。”風娅坐在候機室，看了眼外頭蒙蒙亮的天色，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電話裏肖景也沒說清楚什麽原因，只是催着她連夜飛到吉寧。
呵，出爾反爾的女人！
風娅還記得，前天的時候肖景私聊她微聊號，說好的，等歌曉錄完“悅活樂動力”這一期節目以後就放她兩天假回家休息。
這回倒好，二話不說又把前腳剛着家的她催命一樣地往下一場現場趕。
她忽然有點懷念在霓凰的鹹魚生活了。
不過也只是懷念了一秒的事情，比起鹹魚，星辰大海才是她向往的。
短短的兩期工作，她倒是見識了不少藝人背後的經紀人的工作模式，還有一些後備人員的溝通技巧，這些在霓凰做經紀人的時候，除非是有點路子，否則是沒有那麽好的機會給她成長的。
風娅剛下飛機到了二號門，李言已經開着車在之前微聊發過來的地方等了。
“坐穩了。”
剛系好副駕駛的安全帶，風娅就眼睜睜看着李言一個油門飛車而出。
“啊……什麽事情這麽急？”風娅慌忙擡手抓緊靠近車窗邊車頂的扶手。
“到了就知道了。”
李言目不斜視，避開來來往往的車子，面色比平常多了幾分嚴肅。
風娅注意到李言的臉上的表情，猛地意識到這回的事情不太簡單。
這麽急把她叫回來，不會是……之前給歌曉嘗的那杯果汁還有副作用吧？
可是他也只嘗了一口啊……
完了完了，這回的賬怕是怎麽算也算不清了啊……
風琪朵欠下的那些錢，加上這回的……
風娅突然覺得腦闊有點疼，眼前還有點黑。
“我覺得我有點不舒服要下車緩一緩，哎，我突然眼前好黑啊……”
“因為在過隧道。”李言鎮定地揭穿她的借口。
“唔，我好不容易等到的假期……”
“比起人命，你覺得哪個更重要？”
心下“咯噔”一聲，風娅趕忙轉過頭，“歌曉嗎？他到底怎麽了？”
車子猛地在一家醫院前剎住。
“下車，我去停車場停車。”李言沉靜着臉，開了車鎖。
風娅抿了抿唇，下了車。
剛下車就被肖景的電話催到了十九樓的1905病房。
看着床上昏迷的蒼白臉色的歌曉，風娅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是渾身血液仿佛凝滞，手還是止不住的冰涼，手心冒出了幾分冷汗。
“後天他和歌暖要一起接受一個直播形式的娛樂采訪，眼下這糟糕的狀态也不知道讓他怎麽調整了……”
肖景扶了扶額，眼中多了幾分焦灼，在病房裏來回走動，很好地诠釋了什麽叫做“焦頭爛額”。
聞言，風娅蹙眉，“我走之後，他又發病了？”
“哥哥！”一個焦急的女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暖暖？你怎麽來了？”肖景腳步一頓，看向門外喘着氣的一身古裝扮相的少女。
“李言說哥哥又出事了，我剛拍完戲就趕過來了。”
看了眼外頭已經大亮的天色，風娅抿了抿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歌暖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風娅的手，“娅娅姐姐，我之前一直好奇能讓哥哥同意請來的助理是什麽樣的人。昨天和你聊的很開心……”
頓了頓，歌暖目光灼灼，抽了抽鼻尖，哽咽道:“以後，就拜托你好好照顧他了。”
風娅也沒點頭，臉上的表情很難過，轉向肖景，“醫生怎麽說？”
“這兒就是李言原先在的醫院。”肖景艱難出聲，回答。
“什麽意思？”
“李言就是肖景姐請來的這方面最有經驗的醫生。”歌暖柔聲解釋道。
“咔嚓。”門被打開，換好白大褂的李言适時出現在門外。
“他，到底怎麽樣了，現在可以說了吧？”風娅開口，心中積壓的疑團很重。
“他有心結。這段陣子觀察下來，他以前經歷的事情和環境對他有很大的影響。”李言嘆了口氣，“我以前接觸的病人靠着藥物勉強能夠控制，但是我是第一次見到居然還能靠着自己的意志撐下來沒有絲毫異常表現的情況。”
“是這樣的，每次發病的時候總是很難預料，我昨晚進休息室的時候，就看見歌曉昏睡在沙發上，茶幾和地毯上散落了很多玻璃碎片。他砸了挺多杯子，哦對了，吧臺的榨汁機也沒能幸免。” 肖景回憶着，上前補充。
歌暖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揪緊袖子，紅了眼眶，低低地嘆息:“或許，和爸爸也有很大的關系。”
風娅趕忙走到她身邊，蹲下，“什麽？”
“哥哥以前其實挺喜歡唱歌的，但是爸爸從小就要他當個好演員。”
歌暖說罷，不由得低低啜泣起來，“可是他現在連靠近別人都有很多掙紮……”
肖景走上前，撫了撫她低垂的腦袋，“好了暖暖，你快回去休息吧，下午你還得飛到片場拍戲呢。”
“是啊，這裏交給我們吧。”風娅連聲勸道。
“這樣，我送你回去。”肖景說罷，就扶着歌暖起身出門。
風娅別過頭，剛好和李言對視。
“你以前，是不是和歌曉認識？”李言冷不丁地抛出了這樣的問題。
“沒有啊……”她努力回想着。
記憶裏模糊不清的幼兒園，小學裏那些嘲笑自己沒有爸爸的玩伴們，還有忙着課餘時間找各種兼職賺學費的黑暗光影迷離的中學時代……以及忙于找各種可以拿工資實習的大學生涯。
她之前看過歌曉的履歷了，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帝都一戲出來的，和她的慈理傳媒八竿子打不着啊……
沒理由認識啊……
風娅定了定心神，随即篤定地搖了搖頭。
李言收回審視的目光，神情沒了之前的溫潤，多了幾分的嚴峻。
直覺告訴風娅，這回歌曉的昏倒絕不是簡簡單單的理由。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準備和我說實話嗎？他這樣子病一直好不了，難不成我還得一輩子跟在他身邊做個小助理？”
風娅說着，有些煩躁地抓了把自己及肩短發的發尾，身子一歪，癱在了一邊的沙發凳上。
李言轉而俯視着她，“曉被送到醫院的路上，一直喊你的名字。你自己應該知道是怎麽回事。”
風娅皺了皺眉頭，委屈極了，“我記得我和他說我要回家的時候，他表現一直都挺好的啊，而且還親口說的‘讓我走吧’。”
李言眼中頓時多了幾分緊張，“在那之前他還和你說過什麽？”
風娅歪了歪頭，小聲嘀咕:“好像還說了，‘連你也要離開嗎’這種話。”
李言單手握拳，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臉上多了幾分恍然大悟，在床前來回徘徊。
“怎麽了？你是知道什麽了嗎？”風娅見狀，猶猶豫豫地起身，略帶些急切地問道。
“看來，曉對你的信任，已經可以和他親妹妹差不多了。”
“什麽啊……”風娅覺得這話簡直是太可笑了啊。她和歌曉的關系怎麽可能和人家親兄妹相比較？
李言頓住有些淩亂的腳步，整理了一下隐隐振奮的表情，恢複到往日的溫和，一雙眼睛注視着她，“你自己想想，之前他和你偷偷去DIY小吃店拍寫真的事情，他和你說過什麽特別的或者奇奇怪怪的話。”
風娅不解，“難道這回他發病和上次的寫真有關？”
李言抿了抿唇，試探開口:“你怕是不知道，不過也正常，曉除了錄節目演戲以外，其它情況下面對鏡頭都是很困難的。”
風娅頓時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我很難想象除了我們帶專業團隊過去半強迫他拍的那些雜志廣告寫真之外，在你的鏡頭下是怎麽表現出這麽自然的狀态。”
風娅只覺得心跳的飛快，有些站不穩，只好單手扶着牆。
“除非……”
“除非什麽？”風娅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你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信任的人？風娅心下被什麽狠狠一拽，她遲疑開口:“從小吃店回來的時候，他說過把我當朋友。”
李言揚唇，“怪不得，剛剛歌暖也那麽相信你。”
李言臉上慢慢地溢開了一抹笑意。
風娅疑惑地看着他。
李言瞥了眼床上昏睡的歌曉，繼續道:“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休息過了，等他醒來，你帶他辦好出院手續回酒店休息吧，順便給他做點吃的，他胃口一直不太好。對外我會說他是勞累過度才進了醫院的。”
風娅點了點頭，随即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嘴角一顫，接着攤手，追問:
“不是，就這樣？”
“嗯。”李言點點頭。
“你們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陪在他身邊，然後給他做點吃的？”
李言揚唇，眼中湧動着淡淡的笑意，溫聲解釋道:“後天他就要接受直播采訪了，辛苦你了，他的狀态得盡快恢複過來才行。”
風娅的眉頭都要擠成一個“川”字了，感覺她這個生活助理快要和保姆劃等號了啊喂！
“放心吧，薪酬待遇不會少你的。” 李言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保證，肖景在你來之前和我親口同意的向公司那邊申請給你加績效。”
風娅解鎖手機，看着最新到賬的一筆款項的短信，眼前倏地一亮，“行的，行的沒問題!”
“咳咳。”床上某人不知何時醒過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風娅搭在李言胳膊上的那只手。
李言趕忙一個閃身燙到似地避開。
風娅條件反射似的讪讪地縮回了手，幹笑了幾聲，“你醒啦……”
“嗯。”床上那位此刻貌似心情不大好。
“醒了就好，我去辦出院手續。你們慢聊。”李言只覺得自己的袖管涼飕飕的，趕忙找了個借口逃之夭夭。
風娅眨了眨眼，低頭，心虛不已。
床上的歌大佬臉色陰沉，一種勞資不開心了快來哄一哄的表情。
風娅只得硬着頭皮上去，“要吃點什麽？回酒店我想辦法給你做。”
“糯米飯。”某大佬的眼睛亮晶晶，全然沒了方才鬧別扭的神情。
心結
聽了李言的建議，顧及歌曉的胃不好，風娅臨時買了食材，這兩天在酒店套房的房間配備的小廚房，準備做些清淡的小菜湯水給他喝。
原以為歌曉奏是個吃不下飯的小可憐，直到今天看到他直播采訪播出的內容時，風娅真是覺得自己一jio踏進了深水區。
“快問快答時間！沙漠裏有兩杯水，一杯毒藥一杯別人做的果汁，你選哪一杯？”記者問。
“毒藥。”歌曉不由得想起風娅上次的混合果汁，那口感和味道差點讓他上天和太陽肩并肩。
看到這裏，在廚房炖着皮蛋瘦肉粥的風娅:……
很好，這家夥寧願死也不想喝她之前做的混合味果汁對麽？
她忍了忍，繼續盯着平板裏的直播視頻。
“哥，其實你明明可以選那兩杯水的……”歌暖在一旁默默提醒道。
咳……
忽的感受到生命危險的歌曉急忙自我搶救道:
“其實，那兩杯水，我想留給娅娅喝。”
“娅娅是誰？”
“沒什麽，我哥的助理。”歌暖忙解釋道。
“不，是要有什麽的。”歌曉的語氣赫然多了執着。
“哇哦，有什麽啊？”記者忽地眼前一亮。
“娅娅是我的助理。”歌曉一本正經道。
采訪記者:？？？
“有區別嗎？”采訪記者哭笑不得反問道。
“咳，我哥，一向比較嚴謹。”歌暖渾身僵硬，打着哈哈圓場。
“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要把兩杯水都給助理娅娅喝？”記者問得不依不撓。
一旁的歌暖心下為自家哥哥和未來嫂子緊張得不得了，忙轉過頭看向自家哥哥。
只見歌曉面色沉靜，直視着鏡頭後沒露面的記者君，質疑道:“你為什麽有那麽多問題，你是小朋友嗎？”
被突然怼到的記者一時語塞，只能打着哈哈圓場，繼續別的問題。
風娅來不及看罷，趕忙關掉直播，點開圍脖。
果然，各樣段子話題在網上熱絡起來。
#你是小朋友嗎？#
#小朋友，你為什麽那麽多問號？#
#小問號，你為什麽那麽多朋友？#
【曉你一生:哈哈哈我家哥哥還是辣麽辣麽辣麽機智啊！】
【曉得就好:樓上的，冒領妹妹頭銜，已被管理員移除群聊。】
【曉得不償失:只有我想知道娅娅是誰嗎？】
【曉曉曉曉尛:樓上的小朋友你為什麽那麽多問號？［doge/］】
【據我知曉:好像是之前曉圍脖艾特的那個博主哎……】
#扒一扒為什麽要給娅娅喝兩杯水的原因#
風娅看得心驚肉跳，趕忙點開自己的圍脖。
果不其然，自己的圍脖底下再次被歌曉的粉團子包圍了。
她戰戰兢兢地下了線選擇裝死。
猝不及防肖景一個電話就過來了。
“喂……”風娅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邊唯爾雜志的人聯系不上你，人家後期和你要濾鏡的版權呢。”
風娅一時語塞，她疑心自己聽錯了。難道不是應該追究她和歌曉的事情嗎？
“是筆不錯的生意，考慮一下？”
肖景那邊的語氣聽起來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行，什麽時候？”風娅攥緊了圍裙衣角，問道。
“比較趕，今天下午兩點半，他們會在曲都畔中心路的咖啡廳等你。”
“好。”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風娅的內心激動不已，一時間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歌曉從直播間回到酒店房間的時候，就看見餐桌上一鍋蓋得嚴實的砂鍋，旁邊擺放着一個空碗，一只調羹和一雙筷子。
聞到了熟悉的皮蛋瘦肉粥的味道，他不由得勾唇，眼中漾開了一層極淡的暖意。
這幾天沒有沾到一點葷腥，他無意識嘀咕了一句，沒想到風娅今天居然給他煮了皮蛋瘦肉粥。
歌曉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如同蝴蝶壓下翅膀，把眼角最後一絲笑意掩飾得毫無瑕疵，緊接着緊繃着臉，擺好低落的表情。
